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仓部与钱桩子表兄弟二人,自此蛰伏,暂且按下。
单说那曹天世,连月来天塌地陷,惨状无名。这个“付宝宝”,起初时,他果真视如珍宝,忧心劳神,苦心经营,营销手段不可谓不高明,经营人员不可谓不高端,平台模式、经营理念不可谓不先进,果然在短时间内就卓见成效,融资额呈几何级数递增,令人咋舌!后台老板亦曾表示满意,在年度峰会上,表态道:“表现还可!”然而,事隔不久,老板就指示他:融不可停,贷则须缓!这是叫他只进不出,以待时变。只融资,不放贷,虽则资金可以迅速增长,然而不放贷,无利差,实质上是只出不进,长此以往,死路一条。他揣度老板定有深意,但无论如何,不能见死而不救,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便偷偷安排进行部分大宗的企业贷,而将个人贷全面停了下来,以掩人耳目。后台老板岂会不安插耳目,很快就掌握了其不听将令的隐情,给予警告,令他下不为例。员工们仍是照常上班,满怀激情,唯独他则如坐针毡,终日惶恐。
工作上的事,他从不与老婆讲,因为这老婆实在是个老实人。虽然对自己忠心耿耿,为了他,可以不顾名节,去巴结那后台老板,但遇事时,只不过哀叹悲鸣,别无见识。与其如此,还不如隐瞒不言。但他却愿对小老婆吴思思讲。这个吴思思,却是个八面玲珑,泼辣有主见的。若非如此,也成不了他的小老婆。
且说当年,吴思思只不过是工商局的前台服务员,论理,无论如何也是攀不上曹天世这一留美金融博士的,但世上总会有鬼使神差的事情。
工商局长是个擅长弄权,色胆包天的老头子。吴思思长的并不是有多美,但她那眼梢眉角,略歪的嘴巴,却有股独特的风流韵味。自她入职以来,工商局长就垂涎三尺。那时的吴思思,心无所属,被那老色鬼终日浸淫,也就半推半就了,毕竟人在矮檐下,况且从了他,得了多少好处。
老工商局长只当已获其心,总欲任意驱蹂。
且说这日,老工商局长做东,请了矿务局的张局长来赴宴,准备还其一个天大的人情。老工商局长一心想把人情做尽,安排吴思思来作赔。等候矿务局长之际,老工商局长百般开导,说那矿务局长是实力派,今天务必得让他尽兴而归,对大家都有好处,必要的时候,不妨舍身成仁,必然亏待不了你。吴思思或是淡淡敷衍,或是佯装无知。急得老工商局长瞪眼警告:待会你要是不好好表现,绝不轻饶!
正说话呢,矿务局长和曹天世一起进来了。矿务局长作了介绍。那时的曹天世,还是工商银行一分行的行长。矿务局长正为其小舅子拉贷款,筹备启动一个私人矿,时逢工商局长宴请自己,便将曹天世拉了来,想借助工商局长的面子,帮自己做成。老工商局长没想到这矿务局长会拉个生人来,满满的算盘,眼见就要打空了,便多少有些不自在。但那曹天世似乎自来熟,虽然生得儒雅,有几分学究气,但几句话下来,就和各位打成了一片,而且也似猜透了老工商局长设此局的心思,便用言语将自己撇开,让出道来,任由其尽情发挥。老工商局长也就放了心,不再以曹天世为意。
矿务局长生怕怠慢了曹天世,一心要给他点西餐。老工商局长见了,赶紧叫来服务员,让他为曹天世再备一份牛排,上一瓶拉菲红酒,配上若干西餐点心,还特意叫来三支雪茄。曹天世再三说,不必如此,我什么都能吃,况且满桌好菜,足够了。但矿务局长和老工商局长都坚持为他单独点餐,还说,这满桌子菜,好吃什么就吃什么,来个东西结合,吃高兴,尽兴才好。曹天世便只好由着二人了。倒是这牛排竟是意大利厨师亲自操刀,口味甚是地道,曹天世也乐得自食自酌。
几杯陈酿茅台下肚,老工商局长就把话题往吴思思身上引,对那矿务局长挤眉弄眼,矿务局长早直勾勾盯了吴思思几十遍,现见老工商局长又拿话挑拨,便把那股骚骆子的蛮劲显了出来。但见他端起酒杯,左手上来就搂摸吴思思的肩头,瓮声瓮气道:“妹子,咱们别辜负了老局长的一翻心意,也别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当着他的面,咱们总得喝个交杯酒,气他一气!”
倘若这会子吴思思不予理睬,任其抓挠,这一节也就过去了;又或者来几句推辞,这一节也过得去。可这吴思思却偏没这么干,只见她用一只手扇扇风,娇声道:“这儿倒怪热得慌。”说罢就站起来解衣服,先将外套脱了,那矿务局长赶忙放了酒杯,双手接了衣裳,挂到一旁的衣架上,还嘀咕着:“真香。”
那吴思思只道还是热,又将那原本薄如窗纱的真丝内褂扯开两扣,又把满头的乌云披散了开来,然后歪在座上,歪歪了粉嘴,邪愣了俏眼,看着矿务局长和她的老工商局长。矿务局长看时,只见她**半露,一对**半隐半现,腿都软了。却见吴思思用手指勾一勾,娇声道:“张局长,不,我该叫你张哥!张哥哥,喝个交杯酒算啥呀?今天,咱们好好乐一乐,你张哥哥不满意,是休想离开这间屋子的。”说罢竟用如葱的胳膊搂住了矿务局长的脖子,拿起一杯酒道:“张哥哥,你真有心,先喝三杯!”言罢也不管矿务局长愿意不愿意,就用酒灌他。矿务局长起初还正得意,顺嘴就把酒喝了下去。
待三杯喝完,吴思思却又夹着他,拖到老工商局长近前,然后,另一只胳膊搂住老局长的脖子,说:“两个人喝个什么劲!今天咱们三个人一起玩个尽兴!你们两个,先一人三杯,张哥哥刚才已经喝了,现在轮到你了,老鬼!”
老工商局长见吴思思这般泼辣景象,大大地走了味,心里已老大不痛快,又听她竟然骂自己“老鬼”,更是脸上挂不住,沉声道:“小吴,把握分寸,你陪陪张局长行了。”
那吴思思一听,却将二人都往前一兜,险些没磕在桌沿上,娇叫道:“这会子可是叫着小吴了,好不正经!刚才是谁还思思长思思短的叫呢。我都不怕,你一个老爷们怕的什么?今天姑奶奶豁出去了,不赔你俩个尽兴,绝不收兵!你俩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照我说,你俩个老爷们一起上,咱们来玩个双飞,哈哈哈……”
那矿务局长一脸尴尬,原本有心好好玩玩她的,见了这般如狼似虎的悍像,又把他那股骚劲压制得退缩了回来。自己坐下道:“我看,咱们还是规规矩矩喝酒吧。老局长,你说呢?”
那老工商局长早臊得脸上青一块红一块,低声喝道:“小吴,闹够没有?”又对曹天世陪着笑脸道:“兄弟,见笑见笑。”
曹天世耸耸肩,双手摊开微微一伸,意思是,你们继续,我无所谓。
吴思思却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用筷子夹起一块猪肘子就硬要往矿务局长嘴里塞,还叫道:“闹够没有?我这才刚刚开始呢,好戏还在后头!”又道:“张哥哥,你怎么啦?这就怂啦?交杯酒还没吃呢?你先给我把这个咽罗!”矿务局长却是赶紧躲,一大块猪肘子粘汁带汤地滚进了矿务局长的脖子里。又是烫又是粘,矿务局长“哎呀呀”地叫着蹦起来,就歪着脖子抖那肘子。吴思思哈哈大笑起来。
矿务局长赶紧叫服务员,拿了湿毛巾来帮助料理。
老工商局长是真火了,若非是在这个场合,早已大发雷霆了。正自忖将这个吴思思赶紧打发走,看来她今天是存心要来坏我的好事,回去了看我怎么治你!正想着呢,却见那吴思思歪邪了眼,奔自己来了,她这一来,却直接坐到了老工商局长的腿上,嘴里叫着:“张哥哥不愿喝交杯酒,老鬼,咱们俩个喝!”说罢端起酒杯就灌老工商局长。
老工商局长忍无可忍,一把把她推起去,喝道:“胡闹!”
吴思思被他一推,好悬没闪在地上,站稳了,也自火了,端起酒杯就泼在老工商局长脸上,嘴上骂道:“给脸不要脸的老东西!你寻思姑奶奶好揉捏,今天陪你,明天陪他!你是哪门子老鸹!你是老鸹,你以为姑奶奶是野鸡?只知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别人怕你,姑奶奶却不怕!惹急了,大家鱼死网破!”
老工商局长何曾受过这气?身前身后,历来都只有巴结奉承的,这个不知死活的,胆敢如此!站起来就一巴掌扇在了吴思思的脸上。
这下正中了吴思思的计了,就见她“哇呀呀”地就撒泼打滚,还一头撞向老工商局长,连着衣服架子都撞倒了。还直叫唤:“今天有种你就打死姑奶奶!”
老工商局长气得心脏病就要发作,抖着手喝道:“你给我滚!”
正闹得不可开交,门外咋咋呼呼地进来几个人,几个妇女,还有三四个服务员,为首的一个胖女人,也有四十大几,打扮得却时兴,进来就奔老工商局长来了,叫道:“又是谁在调戏良家妇女呀!”见到吴思思衣衫不整,鬓发散乱,又见地上还有女人的艳丽外套,便一口叫着:“好你个死老头子,你这哪里是调戏,你这是要强奸啊!”言罢,过来就揪着老工商局长的耳朵,像揪三岁小孩一般。老工商局长虽是好色,却历来惧内,此时早把七魄丢了三魄,那素来就有的官威连同那准备发作的心脏病都被吓退了回去。本想争辩几句,却因原本就用心不良,唯恐越描越黑,只好忍气吞声,暗暗叫苦。
那矿务局长见闹得厉害,就准备悄悄地叫着曹天世溜掉,却早被吴思思看在眼里,几步抢过来堵在门口,叫道:“事情不说清楚,谁也别想走!”急得矿务局长直打转。
那工商局长太太见还有两个人,且那矿务局长是熟识的,就哈哈地笑起来,说道:“张局,你也好这一口?”
那矿务局长就尴尬地笑道:“嫂子,你误会了,没有的事,咱们只是正经吃饭呢!”
工商局长太太却不理矿务局长,揪着老工商局长的耳朵道:“小吴告诉我,我还不愿意相信呢。现在人赃俱获,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老工商局长早服了软,故意大气地说:“大家只是玩笑玩笑,工作压力大呀,咱们总得劳逸结合嘛,对不对?”
局长太太放了手,过来帮着吴思思理头发,说道:“小吴啊,看在我的面子上,暂时放他们一马,你觉得怎么样?”
吴思思故意一头扎进局长太太怀里,嚎啕大哭。局长太太便抚着她的背,耐心劝解一番。又回头对老工商局长道:“我给你留个脸,先不和你计较,咱们回家再说!”
矿务局长见状,好不委屈,说道:“嫂子,你真的是误会了,你可以问问曹行长,自始至终都是这个吴思思在耍泼放赖,是她在闹我们。”
局长太太道:“哼,还她闹你们,难道是她自己主动跑来陪酒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工商局长见状,赶紧赔笑道:“张局,你嫂长和你开玩笑呢。那什么,散了吧。”
矿务局长巴不得这一声,赶紧溜掉了。
事后,矿务局长又单独请曹天世,算是赔情。席间,二人难免又聊起吴思思。曹天世不禁感叹道:“想不到,当今社会,还有这样节烈的女子,真有尤三姐之风,实在难得!”
矿务局长却连连摇头,道:“快别提她,也太泼辣了些,说起来就倒胃。”
曹天世只好不再提起,矿务局长却留了心。
工商的老局长总觉得过意不去,又单独请了矿务局长。几杯酒下肚,老工商局长面现愁容,矿务局长就问:“还在为那个吴思思跟嫂子呕气?”
老工商局长道:“你嫂子还好。倒是这个吴思思,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搅得我鸡犬不宁!”
矿务局长诧异道:“她现在还闹吗?”
老工商局长苦闷地道:“闹,就没消停过!”
矿务局长愤然道:“你就是好脾气,她有什么资格闹你,打发她,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吗?”
老工商局长道:“嘿,你还不知道她有多鬼呢,能打发我早把她打发了!老弟,你得帮我想个主意,得让她自愿离开才行!”
矿务局长想了想,一拍大腿道:“老局长,我还真有个妙招,可以化解你这个危机。”便将曹天世如何夸赞吴思思一节讲了一遍。老工商局长听罢大喜,只是不知吴思思是个什么态度。以曹天世的资历背景,配吴思思自然绰绰有余,且曹天世不比二位局长,别人年轻。
老工商局长便又做起了吴思思的思想工作,自然把曹天世夸得跟一朵花一样。其实不用老工商局长夸,她见过曹天世,明知他与这些老东西们不同,只是别人怎么瞧得起自己呢?多半是这个老色鬼见自己闹得厉害了,想招儿把自己甩出去。那个曹天世,还不一定是怎么回事呢?
可是,没过几天,那曹天世竟然主动追上门来了,二人都有意,成双成对,那还不似火箭一般的速度?曹天世爱吴思思的机敏智谋,八面玲珑,吴思思爱曹天世的学识,儒雅。曹天世并不隐瞒自己已有家室,还有一子,现在美国读书。也不是不爱自己的老婆,只是她太过懦弱,实在没有什么主意可以帮助自己。吴思思也坦言曾经失节于老局长的故事,但那只是一时糊涂之过,现在时过境迁,那些都已成浮云。二人相互坦诚,虽然学识上天差地别,但机谋权断,又可互补,真正是夫唱妇随,恩爱无比。
老工商局长摆脱了吴思思,还欲大请诸人庆祝,倒是曹天世夫妇,真诚感念,请二位局长连同家小,热闹了一场。
曹天世有了吴思思,只觉如鱼得水,又是年轻的工行行长,前程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