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的藕洗掉外面厚厚的泥巴,露出洁白的藕段儿。削了皮直接喀嚓咬上一口,真的是又脆又甜。晚上,宋丁香亲自下厨,做了莲藕炖排骨,糖醋藕丁,酸辣凉拌藕跟红烧鱼,吃的一家子都心满意足。
第二天又有人上门买藕,宋丁香卖掉了两百来斤,剩下的说什么都不肯卖了。他们家这么多人,那一百来斤的藕除了自己吃还要留出送礼的来,实在是不够卖。不过这也让她知道了藕塘的产出以及人们对藕的诉求,琢磨着明年要再挖多少藕塘呢。
羊毛作坊招了十来个媳妇子帮忙,挑拣羊毛,煮羊毛去蜡和油脂,分拣羊毛,纺线,硝制皮子。找的都是那些手脚干净利索的。都弄好了又要教人如何编织手套,裁剪皮子。只有学的最快织的最好的才能把活儿带回家去做,避免浪费了上好的羊绒羊毛。
就这样,眼尖的张氏和五奶奶还抓到两个偷藏羊绒毛线的媳妇儿,二话不说直接开了,任凭如何哀求都不同意让他们回来。
“这些羊毛都是从北地大老远送来的,织了手套也是给那些士兵们御寒的,你们怎么好意思偷拿?感情你们家没人服兵役,不需要这些御寒之物是吗?”五奶奶是比方氏张氏以及六奶奶都利索的人,她虽然寡居,但是也因为性子爽利不敢有人去招惹。这次也专门找了五奶奶来坐镇,不但能赚点儿钱,还能帮忙盯着那群女人干活。
宋老大宋老二家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也做不了这些精细活儿就没来掺和,只让媳妇儿们来试试,通过了的就留下来干个活挣几个铜板。宋老三媳妇宋高氏倒是想来,可惜方氏死活没松口,只是收了他们家两个手脚最勤快的媳妇儿,连娇杏都没让进来。
方氏毕竟一想起他们家做的事就一肚子气,如今肯让他们家儿媳妇来干活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宋丁香家里又把后院原本宋钧立两口子住的东厢房打扫出来,找了自己几个手脚麻利的小伙伴加上宋紫堇来做辣白菜。霜降之后他们家收了山一样高的大白菜,宋丁香跟宋紫堇调配了大盆大盆的作料,然后其他人往烫好的白菜里均匀的涂抹酱料。因为怕伤了手,宋丁香专门找人做了比较平的木勺子,用木勺子涂抹酱料。虽然没有手快,但是却也不错了。
涂抹好的辣白菜放进大缸里腌制,半个月后就可以贩卖了。
除了辣白菜,还跟豆腐坊定了不少的豆腐,拿回来切成小块放稻草里闷着,发了漂亮的长毛之后腌制起来,就成了绵软鲜香的酱豆腐。
剩下的就是每年都要做的八宝菜榨菜各种酱黄瓜酱茄子,这些腌菜都是在镇上最受欢迎的,通常都会被人几斤几斤的买回去,隔三差五就要去镇上补一次货。
别人到了冬天都在猫冬,只有他们家,一年四季都忙的脚不沾地,入冬了仍旧热火朝天。
而且也因为宋丁香家干活不吃独食,而是招呼着村里人帮忙,只要是能帮上忙的心里都十分感激他们家。宋兴义最喜欢这个时候出去串门唠嗑了,听着村里人满口夸赞,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甜。
因为有人帮忙,刚降下初雪的时候,又一批手套被送往北地,然后没多久,又有五车的羊毛被送了过来。
来送羊毛的商人他们都认识了,那人笑呵呵道:“这是今年最后一趟了,毕竟北地在打仗,羊毛也不好收。不过明年开春应该还能收到一批,到时候还得麻烦宋娘子。”
“这有什么麻烦的?一想到他们都能戴上手套不怕冻手,我心里就宽慰了。只是……”宋丁香面露担忧,“周一诺还没有消息吗?”
商人呵呵一笑道:“老将军没说,就应该是还没消息。宋娘子且放心,我听老将军夸赞周小将军是个能干的人,应该不会有事。”
宋丁香惊讶道:“周小将军?他……已经是将军了?”
商人道:“暂且没有,只是大家都这么称呼,可见你男人在那里混得不错。不过我也就是个商人,能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宋丁香留了他吃饭,又给他带了不少罐头辣白菜和藕做回礼。把人送走之后,方氏忙不迭的问,“咋,还没有柱子的消息?”
已经半年没收到家书了,家里人人都在担心。
宋丁香摇了摇头道:“说老将军那边没有给什么信儿,只是让放心,说柱子哥在做任务不能经常跟外面通信。详细的什么他也不知道,送手套的时候我也给老将军写了信,应该还没收到呢。”
“哎哟,我这个心里呐,扑腾扑腾的,总觉得不安。最近也不知道咋回事,晚上总是惊醒……”方氏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道:“这也没个消息,是死是活的……呸呸呸,咱家人有老天护着呢,绝对不会出事!只是这眼看眼的就要过年了,我这心里不知道咋回事,总觉得有点儿不安啊。”
“娘,您是想的太多了。”宋丁香只好宽慰道:“如今家里事事顺遂,哪里就有什么不安的了?可能是这几天累着了,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宋志远的猪肉铺子这些日子正是忙乎的时候,方氏干脆把孩子交给宋李氏看着,自己跟大嫂去看铺子。只要猪都宰杀好了,她们两个女人就能切肉卖肉,只是不再帮人剁臊子,因为实在忙不过来。
年前不少人家都开始杀猪,宋志远经常在外面呆好几天不能回家,方氏可能是最近自己一个人睡的不安稳,宋丁香晚上也只好来陪着。
半夜里,方氏突然惊醒,把宋丁香也弄醒了,“二妮儿,我梦见你大姐了,你大姐总是跟我哭,问啥也不说,只是哭。”她一头冷汗,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宋丁香连忙去外屋取了温水给她擦脸,柔声道:“娘就是心思太重了,既然想大姐,明日我们去看看就好。”
方氏摇摇头道:“这不年不节的过去干啥?没得让她婆家烦呢。再过大半个月就过年了吧?到时候她就过来了。”她擦了脸,又喝了两口水,重新躺了回去,“你大姐家孩子也有四岁来的了,去年你大姐回来的时候说等大宝五六岁的时候就给他开蒙,让他也去读书。不过她婆婆那个抠门劲儿,怕是这读书的银子还得她自己掏。若是你大姐就跟家门口就好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走动也方便。”
虽然说就嫁到隔壁村子,但是这里的村子与村子之间也隔的不近,来回要走上一个时辰,平时过来一趟也不是容易的事。
宋丁香也觉得是方氏最近可能是累着了,再加上她爹不在家才睡得不好。却没想到还没等过年呢,就接到她姐宋玉兰出事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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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天气越来越冷, 大雪一层叠一层。距离年三十还有五六天的时候作坊就都放假了, 宋丁香给他们结算了工钱, 拿着大捧的铜板可以过一个富足的欢喜年,是谁都会开心的事。
年礼宋李氏早就都计划好了,辣白菜酱菜酱豆腐都不能少,今年还能每家加两根藕, 加两副碎皮子拼起来的鞋面子。别小看这鞋面子是碎皮子拼的,对于很多人来说这种鞋面他们都买不到,雪化在棉靴面上就得用火烤才能继续穿,若是没烤干,对脚趾头真的是个极大的考验。
但是有了这个鞋面,只要在原本的棉靴面上缝一圈,就能不再怕在积雪上行走了。而且皮子毕竟是皮子, 保暖功能比普通的棉布要好很多,这鞋面也绝对算得上是不错的年礼了。
而且今年宋老三家也放出话来, 要给他们送一份不错的年礼。因为宋家跟着徐强出去的那两个后生回来了,带了大包小裹的东西, 把宋高氏笑的合不拢嘴。
就在方氏盘算着年前最后一个集要买些什么年货的时候,徐家那边的上河沟子村跑来个半大孩子,进门看见方氏就道:“奶,你快去看看婶子吧, 婶子小月好几天了。”
方氏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差点儿没站稳,被身边的张氏急忙搀扶着。
“咋?我闺女好好的咋小月了呢?不是, 她啥时候有的?”方氏回过神来,脸色青白青白的。
“别跟当院儿说,去屋里说。那孩子来,奶给你拿果子吃,你好好说说是咋回事。”张氏拽着方氏,对那孩子打招呼。
宋李氏和丁香他们也听到了动静从炕上下来往外走,“咋回事?快进来!”
那小后生进屋躲了躲棉靴上的雪,喝了口宋丁香兑来的热乎糖水,才又道:“说是跟大山叔打架被推到了,俺家不是住对门吗?今天大宝过来玩,突然就哭着说娘起不来炕了。我娘觉得不对劲儿,就让俺偷摸的来跟奶和太奶说一声。”
“我的闺女啊!”方氏爆哭出声,转身就要往外跑。
“先别让你娘出去!”宋李氏当机立断让宋丁香和张氏按住了方氏,方氏腿都站不稳滑坐在地上,眼泪哗啦啦的流。
大冬天的小产对女人来说真的是个鬼门关,万一一个不小心着了风就麻烦了,方氏简直六神无主,浑身都哆嗦起来。
宋李氏对那孩子问道:“你娘咋就觉得不好了呢?”
小后生挠了挠脑袋,道:“俺娘跟俺爹说了两句,说什么这大冬月的闹腾成这样,也没见他们往娘家去,估计是不太好了不敢去说。然后就叫俺偷着来的,没让徐家人知道。俺娘还说回去的时候也别让人看见,抄小路回去。”
宋李氏对宋紫堇道:“去,把你爹你叔都叫回来,再把牛车……不行,牛车太慢,套那个骡子车,咱们准备准备去一趟徐家。”她说完,从炕桌上抓了一把糖块给小后生塞兜里,又问道:“好端端的咋就打架了呢?”
小后生摇摇头道:“这个俺也不晓得,好像是大山叔想要去什么什么县,婶子不让,就跟当院里吵起来了,吵的挺厉害的。”
“什么什么镇?”宋丁香灵光一现,道:“不会是徐强当任的那个县吧?徐大山想去?好端端的怎么现在突然想去了呢?”
宋李氏脸色非常不好看,对宋丁香道:“去,去拎条子肉。”然后又抓了一把铜钱塞给小后生,“你拎着肉抄小道走,别人问起来就说你出来买肉了,知道吧?”
那小后生点点头,拎着肉捂着铜钱,头也不回的跑了。
“娘,这可咋办啊?”方氏哭的都不行了。
宋李氏怒道:“你哭啥?赶紧从地上起来,这像什么样子!等老大老二回来,再带上兄弟几个一起去,让你爹也跟着去。”
宋志远接了信儿,连忙跟大哥把肉铺子收拾了赶回来,然后一家子套了骡子车往上河沟子村去了,家里就留了宋紫堇和俩大肚子女人紧插了大门看家。
骡车跑的很快,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村口,直奔徐大山家而去。
徐大山家门插着,对门的门虚掩着,露出小后生半张脸来。张氏下车叫门,拍了半天才把人喊出来。开门的是徐大山的婶子许氏,见了他们笑道:“这不年不节的,怎么亲家跟亲家奶奶来了?”
张氏沉着脸直接一把把人推开,带着方氏往徐大山那院奔去。
许氏看着方氏的背影抿了抿嘴,然后看向宋李氏,“亲家奶奶,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去屋里坐坐?”
宋李氏笑道:“是得去坐坐,我也好久没见过你婆婆了,这不就来看看嘛。”说完带着宋兴义往主屋去了。
方氏一路哭着进了徐大山家屋门,徐王氏在门口迎了一下,被方氏推开。
“我的闺女啊!”看见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宋玉兰,方氏哭的更大声了,“咋回事啊?好端端的咋还动手了呢?”
宋玉兰见方氏来了,挣扎着起来扑倒方氏怀中嚎啕大哭,“娘,娘……呜呜,我难受啊……”
徐王氏在外面大声道:“知道你小月了难受,可别再哭了啊,哭多了伤眼睛。”
张氏拦着徐王氏不让她进屋,笑着问道:“她亲家,我家闺女咋好端端的小月了呢?这小月了不说也不告诉娘家一下,是不把我们当亲戚吧?哎哟,这大冷天的,大山去哪里了?”
徐王氏干笑了两声,道:“大过年的出这种事我也不想啊,下雪天路滑,我让玉兰别总干活她不听,结果一下子摔了。你说年轻人摔一下也没啥,可是谁知道她竟然有了……哎,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没了,我这个做奶奶的能不心疼吗?”
“我呸!你心疼个屁,你若是心疼,这屋的炕咋都不烧一下?”方氏在屋里痛骂。
徐王氏抽了抽嘴角,道:“我家又不跟你家似的财大气粗,这大白天的还烧炕呢。”
张氏听这话也是在难听,冷声道:“哦,柴火比媳妇儿金贵是吧?大立,把那屋炕烧上,我倒要看看徐家的柴火到底多金贵!”
宋丁香撩了门帘出来道:“哥,去吧我姐夫找回来。这大冷天的我姐跟这里躺着,一口热水咋都没有呢?我姐夫这是去干吗了?哥你赶紧去把我姐夫找回来。”然后看向徐王氏笑道:“婶子,你家这热乎水有吗?我姐那嘴唇干的都起皮了。”
宋志远二话不说就出了门。
徐王氏抿了抿嘴,道:“这屋没有呢,都在老太太那屋里,平日里白天谁屋里烧水啊。”
宋丁香翻了个白眼,出了屋去找热水了。路过许氏屋门口的时候,那婶子笑着对她打招呼,“哟,丁香啊?这是去干吗?”
宋丁香道:“去给我姐倒点儿热乎水,我姐夫那屋连热乎气儿都没。”
许氏笑道:“哪儿还用去那边屋呢?我这里就有热水,等我给你兑一壶。”
宋丁香拎了热水回来找了碗给宋玉兰倒了一碗,端进屋让宋玉兰喝了。
“姐,你别总是哭,到底咋回事啊?”宋丁香看着哭的不停的宋玉兰直叹气,“娘,你也别哭了,赶紧问问咋回事。”
宋玉兰喝完水总算缓过一口气,一边儿流眼泪一边道:“娘,这日子真没法儿过了。早知道有今日,当初还不如让他休了我才好。”
“到底是咋的了?我就说前些日子我睡觉不安稳总是梦见你出事儿了,结果就来了这么一出。”方氏也着急得很。
宋丁香磕磕绊绊的把事儿都说了。
原来徐强那边找了借口把宋老三家俩小子都遣回来了,说他们不会办事儿笨手笨脚的,然后说要在徐家带几个人过去,毕竟都姓徐,用着比外姓人顺手。
然后徐家不少后生都有了想去的意思,只不过狼多肉少,便有不少人往徐强家送礼。
徐大山消停的过了两年日子,听见这么个事儿就动了心。但是他家没什么钱,大头都在他奶奶那边攥着呢。他奶奶更倾向送其他两个孙子过去,觉得徐大山媳妇儿毕竟是宋老四家的,因为徐强当年成亲的事儿宋老四和宋老四关系就一直不好,就没打算让他去。
可是徐大山想去啊,他不想总呆在这个小破地方,就想着跟宋玉兰要钱。
宋玉兰自然是一文银子都不会给他的,俩人因为这件事吵了好几天了,然后前几天不知道怎么了,徐大山突然对宋玉兰动了手,把人按在地上打了一顿。可谁知道宋玉兰有了身子,这一下子就见了血,徐大山立马慌了。
还是徐王氏把这件事压了下来,不允许别人去报信,想要趁着宋玉兰病着,把她的银子诈出来。
宋玉兰小月请了郎中来看,郎中开了药方,徐王氏就哭着说没钱抓药。宋玉兰只得自己掏了银子让徐大山去抓药。可是药没吃两次就说银子没了,前前后后拿了十多两,可是那药吃着一直不怎么有用。
宋丁香一听就知道里面的猫腻,她去找了宋钧立宋钧水兄弟俩,对他们道:“大立哥,你去把这里的郎中喊过来一趟,给我姐好好看看。大水哥,你能不能去一趟镇上,不用请别人,请王家的管家来一趟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