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七班的成绩是第六,最后一名的班级也掉了棒,而且掉棒的同学懵了,愣了两秒才记起后退几步去捡。
四乘一百接力赛想进入决赛的话,倪名决要超过三个。
倪名决像一阵风,疾跑的气流在宽大的校服下勾勒出他劲瘦的身体轮廓,他在极短的时间内超了一位。
很快,又是另一个。
从他接力开始,观众席的呐喊声的音量猛地扩大了一倍不止,而且女生的占比明显增大,别班女生还需要矜持一下,高一七班则是彻底疯了,少女的旖旎小心思藏在此起彼伏的尖声惊叫中,第一次有了名正言顺的发泄口,眷恋而倾慕的眼神一刻未离开那道夺目的身影。
“倪名决,倪名决,倪名决!”
袁一概挤到四班观众席最前方,挥舞着胖胖的拳头,罔顾自己班里的同学正在和倪名决竞争第三名,公开叛变:“匿名,倪名决加油!冲啊!!冲啊!!”
倪名决很应景地在袁一概的呐喊声中把四班的最后一棒甩在身后。
四班班主任气得头昏。
倪名决目前在小组中排第三,只要保持住名次就能进入决赛了,前方两位,一个已经到达终点,一个已经临近终点,超越的几率为零,而且即便超越也没有什么意义。
可他并不甘止步于此,奋起直追。
徐忠亮站在跑道旁边,看着英姿勃勃的男孩子为一个并不重要的结果锱铢必较,不禁喃喃自语:“名决,老师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这才该是你本来的样子。”
一组的预赛结束,到休息区等候二组比,傅明灼抱了两瓶水等着倪名决走来,“给。”她把其中一瓶递给他。
倪名决旋开瓶盖还给她,然后傅明灼一手接过开了的水,一手把另一瓶没开的也给了他。他再打开,这瓶才自己喝。
整个过程自在且熟稔,不需要语言沟通。
傅明灼没喝,看着倪名决仰脖灌了两口水,锋利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等他放下瓶子,傅明灼难得有点崇拜地对他说:“倪名决,你跑的好快,居然拿到了第三名。”
七班掉了两棒,在落后那么多的情况下能进入决赛,实在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倪名决费解地看了她一小会,笑了笑。
他接过接力棒的下一秒,小组第一名冲过终点线,第二名已经在后半程,他虽已尽力,但终究没兑现哄骗傅明灼交出第四棒时的说辞。
他原以为傅明灼会得理不饶人,大做文章。
没想到她也会讲道理。
第二棒的接和交都出问题,险些害得七班无缘决赛,所以被徐忠亮换掉了,换成原先的第三棒。
决赛并没有太大的悬念,有预赛时倪名决的拼尽全力为楷模和标杆,高一七班四名参赛选手士气高昂,把每一个环节都做到了极致。
这是傅明灼永生难忘的一次奔跑,她知道自己已经是第一,但第一之上,还有自己等待被战胜。
倪名决站在她的终点,眉眼宁致,安静等待。突然,他看着她的眼睛冲她拍了两下手,然后做了个两手微微摊开的手势。
与此同时,傅明灼的脚步突破极限,又快几分。
观众席已经癫狂。
“我艹,岳父的手势是什么意思?是我思想太奇葩吗?”
“好像是,我觉得是……是‘爸爸抱’的意思……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我艹艹艹,我以为是我想得太变态。”
“我杀我自己啊啊啊!”
“傅明灼倪名决交棒了!”
“我艹,岳父他妈的是在飞吗?”
“肉体凡胎怎么可能跑那么快……”
他赢得毫无悬念,超过第二名七秒有余。
观众席上,高一七班陷入磕//了//药般的狂欢,全班口径统一地喊他的名字:“倪名决!倪名决!……”
引得全场纷纷注目。
倪名决充耳不闻,只冲百米开外的傅明灼招了招手。
强烈的共鸣下,傅明灼的心情也是激动万分,久久无法平静,一溜烟直奔他跑去。
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她现在甚至很想跟倪名决熊抱一个。
众目睽睽之下,傅明灼距离倪名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万众瞩目的父女情深名场面即将上演……
不过生活总是比艺术精彩几分。
傅明灼满面笑容拉住倪名决胳膊的同时,倪名决一把揪住了她后颈的衣服,把她提小猫似的半提了起来,低头面无表情地发问:“傅明小灼灼,听说你瞎几把给我报了不少运动会项目啊?”
热情关头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傅明灼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乱踢乱蹬地喊:“倪名决你干什么,你自己叫我随便给你报的,我没给你报女子组已经很客气了!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啊啊啊啊啊!!!”
“哦?”倪名决狐疑地眯起眼。
女子组?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傅明灼是也。
金牌多少是衡量班级运动会成绩的唯一标准。虽然第一名比起最后一名,除了一个虚名之外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奖励,但身为班主任,哪个不是暗自较劲,希望自己所带的班级可以拿下最多的奖牌。
看过倪名决在四乘一百米接力赛上的表演,徐忠亮觉得高一七班的第一名胜算很大。
不要脸一点地说,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托傅明灼的福,倪名决包揽了近半的男子项目。
四乘一百米是团体项目,还可能有队友拖后腿,其它单人项目,凭借倪名决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要玩到极致的架势,拿个第一还不是手到擒来?
徐忠亮高兴得笑容不断,中午吃饭都多打了一份米饭。
傅明灼真是个小可爱,徐忠亮慈爱地想,就连捣乱都捣得那么有水平。
“什么事这么高兴,徐老师?”隔壁六班主任端着餐盘入座徐忠亮旁边。
“没什么,在想我们班状元小伙子呢,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徐忠亮忍不住炫耀一波,甚至不惜偏离事实,“而且特别有集体荣誉感,报了一大堆项目,六七个呢,也不怕辛苦,真是的。不过能者多劳嘛。”
一上午下来,六班的成绩是数一数二的,六班班主任被挫了锐气,皮笑肉不笑地干笑两声:“呵呵,是吗?那提前恭喜你们班了啊。”
可惜事不尽人愿,下午的标枪铅球和铁饼,倪名决相当敷衍,不至于是最后一名,但成绩不上不下,毫无亮点可言,连铜牌都没捞到一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不只有这点能力,他只是没有斗志,没有集体荣誉感,所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第二天的3000米,1500米,跳高,跨栏……同样如此,无一例外。
跑道上闪闪发光,意气风发,热血得让人想流泪的少年,好像只是短暂地苏醒了一下下,就又陷入了沉睡。
作者有话要说:傅明小灼灼:匿名决,你那个拍两下手然后摊开的手势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匿名:哦,习惯了,每次看到王中王狂奔过来的时候我都这样。
第40章
运动会结束后, 徐忠亮没马上放高一七班回家, 他关上了教室门, 板起脸给自己的学生们打了一针预防针。
“十一假期已经过去了, 运动会也结束了, 这意味着今年所有的假期和娱乐项目都用完了!现在开始,都给我咬紧牙关, 把浮躁的心思收起来, 从今天开始你们只剩一件事, 那就是把注意力百分之一百地投到学习上去!再半个月就是期中考试了,期中考试过后就是家长会……”
窗外,别的班级的学生放了学, 背着书包成群结队地走过。
但徐忠亮仍在讲台上喋喋不休, 丝毫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倪名决, 倪名决。”听到家长会,傅明灼开始呼唤倪名决。
倪名决没反应,倒是徐忠亮闻声看过来了, 眼神示意她别说话。
班长的使命感驱使傅明灼闭嘴忍住了, 但忍得很辛苦。
度秒如年的那种辛苦。
等到徐忠亮终于说够了,宣布放学, 她立刻站起来,身体前倾拽住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干嘛的倪名决:“倪名决, 倪名决。”
“干嘛。”倪名决没回头。
“我想到开家长会的时候你爸妈是不是也要坐在讲台旁边啊?”
“……”倪名决又一次被她的多管闲事折服,颇为无奈,“所以呢?”
傅明灼忧国忧民:“那你爸妈坐讲台旁边会不会觉得不开心?”
“……”倪名决回过头, 费解了,“你又不是我爸妈,你着什么急?”
傅明灼想到的问题,徐忠亮当然也想到了,期中考试过后,家长会即将在周五傍晚放学后如期召开。
午自习的时候,徐忠亮敲了敲倪名决的桌子:“名灼,你把座位搬到后面去吧。”
“没这个必要。”倪名决不肯动,“这里挺好。”
“什么没这个必要。”徐忠亮急了,“家长会,这么多家长都要来,你要让你爸爸或妈妈坐讲台旁边?”
倪名决懒洋洋地掀起了眼皮,没说话,默认。
徐忠亮并不介意倪名决的冷淡,二话不说撸起袖子,搬过他的桌子,“是不是嫌桌子太重,老师帮你搬好了。”
一抽屉满满当当的书,桌子的分量不轻,徐忠亮搬得有些吃力。
倪名决坐在椅子上,面对着前方的空空如也,沉默一小会,终是站起了身,追上了徐忠亮:“我自己来。”
“行,你自己来就你自己来。”徐忠亮殷勤地折回去给倪名决拿了椅子,不忘自嘲一把,“哎,老咯,到底是你们小伙子体力好,这么重的桌子都轻轻松松。”
林朝朝倪名决吹了声口哨,轻佻地招呼他:“哟,帅哥,回来了。”
倪名决懒洋洋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鉴于二人的绯闻,所有人都以为倪名决会搬到林朝旁边去,包括徐忠亮,徐忠亮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家长会力求完美,有些面子工程不做不行,两桌单桌确实不太好看,但也决定不能让他俩同桌,毕竟双方家长是见过面的,坐一块得多尴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这个班主任看热闹不嫌事大给安排亲家见面了呢。
倪名决无视满教室探究的眼神,出乎意料地回了之前的座位,靠近后门的角落。
他接过徐忠亮帮他拿来的椅子,面无表情地坐下了,一抬眼,看到的是坐在第一排眼巴巴望着他的傅明灼。
她扭着脖子,嘴巴微微地嘟着,圆溜溜的眼睛像是有话想说。
一跟他对视,傅明灼就把头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