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灼撬不开他的嘴,自己灵光一现想明白了,差点七窍生烟:“因为我和你们一起吃饭,他就不来学校了!?”
亏她还真情实意跟他道了还打算请他吃饭!
袁一概没想到她看着傻白甜一个,心眼倒挺多,居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过因果猜反了,他纠正:“不对,是因为他没打算来学校了,所以才让你和我一起吃饭。”
傅明灼一琢磨,更气了。
这有什么区别吗?
反正倪名决就是不想和她一起吃饭。
到了食堂,两人排队打饭,袁一概点了四菜一汤,打饭的阿姨还自觉给了他双倍的饭量,一个餐盘满满当当地递出来,袁一概接过,像饿了三天的狼双眼放光:“谢谢阿姨。”
他又扭头看傅明灼:“明灼你吃什么?”
傅明灼把自己的校卡放到扣款机上:“先这样吧。”
“不是说好了我请客吗?”前一顿没请上,照理该顺延。
傅明灼热情洋溢:“我请我请。”
两人互相客套好一会,后面同学等不及了,阿姨催促:“小姑娘先点菜,点了你们再争谁请客。”
“我不点。”傅明灼早就想好了,一会去小卖部买两盒冰淇淋吃,美滋滋,“阿姨你扣款吧。”
“你不点你干嘛请我吃饭?”袁一概就纳了闷了。
傅明灼凑近些,露出一丝讨好的笑:“我可以每天都请你吃饭,你别赶我走。”
倪名决对她有抵触心理,而袁一概又很挺倪名决话的样子,她生怕袁一概和倪名决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袁一概说:“只要你好好吃饭,我不会赶你走的。”
傅明灼立刻打饭。
两人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傅明灼原本毫无食欲,可袁一概大快朵颐、津津有味的样子实在太吸睛了,对面食物的那种虔诚,连傅明灼都为之动容了,她看稀罕物似的看了他半晌,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饿了,“有这么好吃吗?”
“好吃,我一上午的盼头就是吃午饭。”袁一概一口咬去半只鸡腿,三两下咀嚼后就咽了下去,吃完鸡腿,他又挑了几筷子饭到残余的酱汁里,搅匀后稀里哗啦三两口扒了个干净,“我靠,这个汤汁拌饭太绝了,惊为天饭,神仙拌饭!你试试。”
傅明灼照办,迟疑着挑了几粒米放进嘴里。
隐藏在暗处的徐忠亮拍了段小视频发给傅行此:明灼哥哥,明灼今天胃口很好。
傅行此也就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
一顿饭下来,傅明灼见识到袁一概的好胃口,整整一餐盘的饭菜他全都吃光了,连跟葱都没剩下,恨不得把盘子舔干净;而袁一概见识了傅明灼的好人缘,开学才一天半,她已经成为班宠了,一直有人过来和她打招呼,每一个都跟哄她似的。
从食堂出来,他们去了小卖部,很巧又遇上了林朝,林朝和袁一概打了个招呼就走开了,全程就当没看到傅明灼。
袁一概问傅明灼:“你们不是同班吗?”
“是啊。”傅明灼说。
“那她怎么不理你?”
“我也不理她。”傅明灼眦睚必报地说。
傅明灼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林朝了。今天上午老师让她统计一下全班同学的联系方式并且创个微信群,信息表在教室转了一圈回到她手中,大部分同学都填好了信息,偶尔有几个空着的,其中就有林朝。
傅明灼依次喊名字让补充信息,轮到林朝,因为“朝”是多音字,傅明灼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念了“chao”,喊了三遍都没人理她,她确定林朝听到了,因为那过程中林朝跟她对视过。
一直到旁边同学提醒,林朝才面无表情地指正:“我叫林朝(zhao)。”
第8章
傍晚,傅行此亲自来接的傅明灼放学。傅明灼打了一次车就体会到了人间疾苦,从此绝口不提要自己去学校的事,家里显然也早就料到了她的德行,又自觉担负起来接去送的任务。
“哥哥,你怎么来接我了?”傅明灼看到傅行此很高兴,傅行此很忙,一般都是让司机接送她的。
傅行此想想自己也是可怜又可悲,都把人养到15岁了,居然还要因为这死孩子乖乖吃了一顿午饭笑逐颜开,以至于高兴得抛下工作亲自来接人。
这么一想,语气就不太好了:“要你管,我想接就接。”
傅明灼平白无故被损,一路都在苦思冥想自己究竟哪里罪哥哥了。
兄妹俩去了外婆家吃晚饭,众多亲戚都在。
傅明灼原本就是家族的宠儿,因为刚上高中,七大姑八大姨更是纷纷表达关怀,尤其外婆最为夸张,捂着胸口,仿佛被剜了心似的痛惜:“太可怜了,这么小个人,居然要去读高中……”
傅明灼:“……”
外婆认真地看着傅行此:“行此,你跟阿随多给她写点作业,让她早点睡觉,这样她才能长高。”
傅行此:“……”
傅明灼振臂高呼。
高中的课业比起初中繁忙不少,不过傅明灼非常安稳地接受了环境的改变,可能是因为当了班长的缘故,官瘾还没尝够,整个人可谓虎虎生威,很期待上学的样子,连早上起床都不用催了。
时间一晃来到了星期五,傅明灼早早起床,来到傅行此房门口雀跃地蹦q。
宴随昨晚后半夜出差回来了,傅行此答应傅明灼答应得好好的,去机场接人了会把她叫醒一起带上,但事实上傅明灼被欺骗了感情,一觉醒来天都亮了,所以这会她迫不及待想见到两周没见的宴随。
过了好一会傅行此才睡眼惺忪地来开门,开了门他没让开,手臂撑住了门框挡住去路。
这可难不倒傅明灼,她身子一矮就想从他手臂下钻过去,被傅行此眼疾手快一把拎起拎出房门外:“干嘛?”
房间里很乱。
淫//乱的乱。
傅明灼哪里懂小别胜新婚的两//性规则,锲而不舍又想冲锋:“我找姐姐。”还有姐姐从国外回带来的礼物。
“姐姐还在睡,你去上学。”傅行此不由分说,把她推出去,关上了房门。
傅明灼嘀嘀咕咕地下了楼,没有袁一概在一旁散发食神对事物由衷的热爱之情,她的吃饭积极性调动不起来。有时压垮骆驼的就是一件毫不相关的小事,面对着满桌琳琅满目的早餐,开学的第五天,傅明灼当班长的兴奋陡然消失,她后知后觉生出几分对上学的抵触来。
上学路上,她把脸贴在车窗上,好一阵唉声叹气。
司机看她伤春悲秋地,不由好笑道:“灼灼,怎么不高兴了呢?”前几天上学她可是一路哼着歌去的。
傅明灼说:“我不想去上学。”
司机觉得她有这个想法很危险:“怎么能不想上学呢?”
大人明明自己也不想上班,却不能理解小孩子不想上学,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傅明灼继续自顾自叹气。
那个倪名决只有开学第一天象征性地来了,后面再也没来学校了呢。
既然他可以,为什么她不可以呢?
开学第五天,倪名决的座位依然是空着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袁一概风卷残云地把满满一餐盘的饭菜吃了个精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看向对面挑三拣四的傅明灼,踟躇着开了口:“明灼,你有话想对我说吗?”
傅明灼想了想,没有,遂摇头。
“真的没有吗?”袁一概有点掩不住面上的失望了,“比如什么邀请之类的。”
傅明灼把一块生姜当成肉嚼了一下,生姜的辛辣顿时让她一张小脸顿时苦兮兮地皱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理会袁一概,等嘴里的姜味消下去,她一抬头看到一张伤心欲绝的胖脸。让她有一点茫然,一点迷惑,还有一点莫名的心虚:“……”
袁一概也不想跟她兜圈子了:“后天是不是你生日?”
傅明灼迟疑一下,点头。
“那你不请我去你的生日派对吗?”袁一概说,“要是我过生日,我肯定会叫你的。”
傅明灼垂了眸,调羹无意识地搅动着餐盘里的食物,过了好久,她说:“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啊?”袁一概不解,他原以为傅明灼一定会办上一场隆重的生日宴。
“我不喜欢过生日。”
袁一概的问题层出不穷:“那你爸妈也不给你过啊?”
“嗯。”
袁一概还想刨根问底,傅明灼指向餐盘里的红烧大排,“我吃不完,一概你要不要吃大排?”
袁一概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边递去自己的餐盘一边吐槽她:“给我给我,你真浪费。”
其实傅明灼撒谎了。从有记忆到十二岁,她一直都很期盼过生日,提前一个月就会缠着哥哥提醒他给她准备生日礼物。不过十二岁那年,她得知了傅行此苦心孤诣瞒了她十二年的真相——母亲生她难产而死。
她的生日,母亲的忌日。
从此傅明灼再不过生日。
8月7号,星期天,傅明灼15岁。
虽是周末,但她没有赖床,早早就穿戴整齐,路过傅行此的房间,他的房门也刚好打开,夫妻俩说着话从里面走出来。
“我妈走的时间都比陪我的时间多了……”傅行此的尾音在看到外头傅明灼的同时不动声色地隐去,他端详妹妹片刻,然后抬手揽着她的后脑勺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熊孩子,又大了一岁。”
宴随递给傅明灼一大盒乐高,虽然傅明灼不过生日,不过宴随每年都会送她礼物:“灼宝宝,平安快乐长大。”
傅明灼得知自己身世后最难熬的那段日子,宴随刚好进入兄妹俩的生活,傅明灼能走出阴霾,宴随功不可没。
用过早饭,三人驱车驾往北郊山上,兄妹俩的母亲梁赫之就葬在那,这是传统,每年傅明灼生日,不管多忙、天气多恶劣,他们都会来看望母亲。
很巧的是,每一年的八月七号都是飘着雨的,分外悲凉。
这天也没有例外,雨挺大,噼里啪啦地砸在石阶上,笼得整座山朦朦胧胧。
三人撑着伞,缓缓上行。
在那里,傅明灼见到了只在开学第一天现身过嘉蓝的倪名决。天气恶劣,在他们来之前,这漫山遍野只有他一个人,背影寂寞。
原本梁赫之的坟墓在最靠上的一排,在往上是原始山林,还没有开发,不过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出生自然也有那么多人死亡,墓地不够安放亡者了,自然得再择地规划。
此刻,梁赫之坟墓所在的行列上是一大片被隔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空地,因为新建不久,只有寥寥几处立着崭新的墓碑。
梁赫之上方的墓地也有人住了,墓前站着倪名决,他双手揣在裤兜里,人一动不动,穿了一身白衣黑裤,没有撑伞,头发和衣服全湿了,黏在身上。
这厢,傅行此宴随傅明灼三人一路无言地来到梁赫之墓前,傅明灼放下手中花束,正想叫“妈妈”,便看到倪名决用力一拳挥向墓碑,血肉之躯活生生地撞击白色大理石,疼痛可想而知,傅明灼几乎听见了他指骨破裂的声音,与此同时,有咬牙切齿的声音被风送来:“废物。”
狠戾,阴冷,可怖。
这一拳下去,倪名决用尽了全力。
他第一次来这里,第一次亲眼看到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整只手连带着整条手臂都有好几秒钟的麻痹,然后痛觉神经开始复苏,彻骨的疼痛铺天盖地,叫他浑身战栗,双目赤红,他的内心却感觉到了久违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