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拉姆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就连一直面色冷漠的戈尔都不由微微地点点头。
肥胖的阿尔巴依旧站在门外,恭敬地说道:“两位大人稍坐,菜肴马上送来。”
说完恭敬地后退几步,顺手将雅间的门关上。
门一关,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彻底将外面的喧闹声隔绝了起来。
安静的雅间之内,马克拉姆豪爽地说道:“戈尔兄弟,你的伤势还未痊愈,快坐!”
戈尔点点头,坐到一旁的几案旁,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他明显能感觉到,坐垫的柔然舒适,随口问道:“这个阿尔巴是什么人?”
马克拉姆同样坐了下来,笑道:“是阿拉塔部族的族人,一直在凉州做买卖,这次我们占领了通原府,他就开了这个酒馆,专做我们草原的饭食。
来这里的都是各部的那些儿郎们,没想到生意越来越火爆。”
说完后,马克拉姆又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说道:“可惜,他们的首领,阿拉塔千骑长,在石屏镇战死。族内勇士逃回来的只有一百多人。”
“此事我听说了。”戈尔也轻叹道。
马克拉姆沉默了片刻后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戈尔兄弟,这次邀请你来,是兄长给你赔个罪。
上次兄弟从北原府回来,深受重伤,兄长我还口出狂言,冲撞兄弟,导致兄弟伤重昏迷,真是惭愧之极。兄长为此先自罚一杯!”
说完,马克拉姆端起面前的奶酒一饮而尽。
戈尔也一口将银碗中的奶酒喝完,摇摇头道:“马克拉姆大人不必如此,当初从北原府返回,伤势倒是不重,就是连番赶路体力消耗太大,跟您说什么倒是没太大关系。”
马克拉姆正要说话,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门被轻轻地推开,阿尔巴满脸笑容地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端着菜肴的胡人。
阿尔巴亲自将菜肴小心地摆放在两人面前的几案之上,一时间,雅间内肉香四溢,他谄媚地说道:“请两位大人慢用。”随后躬身退出屋内并带上了房门。
马克拉姆见戈尔盯着阿尔巴身后一瘸一拐的两个胡人若有所思,于是解释道:“据说这个阿尔巴小时候身体就肥胖,因为这个,弓马骑战差的要命。
经常受族内青年的嘲笑排挤,长大之后就离开草原出来做买卖,没想到这小子做买卖却是一把好手。
也许是离开草原时间长了,见到我们胡人跟见到亲人一样,非常的热情。
这次我们进攻通原府的时候,很多胡人士兵受伤,阿尔巴找到他们的首领阿拉塔,开了这家酒馆,专门制作草原饭食给离家作战的勇士们解馋。
还时不时地送吃的去伤兵营,给那些伤兵吃。
后来到这里吃饭的人越来越多,小酒馆也慢慢扩大,他还从伤兵营中找了一些伤残的士兵来这里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就是让这些伤残的士兵有个落脚吃饭的地方,还请城内的医官为他们治伤。
这里无论是后厨做饭的还是前面端菜送酒的,都是他从伤兵营里找来的。
外面那些吃饭的勇士,没有一个人在这里闹事的,吃完饭有钱就留下几个银币,没钱的转身就离开,阿尔巴从不阻拦。”
戈尔安静地听着,等马克拉姆讲完,轻声道:“我们草原除勇士勇猛敢战之外,还有像阿巴尔这样心存慈善的子民,真是伟大鹰神的眷顾。”
“是啊,希望鹰神能保佑我们这次能顺利脱困,返回草原。”
马克拉姆的语气有些无奈。
戈尔看了一眼马克拉姆说道:“放心吧,消息已经送回草原,不久之后,就会有援军到来,在我们草原大军的铁蹄之下,北原府的守军,只能龟缩在城内。”
马克拉姆却摇摇头:“希望如此吧!”说完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戈尔疑惑地说道:“怎么?难道此事还有什么变故?”
马克拉姆正在用银色的剔骨刀切下一块肥嫩的烤羊肉,正准备送到嘴里品尝。
听戈尔如此一问,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仿佛对这块肥美的烤羊肉也失去了兴趣。
将银色小刀放下,无奈地答道:“你这段时间在养伤,有所不知,汗王自不必说,肯定会派大军来援。
可是下面的那些大部族首领可就不是那么想了,特别是左当户阿木古那个老家伙,巴不得我们这三万人永远留在凉州回不去呢。”
戈尔脸色一沉,草原内部的事情他也有所了解,听马克拉姆如此一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恍然道:“难怪叔父最近一直忧心忡忡的,原来是为了此事。”
马克拉姆微微点点头:“石勒巴大人早就想到了这一层,也采取了一些应对的措施,可是仅凭我们这三万人想要突破北原府的封锁谈何容易。
除非我们不惜代价硬冲过北原府府的封锁防线,可是那样的话,我们余下的这三万人还能剩下多少?而这种情况却是阿木古他们最希望看到的。”
戈尔一拳重重地砸在几案子上,银色小碗顿时一跳,碗里的马奶酒都洒出了不少。
“我们为了夺取通原府,伤亡了近一半的勇士,没想到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马克拉姆叹道:“是啊,七万大军几乎是我们部族的全部精锐战力,现在只剩三万人了。
若是这三万人也葬送在返回草原的路上,那我们即便回到草原,也只能落的一个被吞并的结局。
我想阿木古那些大部族估计已经商量好了如何分割我们的草场和牧民了吧!”
“难道汗王就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吗?”戈尔有些不甘地怒道。
马克拉姆叹口气,看着戈尔,心中暗叹,戈尔勇武非常,战力强悍,但是毕竟年轻。
对于各方势力勾心斗角更是知之甚少,不过也难怪,他一直在石勒巴大人的羽翼之下长大,这些肮脏的事情,石勒巴大人自然不会让他参与太多。
“汗王也许会干涉,但是下面的中小部族,没有足够的勇士保护自己的草场和族人,很快就会被别的部族吞没。
这次南下,已经有很多部族的勇士几乎全军覆没,他们部落的命运已经注定。”
马克拉姆有些失落地将那块有些凉的羔羊肉放在嘴里咀嚼,美味的羔羊肉已经无法再提起他的任何兴致。
“戈尔兄弟,没有这些中小部族的支撑,我们这些大部族,就像北风中的野草,更别说身旁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饿狼在窥探着我们呢。”
马克拉姆一口将碗里的马奶酒喝光,以前美味无比的马奶酒今日喝起来也有些索然无味了。
戈尔也丝毫没有了吃喝的兴趣,说道:“照此说来,我们岂不进退两难,留在这里不行,回到草原也不行。”
马克拉姆点点头,一声叹息:“是啊,北原府一失,后路被截断,我们就变成了一支孤军,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一匹受伤的孤狼一样。
该死的胡玛尔,这次若回到草原,我要灭他全族。”马克拉姆的脸上显露出浓浓的杀意。
戈尔有些不确定地呢喃道:“叔父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随后更是重复了一遍,“一定不会,他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马克拉姆无奈地摇摇头“希望如此吧!”
戈尔也陷入沉思当中,嘴里还下意识地咀嚼着。
雅间内的气氛也变得沉默起来,两人都失去了享用美味的兴趣,半个时辰之后,满脸笑容,圆滚滚的阿尔巴无比恭敬地送两人离开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