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备军的方阵坚如磐石,面对胡人的进攻毫不退缩,即使前面一排排的士兵倒下,也无法让他们后退分毫。
胡人的进攻队形虽然散乱,但是他们的勇武和战力却丝毫不弱,宛如一波波惊涛骇浪一般不断拍击着阻挡在他们面前这块顽石。
双方的每一次撞击都会掀起一片片血色的浪花……
两支队伍交战不足半个时辰,但是双方搏杀的却异常的惨烈,交战的地方已经出现一道厚厚的尸体墙,有胡人的,有守备军的。
胡人士兵不得不踩在尸体之上战斗,而守备军依旧死守不退,即便是敌人的尸体已经堆积高过了他们膝盖。
随着战斗的持续,守备军严密的防守阵型和长短兵种的配合逐渐显现出了优势。
而胡人的疯狂冲杀虽然也造成了守备军的巨大伤亡,但是胡人这样的攻击方式在短时间之内并不能突破守备军的防线,而且他们的伤亡比守备军更加惨重。
胡人的进攻锐气被守备军坚实严密的战阵之下,一点点的消磨殆尽,而守备军的战阵虽然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但是它的杀伤力在此消彼长的情况下,开始突显。
接连不断的进攻受挫让马克拉姆恼怒不已,一边催促着队伍不停地进攻,一边派人返回城外调派援军。
目前在双方人数相当的情况下,又没有骑兵的冲击,想要消灭面前的这个严密的万人方阵,只能加派援军一途了。
但是很快石勒巴的命令就传了回来,要求他暂时停止攻击,返回城墙驻守,这个命令虽然让马克拉姆有些不甘,但是他也不敢违抗命令。
随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丢下了两千多具尸体后,带领着剩下的军队退回到城墙之下休整。
通原府的城墙失守之后,城门虽然在短时间还没有打开,但是胡人的士兵却通过占领的城墙开始大规模的进入通原府城之中。
除了马克拉姆剩下的一万多攻城队伍之外,石勒巴带着另外两个万人队也在天黑之前进入了通原府城,城外的大营之中仅剩一万多胡人伤兵留守。
通原府城主府内,李翰满脸的疲惫,他的身边坐着同样满脸愁容的城主李景隆。
李景隆低着叹道:“李将军,现在城墙一破,通远城已经守不住了,相信明日胡人就会开始对城内进行清缴了。”
李翰满是疲惫的脸上却一片平静,沉默了少顷后说道:“城墙虽破,但还有我布置的两条防线,胡人的伤亡已经过半,我们手里还有两万多守备军,还有一拼之力。”
李景隆欲言又止,最后叹息道:“李将军这些天一直布置城防,可能还不知道,仕杰没能守住安原城,前不久赵天宇攻破安原城,彻底占领了安原府。”
李翰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胸口剧烈起伏,他尽力保持着镇定,许久之后,才从嘴里常常吐出一口气来,问道:“这是何时的消息?”
李景隆沉重地说道:“三天前送到了,当时大战正酣,我不敢让将军分心。”
李翰的脸上一片惨然,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在强压着心中的愤怒。
长久的沉默之后,李翰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声音颓废而低沉:“想必总督大人的命令也已经到了吧!”
李景隆看了看李翰的表情,微微点点头,随后从怀中拿出一份信函,颤抖着双手递了过去。
李翰看了看对面的李景隆,仿佛猜到了什么,一把抓过信函,打开后匆匆看了几眼,最后将信函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李翰脸上露出怒意,声音提高了几分,吼道:“又是梁王大计,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为了这个所谓的大计,好好的一个凉州,现在烽烟四起,民不聊生。
六府之地已经损失一半,我们李家几十年的心血就此化为泡影,现在又要放弃通原府,通原府一失,凉州还剩什么?还剩什么……到时候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
暴怒之下的李翰,声音极大,几乎是在怒吼。
李景隆看看门外,急忙道:“李将军请慎言,总督大人难道不知道通原府的重要性吗?
可是现在的情况李将军比我更加的明白,通原府是守不住的,即使依靠李将军的两道防线,我们还能坚持几天,五天还是十天?
之后呢,两万多的守备军士兵全部战死,但是结果依然是胡人占领了通原府,而我们仅存的兵力也消耗殆尽。
没有足够的兵力,到时候凉州城也会有危险,我想总督大人在下这道命令的时候也是做了最艰难的抉择。
让李将军放弃通原府返回凉州城,也实属无奈之举,但是有一点我想李将军也清楚,那就是凉州城绝不能有失。
否则整个凉州将会彻底沦陷,只要凉州城还在,其他的府城我们就有机会重新夺回来。”
李翰仿佛没有在听李景隆的劝谏,只是双目无神地怔怔地看着门口,久久不语。
李景隆暗叹一声,不在说话,许久之后,李翰声音沉重,语气中丝毫不带感情地说道:“既然如此,你带着队伍今夜就撤离吧。”
李景隆疑惑道:“李将军你……”
李翰打断了李景隆的话,说道:“你们离开之后,我带五千伤兵断后,我早就说过,通原府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李景隆大惊,“李将军不可,这次总督大人亲自命你返回凉州城,想来凉州城的防御也需要你来布置,你怎么可以损伤在这里呢?将军万万不可生起轻生的念头。”
李翰转头看了看李景隆,神情缓和了很多,解释道:“轻生?你是觉得我会轻生,荒唐!”
“那将军为何亲自留下来断后?”李景隆疑惑地问道。
李翰苦涩道:“这次撤军,我们全都是步兵,即便一路急行,每日也走不出百里.
别忘了胡人的骑兵就在城外,虽然城门被破坏,但是想来胡人不出两日就能彻底打开城门.
一旦他们派出骑兵追击,即便走出三百多里,胡人的骑兵不出两个时辰就能追上.
我们这两万多人的疲惫之师,面对胡人骑兵的冲击,只有被击溃灭杀的下场,所以既然要撤退,就必须留下足够的断后部队,为大军争取时间。”
李景隆恍然大悟,不过随即说道:“即便是要留下断后的队伍,也没有必要将军亲自率领啊,在统领中选择一位留下断后不就可以了吗?”
李翰没有说道,反问道:“你觉得何人可以?”
李景隆一愣,随即就明白了,是啊,何人可以,先不论指挥能力是否胜任,仅仅是在这种面对生死考验的情况下,何人在甘愿留下了面对这必死之局.
即便是下命令留下来断后之人,心中不愿的情况下,是否能完成这次断后任务.
若无法阻击胡人的骑兵,那接下来面对的就是整个守备军的全军覆没。所以现在最合适的人选就只能是李翰自己。
李景隆想明白了之后,没有再说话,起身后,躬身朝着李翰深深地行了一礼。
午夜之后,在通原府坚守了一个月的守备军借着夜色的掩护从另外一座城门悄悄离开.
在这些守备军队伍离开之后,李翰将这处城门彻底封死,随后带着留下来的五千人开始布置最后的防御。
负责断后的五千多人,绝大多数都是伤兵,这些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多日的大战,他们与胡人之间已经结下了刻骨铭心的仇怨,这次留下断后,也是他们最后的复仇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