年幼的客他乡,不到四岁就被送到金宝钱庄读书接受启蒙,那时的金不换才三十岁出头,正是锋芒毕露、霸气外显的时候,少年得志的金不换,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耐性去陪着客他乡成长。
尽管金不换为客他乡延聘来万山诸国最好的名师,提供客他乡最好的求学习武环境,但是这些名师终究还是秉持着圣人之言来教导客他乡,这样的学习是无法将赤烟国的国仇家恨灌输到客他乡的骨子里去。
非但如此,当圣贤书读得越多,客他乡距离荒野重的期待就越远,远到客他乡根本无法确定自己从小就被赋予的重责大任究竟是对是错,尤其他看着其他赤烟七子的所作所为,他从根本上就怀疑这样的赤烟国是否真的该被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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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客他乡身为荒野重的家臣之后,家族的忠诚,国族的使命,这些都让客他乡无法摆脱赤烟国复国复仇的窠臼,他必须让自己找到自己与赤烟国或荒野重之间的那根脐带,这才能让自己感受到身为赤烟七子的责任。
因此,在客他乡及笄之年后不久,他便试着周游在赤烟六子之间,想从他们身上让自己找到同命归属的感觉,而客他乡也是赤烟七子中,荒野重唯一不予限制,能够自由自在地游走在所有人之间。
也正是因为这一番游走,让客他乡对荒野重的复国复仇开始有了深刻的认识,更是因为这样的认识,进一步让客他乡陷入更多天人交战的迷惘。
除了金宝钱庄一向的深不可测,让客他乡自始至终完全摸不着头绪,他对其他赤烟七子的行事风格多半不以为然,因为那些与他自幼所学的圣人之道完全是背道而驰,更与他心中认知的赤烟国复国大业有所扞格,这本该是件光明正大的好事,怎么弄得尽是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
也就是在这重重疑惑与诸多挣扎下,他逐渐发现只有沙霸的风沙帮似乎才是他心灵上的避风港,虽然这里多得是无恶不做的人或事,但是这里却多了更多的表里如一与坦诚相见。
因为是黑帮,所以他们无需道貌岸然,因为是黑帮,所以他们可以尽管寡廉鲜耻,这里的人总是忠于自己的欲望,从来不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地背后插刀,至少这里的人都是真小人,不会跟你讲究伪君子的套路。
客他乡总是喜欢待在春风得意楼,这里的人,不管你什么时候见到他们,他们原来是什么样,现在看还是一个样,不会往往因为眼前的一句话,就让你必须推翻过去他曾经给你的印象。
虽然客他乡的内心终究无法认同风沙帮的恶形恶状,但是相较于其他蛇鼠两端的做法,客他乡宁愿跟这群真小人打交道。
“我们所处的地方,当真不是沼泽浅滩?复国复仇不就是你我之间共同的沼泽浅滩?为了这个使命,你必须待在这滩烂泥里打滚,要不是我偶尔还能陪你说说话,在你身上吐些唾沫,你还不早就干涸而死!”客他乡语义深远地跟沙霸开着玩笑。
“照你这么说,天下人有谁不是陷在沼泽浅滩?多少人读书习武为的是什么?不都是为了功名利禄吗?那功名利禄不就是他们的沼泽浅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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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人汲汲营营于三文两银,不就是为了一家人的三餐温饱?那一家人的三餐温饱不就是他们的沼泽浅滩吗?”沙霸不以为然地说着。
“我总觉得这不一样,我们是有得选择,但是却无法选择,这才…”客他乡继续说着。
“你这家伙,越来越是大逆不道了!我们这七个人里面,就属你最是潇洒自在,少主除了让你读书练功,从来不曾交代你任何任务,你居然还能这般发着牢骚!”沙霸佯作怒斥状。
“就是因为什么都不曾交代我,这才让我苦恼!少主给了我充分的空间让我去观察思考,我这才不免胡思乱想,要是我也向你们一样,都有一大堆的正经事要做,我哪来的那些闲功夫去想死鱼吐唾沫的事?”客他乡理直气壮地反驳着。
“看来,少主让你这般悠闲,倒是反而害了你。我得想想是否应该提醒提醒二哥,多交待点事给你做,免得你整天胡思乱想。”沙霸故意威胁着客他乡。
“胡思乱想的只有我一个吗?是谁刚刚嘟嘟囊囊地念叨着什么天行健、地行健的?整天想着自己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君子,你说你这是不是胡思乱想?”客他乡反过来调侃着沙霸。
“人,总是要不断地求诸于己,要懂得反省自躬,要懂得有错必改,尤其是君子慎独这个道理,难道你小的时候,师傅们没敎过你吗?”沙霸貌似教训着客他乡。
“敎是敎了,问题是教书先生所讲的道理,没有一件能适用在我们身上,尤其没敎过一个人总是先杀人放火之后,再回头去闭门思过的…”客他乡一时心直口快,话一说出口,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尽管沙霸要比客他乡年长了将近二十岁,但是在沙霸的眼里,客他乡更像是自己的弟弟,一个可以跟他胡来撒娇的家人。
因为沙霸打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在荒野重的安排下走上黑道帮会这条路,这也让沙霸不得不远离自己的亲人故旧,不受他人影响也不影响他人地一个人走在这条孤单的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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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有客他乡的出现,一个知根知底又不会对他敬而远之的知心人,这让向来孤单冷峻的沙霸有了可以诉说心事的依靠。
尤其沙霸喜欢听着客他乡对自己出言不逊,身为纵横江湖的黑道之王,尤其又身处于三不管地带的不良河谷,几十年来竟没人敢对他有半点无礼,即便是荒野重生前也因为对他充满愧疚而不舍对他多有苛责,这也让沙霸的世界尽是充满了屈意奉承与唯唯喏喏。
“你说的没错,不但你的老师没敎过你,我的老师也没敎过我,所以这门学问我得自己学,这门功课我得自己做。
然而,这门学问却没想象中的容易,即便我已经置身其中三十年之久,每一次的事后仍然足以让我…”一向目空一切的沙霸突然沮丧了起来。
“三哥,是我不对,是我口无遮栏,我不该这么揭你疮疤,我们都是同命相怜的自己人,不该…”客他乡内疚地对沙霸道歉。
“老七,你没错,你说的是对的。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听你对我出言无状吗?只因为你总是随时提醒我做人的本分,否则这么多年下来,我早被黑道之王这个虚无缥缈的身份给弄得不人不鬼了。”沙霸诚恳地对客他乡吐露心声。
“三哥,你现在说的这些话,感觉像极了二哥。前些日子,二哥也是碰上了一个老是顶撞于他的孩子,非但如此,那个孩子的身份还是霍西亭的师弟,多闻的弟子,那些人可是乌赤金的莫逆之交,偏偏二哥就是看中了那个孩子的资质,就想收他做为自己的传人。”客他乡突然有感而发地想起这件事。
“有这种事?看来,二哥的心里,多半也是跟我有着一样的难处。”沙霸点了点头,他对金不换有着这样的做法感同身受。
“我也挺喜欢那个孩子,就是有股说不出的劲,还有完全摸不着边的想法,关键是他的个性挺好相处的,尤其他身为二哥的敌对阵营,却老是敢指着二哥的鼻子说三道四,你说这孩子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客他乡回忆地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那个孩子,你自己不也是个孩子,还好意思指着别人说他是孩子。”沙霸调侃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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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眼下才十八岁不到,难道不是孩子?再怎么说,我也已经快三十岁了,你不能因为看着我自小长大,就一直把我看做当初那个十几岁的孩子。”客他乡不服气地反驳着。
“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孩子,不过是大一点的孩子,或者是小一点的孩子罢了。
你说二哥有意收那个孩子为自己的传人,二哥有什么好传给他的?二哥既没有高深武功,又没有派系门徒,他能传什么给别人?
就算金宝钱庄富可敌…,好几个国…,但是那些钱是赤烟国的复国根本,一旦大事一启,那些钱说不定都得花的一干二净,除此之外,他还能传些什么?”沙霸不解地问着。
“那就得问二哥了,但是我敢不跟他开这个口,他可不像你,没那么好说话。”客他乡无奈地说着。
“无论如何,你还是得帮他多上点心,那孩子说不定另有所图,你得帮二哥好好看着那孩子。”沙霸未雨绸缪地提醒着。
“这就不用三哥担心了,那孩子对二哥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就是个喜欢尝鲜的孩子,当初估计是对二哥的名头感兴趣,这才会跟二哥搅和在一起,现在他就喜欢缠着我,谁让我们俩的年纪相仿。”客他乡得意地说着。
“缠着你?他知道你的身份吗?”沙霸警觉地说着。
“我又不像你们一样大名鼎鼎,他能去哪知道我的身份?就连金宝钱庄也没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就知道我是二哥的一门远房亲戚,从小就跟在二哥身边学做生意。”
“小心驶得万年船,多闻跟霍西亭虽然算不上什么对手,但是他们毕竟是乌赤金那边的人,现在乌赤金又传出东山再起,任何细节都不能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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