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通原城的东面,官道之上,行进着一支庞大的队伍,人数过万,队伍的前部,十数名带队的军官骑在战马之上,随队而行。
李景隆骑在马上,双眼却盯着不远处高大的通原城,心中五味杂陈。
数月前,面对胡人疯狂的攻城,他黯然地弃城而逃,而如今,他却即将再次回到了这座倾注他无数心血的城池,真是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李景隆看了看身边的李仕杰,李仕杰从凉州城出来之后就是这样一副沉默寡言的表情。
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浓浓的忧虑,两道细长的眉毛几乎纠缠在一起,一路之上仿佛一直在沉思着什么。
“仕杰,通原城快要到了。”李景隆提醒道。
李仕杰抬头,看了一下不远处的城池,双脚微微踏了一下马镫,战马驻足,身后跟随的军官也都纷纷停下。
李仕杰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轻声问道:“哨骑回来了吗?”
身后的一名军官马上回答道:“还没有。”
李仕杰没有什么表示,仿佛又陷入沉思,“隆叔,你说胡人为什么北返,放弃通原城?”
李景隆心中一叹,这个问题,李仕杰已经不止一次地问过了,安原府兵败对李仕杰的打击的确很大,一想果决自信的他,现在却变的疑神疑鬼的。
“仕杰,我觉得石勒巴在信中并没有说谎,他们胡人南下的目的是抢掠物资,对他们这些游牧民族而言,占据一座城池对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利益。
现在他们将整个通原府洗劫了一遍,获得了海量的物资,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物资返回草原,毕竟那里才是他们的家。”
当初李景隆接到石勒巴的信件时也怀疑这是胡人的一个阴谋,甚至猜想石勒巴打算谋取凉州城。
可是当大量的哨骑派出去之后,带回来的消息却令整个总督府吃惊,胡人居然撤军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传回,总督府所有人这才确认,胡人是真的打算放弃通原城北返,这才急忙按照石勒巴信中所述,前来接收通原城。
李仕杰对于李景隆的回答不置可否,也许是这个答案并不能解答他心中的疑惑。
他沉默着望向通原城的方向,其他人不敢打扰,整个队伍缓缓地停在了距离通原城不远处官道之上。
“哨骑为何还未回来?”沉默之后,李仕杰再次催问。
李景隆也有些疑惑地看向身边的统领李江飞,按时间来说,前去探查通原城的哨骑应该返回了才是。
李江飞原本就是通原城守备军的统领,在增援落日关的时候,身患重病返回通原城养病。
后来随李景隆一同撤回了凉州城,返回凉州城不久,他的身体就恢复如初了,这次随李景隆前来,负责哨骑。
李江飞急忙说道:“我再加派哨骑前去接应。”
他的话音刚落,通原城的方向就传来了马蹄声,李江飞看了一眼后说道:“是我们的哨骑,回来了。”
不过片刻之后,李江飞就发现了不对劲,返回的哨骑居然只有一个人。
要知道一起出去的哨骑一般是十人一组,一起行动,即便是回来传递消息最少也要两人同行才可以。
李江飞不由轻咦了一声。
不过哨骑很快就冲到了队伍的面前,马上的士兵几乎是滚落到马下的,李江飞已经看清,士兵的后背居然还插着一支箭。
李江飞翻身下马,来打士兵面前,将爬在地上的士兵扶起,急忙询问:“出什么事了?”
这时李仕杰也下马来到士兵面前,哨骑的箭伤很重,羽箭深深插进他的后心,又一路颠簸,几乎快要昏死过去。
哨骑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面前的李仕杰,断断续续地说道:“有,一支队伍,正在入城……”说完,头一低,昏死过去。
哨骑的话虽然断断续续地,可是,众人大概都听清楚了,李仕杰的双眉拧的更紧了。
李江飞呼喊了哨骑几声,哨骑已经没有了声息,不由看向李景隆。
李景隆疑惑道:“有一支队伍正在入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胡人没有撤离?”
李仕杰没有理会,上前一步,一把将哨骑背上的箭抽了出来,仔细端详,片刻之后才说道:“不是胡人。”
“不是胡人,那是谁,难道在凉州还有别人的队伍存在?”
李仕杰突然快速转身上马,大喝一声:“无论是谁,不能让他们先进入通原城,加速前进,入城!”
李仕杰一马当先,身后的众军官在短暂的呆滞之后也反应了过来,急忙催促着队伍加快速度。
很快,在通原城的东西两个方向,出现了诡异的一幕,西城门外,一支队伍朝着敞开的城门快速冲来。
同样,东城门也已经敞开,城外的官道上也有一支人数更多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
鲁兴今天也非常高兴,他的父亲鲁墨和他的师傅宇文泰,已经出城去迎接他们的恩人指挥使大人了。
虽然他没有资格一起前往,但是不要紧,他估摸着很快就能见到恩人了。
鲁兴带着两个辎重队的老兵,一大早就来到的东城门,父亲昨夜就交代,一扇城门坏了,让他前来测量一下具体尺寸,准备打造个新合页换上。
由于胡人的撤离,东城门附近空荡荡的,两个老兵架着一个木梯子,鲁兴沿着梯子爬上那扇损坏的城门查看。
他的嘴里还咬着一块肉干,这是前几日清查物资的时候发现的,在一个军营的仓库内,有几百袋子这样的肉干。
肉干很硬,还有一股子腥味,吃起来有些费劲,若是慢慢咀嚼,却还有一股子肉香,鲁兴这几天都随身带了几块,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嚼几口。
爬在城门上的鲁兴看到卡在城门内侧的生铁合也,正准备拿出软皮尺测量,站在梯子上的他,猛然看到远处的官道上尘土飞扬,似有大队的人马而来。
鲁兴心中有些纳闷,他早上还听父亲说过,指挥使大人的大军是从西城门入城的,怎么东边会有如此多的大军呢?
鲁兴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睛,疑惑地继续眺望。
“小子,你不好好量尺寸,瞎张望什么呢?”扶着梯子的一个老兵,仰着头喊道。
鲁兴指了指远处的官道,“张叔,你快看,那边的军队是咱们落日关的吗?大人他们不是在城西吗?”
老兵名叫张五斤,身材敦实,是落日关辎重营待的时间最长的士兵,他之所以取了这样一个名字,据说是他出生的时候体重刚好五斤。
张五斤也朝着远处张望,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大变,惊呼道:“坏啦,那边不是落日关的人,小子,快下来。”
另外一个老兵也发现了问题,慌张地说道:“看他们的样子,也是奔着通原城来的。”
鲁兴的身形很快,几步就跳下了木梯,“张叔,怎么办?我爹他们都去城西了。”
张五斤虽然一直呆在辎重营,但是像他这样的老兵油子,经验何等的丰富,稍想一下大概就明白了。
他狠狠地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狠狠地说道:“大人待我们不薄,不能让通原城被别人占了。”
随后看了看鲁兴,“小子,你跑的快,去把咱们辎重营的兄弟都召集过来,咱们先把这个破城门给他堵上,能挡一刻是一刻吧!”
鲁兴答应一声,转头就往回跑,“让兄弟们带上家伙!”张五斤又喊了一句,鲁兴头也不回答应一声。
“老张,我们这几十人能挡得住吗?”另外一个老兵明显有些犹豫。
“挡个屁,你以为我们是指挥使大人啊,”张五斤骂了一句,左右看看,城门附近不远处就存放着一大堆用来防守的滚木礌石,他快步走了过去。
“别他娘傻愣着,先用这些滚木礌石,把东城门封住,相信大人很快就会派兵赶来的。”说着,张五斤已经抱着一块大石头走向城门口。
另外一个老兵也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帮忙。
张风的嗓子几乎快要喊哑了,身边一百多名士兵在通原城的街道上放足狂奔。
自从接到命令之后,他和杨金就带着守备营先行入城,可是刚刚入城不久,就有哨骑传来了新的消息,城东的凉州军同样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这让张风心急如焚,他很明白,谁先进城,谁就会占据绝对的优势。
杨金和张风稍一商议,由张风先行带着一些奔跑速度快的士兵前去占领东城门,杨金带后续队伍随后跟进。
这些士兵都是体力好速度快的,在张风的带领下,丝毫不管队形如何,在通原城内穿街过巷,直奔着东城门而去。
于此同时,李江飞带着一个大队的士兵,从队伍中脱离,快速朝东城门进发,李仕杰的命令很简单,就是让他占领东城门之后守住,为大军进城打开通道。
可是,率先爆发战斗的并不是东城门,李江飞的队伍脱离大部队没多远,他就感觉到了地面在震动。
很快远处就出现了一队上千人的骑兵,这让李江飞大惊失色,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前进,还是等待大部队接应。
不过,好在李仕杰的命令很快传来,命他继续前进抢占城门,随后李江飞就看到,队伍的后方,己方的一支骑兵队伍朝着远处的骑兵冲了过去。
李江飞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领着队伍朝东城门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