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老二自己说的,菜谱又没还给咱们,你知道他背地里有没有偷偷送过去?你知道么?”夏老太太气得哭了起来,“天哪,吃咱们的喝咱们的,最后拿咱们的东西出去摆阔!家里怎么就养了这么帮白眼狼!”
她越骂越生气,声音也越拔越高,门口一群来探病的徒弟全都沉默了。
老二抿着嘴,运了运气,心说这这是师母,不能计较。
马勒却没他爹那么深的养气功夫,听到夏老太太说话那么难听,眼睛立刻就瞪大了,手上拎着的礼物一丢,打开门怒目而视:“说谁白眼狼呢?嘴巴放干净点!”
夏老太太给他吓了一跳,老二试图阻止儿子:“马勒!”
马勒却甩开了父亲的手,环顾了屋里一圈:“还有,说话要讲证据!尚家的菜谱我爸看得比命还重,连我都不肯给,怎么可能送去给金家!之前要给金家那丫头,也说好了要让她拜在师爷门下,人家说不肯后,我爸就再没联系过他们了!”
尚荣看到身后那群尚家台柱子不好看的脸色,皱起眉头,知道不能让他们这么吵下去,夏老太太见马勒对她嚷嚷,却腾地来了火:“说得冠冕堂皇,谁知道你们背地里真的做了什么?我问你们,铭德要在深市开的那些新店,里头没有你们的手笔?”
老二愣了一下:“铭德要在深市开新店了?”
刚出来的消息,他确实一点没听说,金窈窕拒绝了他给的菜谱后,为了避嫌,也为了避免尚家多想,给铭德添麻烦,他已经很久没跟师兄那边主动来往了。
夏老太太却一点也不相信:“还装!你们还装!别以为没人知道,铭德之前来深市开分公司的手续就是你们这群人出的手!还有他们家新店开业,你们敢说自己没去捧场?!”
这是老二等人帮助铭德的唯二两个忙,自问都在对得起尚家和师父的范畴,夏老太太却不清楚,只觉得有一有二就有三。
老二长长地呼了口气:“师母,您不用担心我们拿尚家的利益开玩笑,我跟师弟们心里都有数的。”
夏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盯着他,表情明显是半个字都不相信:“那你把菜谱还给我们。”
又是这个“还”。
唯独这一点,老二绝不退让:“师母,这是师父留下来的,我不能随便交给你。”
他不妥协,夏老太太的不信任就越浓重,怒极开口:“你师父留下来的东西,我不能放心交给你才对!还尚家的利益,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连股权都没有,尚家的利益只有尚荣和我会担心!你们捞尚家的钱,拿去帮铭德,这就是你们说的心里有数!”
尚荣听到这里,也皱起眉头:“妈!”
可已经迟了,马勒险些气跳起来:“你他妈会说人话吗?啊?”
他爸这些年就快把尚家的公司当做自己家的卖力了,不光自己,连对他都严格要求,字字句句不离地教导他一切以珍珑的利益为先,甚至因此,不惜牺牲自己家能得的好处。
以往大家没遇上大矛盾,表面和和气气,马勒还以为尚家也拿他们当自己人,父亲才会这么无私奉献。
结果这个老太婆不念好处就算了,还颠倒黑白,他妈的,要不是看她年纪大,马勒能骂得她怀疑人生。
老二闭了闭眼,仍是勉强保持体面地扯了把儿子:“不许这么对长辈。”
加上上次的菜谱,两次了。
那么多年,他跟师母就爆发过这么两次争吵,却听到了太多让他心凉的内容。
那不是争吵中气急说出的口不择言,是师母根深蒂固地这么想,才脱口而出的心里话。
他突然觉得很累,这些年跟师弟们究竟在坚持什么呢?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任何人把他们当做尚家的一份子。
尚荣的脸色很难看,内心里他也隐隐觉得铭德的大手笔里有自家这群台柱子出力,可摊开来讲,到底不利于珍珑的稳定。
但不赞同母亲冲动的同时,他也为这群人被戳穿后还表现得理直气壮的做法不虞。
他想到老二上次对他说的话“师父留下的东西,不是天经地义就该给你的”。
联想到铭德的扩张,他神色越发阴沉,老二都懒得跟他多说,领着儿子和师弟们就走。
门外,一群师弟都很沉默,马勒余怒未消,踏出尚家大门后,转头看了隐忍的父亲一眼:“爸,这就是你说的让我事事为先的‘一家人’?”
老二没说话。
父亲隐忍的样子让马勒更来气了,他可没经历过什么拜师学艺的过程,也无法感同身受父亲对尊师重道四个字的执念。但以前,他真以为尚家对自家也跟父亲对尚家似的掏心掏肺。
他是尚家第三辈的首徒,也因为父亲从小的教导,视扛起尚家的未来以己任。那次去铭德偷……拿走了那只酒仙鸡后,他心中一直有隐隐的念头,全被肩头的责任感给压下来了。
结果,呵呵,他妈的!
——
临江,金窈窕接到程琛的电话,程琛笑眯眯地对她说:“金董,明晚八点,京城一台黄金档,《天下美食》节目有我们沐合公馆友情出镜,记得收看哦。”
程琛现在贱的一比,三五不时要主动来找她嘚啵嘚几句,金窈窕都搞不清他哪儿来那么多精力,不为所动地笑道:“是吗,那祝您的节目收视长虹哦。”
挂断电话,就收到贾冰洋发来的消息,贾冰洋的那部纪录片也定在了几天之后开播,只不过不是京城一台,而是一个蛮大的视频网站。
金窈窕收起手机,合拢衣襟,仰头看着前方漫山遍野的红叶。
枫叶的观赏期快结束了,她人在临江,抽到空子,还是来了一趟。
果然跟记忆里一样美。
身旁有车停下,她转头看了眼,是沈启明。
金窈窕愣了下:“沈总下班回家?”
明珠山的别墅区好像不从这里走。
沈启明从车里出来,身上还穿着一丝不苟的正装,对上她的视线,说:“我去铭德找你,他们说你来这里看枫叶。”
金窈窕看着他:“找我有什么事?”
沈启明垂眸道:“我以为你要回家。”
他说的家指的是哪自然不必言说。
金窈窕没理会,她怎么可能回去,但想了想,还是问:“沈总,你那天为什么给我带枫叶?”
沈启明轻声回答:“我以为你会喜欢。”
金窈窕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近段时间沈启明各种让她感到陌生,很多言行,也完全不符合对方的风格,就像对方现在说的这句话。
她看着沈启明,沈启明站在火红的枫叶里,也垂眸看着她。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事事都谨言慎行不敢多问的她了。
目光交汇,身旁有枫叶随风飘落,金窈窕打量着对面被红枫笼罩的人,忽然开口——
“沈总,你难不成真的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解解:我跟你说我的CP是事业
割割:……他是谁?
第54章
金窈窕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很冷静。
很多年了,过去的她无数次想问这个问题,但从来没有真的开过口,那时的她被很多情感和患得患失束缚着,但现在已经不在了。
对面沈启明怔了下,望进她澄澈明亮的双眼里,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当然。”
明珠山的秋天,满地落枫,随着微风打着螺旋似的卷。远处有游客成群结队的喧闹声传来,但似乎被挡在了某个结界之外,车边的方寸之地,静谧得只有细密的沙鸣。
金窈窕沉入一种奇妙的矛盾,仿佛过去和现在的时空交织在了一起,一端惊涛骇浪,一端静谧如水,分不清哪一边才是真实的。
沈启明看着她,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窈窕,你为什么这么问?”
金窈窕半晌后笑了一声:“沈总,所以我俩退婚以后的这段时间,你出现在我身边,到罗切斯特、到寻香宴、到深市、偷偷给铭德投资、给我送枫叶……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因为喜欢我?”
沈启明没有犹豫:“是。”
金窈窕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因为沈启明近来反常的举动生出的这个怀疑,居然得到了确定。
她想到那个过去脑子里只有恋爱的自己,倘若那个时候,能够得到那片对方送来的枫叶,她恐怕会高兴得一个晚上都睡不着。
沈启明的感情和回应,过去的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居然在那个自己消失以后,让对感情弃之如敝履的她得到了。
是啊,也对,过去的自己连现在的她都觉得可笑,恨不能抹杀得一干二净,又怎么能指望叫别人看在眼里?
金窈窕沉静下来,将那两片交织的时空彻底挥灭,转开眼,摊手接下一片被风吹来的枫叶。
枫叶已经干枯了,很脆,缺失了边角,没有沈启明送来的那片漂亮,她笑着说:“沈总,现在的我跟以前很不一样吧?谢谢你看得起现在的我,不过抱歉,现在的我不想跟任何人谈感情了。”
放弃那些多余的东西,她的人生果然就不再糟糕。就像她之前跟黛比说那样,有些人天生可能就不适合拥有感情。
沈启明看着她雪白的手心跟红枫鲜明的色泽对比,隐约感觉到了金窈窕话里的不对劲,困惑地皱起眉头:“为什么,你哪里不一样了?”
金窈窕丢开树叶,闻言皱了下眉。
沈启明跟她大眼瞪小眼,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不太熟练地干巴巴开口:“对不起,你穿什么都好看。”
金窈窕:“?”
我跟你说的是这个吗?
——
此时司机从车里探头出来,小声开口:“沈总……这里不好停车。”
明珠山是景区,交通堵塞得厉害。
金窈窕从沈启明那个重点莫名其妙的回答里回神,回头看了看周围的拥堵的游客和车,不再多想,开口道:“沈总先走吧,从这里拐出去,后面那条路就可以回别墅区。我也该回家了。”
沈启明:“我要回晶茂,刚好送你。”
金窈窕看了眼时间,开口:“沈总,您今天有应酬?”
沈启明:“没有。”
金窈窕笑了:“没应酬您回什么晶茂。”
现在是下班的点钟,沈启明这个人的强迫症表现在方方面面,比如他的洁癖,再比如他每晚没有应酬和出差行程绝对准点下班回家的习惯。
他会在六点钟以前准时到家,然后待在家处理工作,一本接一本地看那些从公司里带回家的文件。
他也不去书房,就待在客厅里,于是金窈窕在屋里活动的时候总能看到他拿着不同文件审阅的样子。
有时候金窈窕都很奇怪他干嘛不去书房,书房安静多了,客厅却总有她看电视的声音。
只是沈启明没对此提过意见,每次都静静坐在看电视的她身边,偏又什么话都不说,只一味地工作,严肃的样子让家里的几个保姆走路都会变得轻手轻脚。然后她看电视的音量也会跟着越调越低。
现在已经快到六点了。
沈启明却说:“有点工作,我回去加班。”
金窈窕倏地蹙起眉头:“加班回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