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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农家科举记 第145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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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清气爽的魏大人,一直到了竹院门口,嘴角还是翘着的。

竹院门口停了许多车马,看车马制式,来的人不同寻常。

今日沐休,没有什么学生,看门的小厮瞧见他来了,连忙道:“魏生怎么来这么早?今日书院里来了许多大人,魏生注意着些,千万别冲撞了。”

魏铭问他,“都来了哪些大人?”

小厮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仪真城里的老爷们都来了,扬州城里的老爷也来了不少,还有滁州城里的老爷和几位南京来的,有些老爷昨日里就来了,在咱们书院里商量事呢!”

魏铭点头谢过他,问了句在哪里商量事,小厮说就在学堂里,魏铭去看了一眼,见有人把手,学堂不许进,他也不着急,返回宿舍先将行李放了下来。

昨日,他在巷口喝茶的时候,听见有人说话,提及了关口之事。

仪真城南面临着长江,算是这一带一处要紧的关口,来往船只要停泊交关口税钱。这原本是惯例,但茶摊上两人却唉声叹气,说这关口从天而降一位新官老爷,也往关口插手,以查货的名义再从过往船只上扣钱,且要的不比原来的船钞税少。

过往的船过一个关,要交两份钱,都不干了,堵在河边闹个不停。

那两人并不是行船的人,不过感叹一句日子不好过,钱越缴越多,手里还剩下几个钱呢?

魏铭听了,却心一沉,当即放下喝了一半的茶碗,出城往关口去了。

今日一早,便上了山来。

第246章 你怎么知道

学堂有人把手,里外两道,不许旁人进入。

魏铭来到学堂一旁的池塘,便止步不前,学堂里静悄悄的,从外面听不见里边的谈话,偶有两句高声的争执,也模糊不清。

魏铭坐在池塘边的茅亭下,对着不知谁人留下的残棋,时而走上两步。

仪真关口一事,不算大也不算小。

太后垂垂老矣,今上终于要摆脱太后的掣肘,但是这几年,为了给太后修祈福的佛塔,以尽今上对太后的孝道,国库私库都动用不少。现如今,今上要准备为自己修殿修庙,钱从何来,自然是取之于民。

所以今上派下了内官太监作为矿监税使,下往地方收取额外的税额,以充私库。

这些矿监税使全部都是手持御令的特使,凌驾于普通税律之上,如同手持尚方宝剑一般,说什么便是什么,百姓反抗不得,连地方官员都束手无策。

他们通常以开矿收税为主,但根据各地情形不同,伐木凿石,插手河运,甚至随意征调百姓,都是寻常。且这些矿监税使和其爪牙,行事荒唐,私下里放火杀人的事,也不是没有。

今上先后派了三人去往湖广和江西,又见江浙富庶,便也派了个太监过来。

这个太监叫做常斌,御马监太监。

常斌先在滁州一带活动,开山伐林,包矿收税,搅得翻天。他选得滁州正是个好地方,滁州知州任满之后,回京调任,暂时无人接管。或许是这个原因,他在滁州闹得天翻地覆,尝到了甜头,便将手伸到了太平府含山县、南京应天府六合县,并顺着长江,到了扬州仪真。

前世,常斌将手伸到仪真之后不久,便出了一桩私挖宗亲坟墓之事,宗亲到底是皇亲国戚,常斌这样,引发宗亲公愤,也是狠狠打了皇家的脸。

今上立刻将其召回了京,此后再无下落,今上也没有再派遣矿监税使到江浙一带来。

很显然,常斌是被南直隶的官员,设计了。

但是,江浙一带无虞,江西、湖广乃至后面山东等地,却没有能够避开矿监税使的大闹,不到一年,各地连续爆发民变,引得朝堂动荡,今上才犹犹豫豫,撤回了几个矿监税使。

但是从那之后,江西、湖广、山东三地,便多有民间动乱,正是矿监税使作恶留下的后遗症。

“今上真是越发糊涂了……”魏铭收了两颗白子,想到前世那些事,不禁叹道。

话音一落,突然有声音出现在他身后。

“这样的话,魏生也敢说?”

魏铭转头,是叶兰萧。

他起了身,同叶兰萧见礼。叶兰萧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看了一眼石桌上的残棋,背手站到了池边。

“魏生之学问、心智,不同常人,但是这样的话,不说也罢。”

魏铭闻言不意外,他并不打算刻意隐瞒什么,坐下来继续这盘棋,“矿监税使的事,想来叶兄也晓得了,不知叶兄如何看待?”

叶兰萧作为山长叶勇曲唯一的儿子,如何能不晓得今日书院官员相聚一事?只是叶兰萧作为两榜进士,没有参与到官老爷们的讨论之中,是叶勇曲不让他参与,还是他自己不想参与呢?

魏铭倾向于后者。

他又用白子吃掉一颗黑子,左右互搏十分有趣。

叶兰萧没有回他的话,似是听到了魏铭走棋的声音,回过了身来,又上上下下将魏铭看了一遍。

他摇了摇头。

魏铭抬头朝他笑笑,正此时,学堂里陆陆续续传来了脚步声和话语声,显然机密的叙话结束了,众位官老爷要散了。

魏铭放下棋子,起了身,在叶兰萧的注视下,朝着叶兰萧点头,往学堂处去了。

叶兰萧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棋局,叹了一声,转身走了。而魏铭穿过一处假山,直接到了学堂后的一扇青木门前。

有官员从门里鱼贯出来,到了最后一人,正是山长叶勇曲。

他见魏铭在此,先是惊讶了一下,而后想到什么,问道:“你可是来寻天长知县的?原本曹知县也要来山上,临时有事未能到。”

他解释了一番,魏铭却上前,向他行礼,“学生上来寻先生的。”

“寻我?”叶勇曲道:“若无急事,便等过两日开课再来寻我,眼下脱不开身。”

魏铭当然晓得他脱不开身,“学生心有疑问,讨先生一句话便好,还请先生借一步说话。”

叶勇曲意外地看了魏铭。

他对于这小小年纪的奇才很是看中,但学问好是一点事,只能说会读书,但他日入仕,为官为政又是另一件事,却需要非凡的眼力。

这魏生明明晓得他要招待各地前来的官员,还执意借一步说话,若真是问出来什么《四书》《五经》的问题,他可就太失望了!

叶勇曲不禁想到了沈攀,自从他对沈攀上了些心之后,越发觉得沈攀这等性情,倒是个适合为官之人。他这辈子仕途不济,叶家自父亲官至礼部侍郎之后,再无出仕之人。

叶勇曲并不是不想出仕,可世情不许,只能困于此地。

一转眼的工夫,叶勇曲已经想了许多,他心中升起一丝不耐,问魏铭,“何事?”

“学生敢问先生,今日诸多大人聚于书院,可是共商矿监税使一事?”

叶勇曲惊讶,“你怎么知道?”

虽然这么多官老爷的行踪无法完全隐匿,但也只有官场中人才能猜出来他们是做什么来了,魏铭怎么会知道。

叶勇曲惊讶过,脸色却冷了下来,“这事你只当不知道也罢!不是你该知道的。”

魏铭摇了摇头,“诸位大人在此,是商议如何扳倒常斌,迫使其撤出南直隶吧?”

叶勇曲目瞪口呆,脸色却是更冷了,“魏生,这都是朝廷里的事,万不是你这等小秀才该议论的!不要一时聪明,误了日后前程!快快回去,不许同旁人提及!”

叶勇曲说完这话,也不等魏铭再说,警告地瞪了魏铭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魏铭站在原地,瞧着叶勇曲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第247章 叶家的水很深

等到送走了几位南京来的人,又安顿了诸位州县官员,天色已经不早了,叶勇曲回到自己下榻的院子,坐下喝了口茶,便听到书童前来回话,“魏生要见您。”

“魏生……”叶勇曲脸上露出几分不耐,但一想,还是让书童将魏铭传了进来。

魏铭进屋行了礼,叶勇曲问他,“若是说朝堂上的事,还是不要说了。你这等年纪,还是以做好学问才是要紧的,至于为官如何,至少等你中了举人再说。”

言下之意,小秀才要谨守本分,狂妄自大就不好了。

魏铭也晓得自己是个秀才,但事情到了眼前,就算他是个秀才,他也要把话说了。

“还请先生听我一言。”他拱了手,“诸位官老爷合计将常斌驱逐出南直隶事小,今上不会善罢甘休,往其他地方照样派遣矿监税使,才是事大。”

叶勇曲听他还想妄议朝政,脸色完全冷了下来,“那你想如何?给今上进言?这矿监税使,从甫一出现就有人进言,可也不照样派遣下来?若是进言有用,也轮不到你说话。”

魏铭点头,“先生所言甚是。”

“那你还要说什么?常斌已经在滁州危害一方了,他上山伐树,将那山上一颗当地人敬畏的百年松伐了去,山下几个庄子的人全都反了天,与那常斌的人互殴,死了三人,伤了不知道多少。这常斌再多留一日,就祸害南直隶百姓一日,今上不肯将他弄走,我们只能自己出招!”

叶勇曲显得有些激动。

魏铭当然晓得这矿监税使作恶有多厉害,旁的不说,就说昨日他去关口查看围堵的船只。

这些船在仪真关口来往惯了,交多少钞税都有惯例,眼下这常斌派了几个人过来,以查船上违禁之物为名义,另收一份钱,谁肯服他?

这些船家不服,堵在关口,远处来的船不能靠岸,岸边的船也出不了港,仪真关口乱成一团。

这也就罢了,那常斌派过来的几个爪牙,竟然公然威胁船家,说再堵在这里闹事,就放火烧船。

这几人还真就不是随便说说,竟然趁着邀酒大会,让人买了酒来,说话间就要用酒泼船。

幸亏昨日及时来了官兵,不然一把火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矿监税使一方,仗着有今上特令,为非作歹,毫不顾忌;而百姓和地方官对于这种子虚乌有的税收,拒绝上缴,坚决不从。

双方各占各的道理,极其容易擦枪走火,就同滁州伐树斗殴是一样的,三条人命就此陨灭。

若说错在谁,这最后的源头,就是紫禁城里的皇帝。

而前一世,今上的糊涂远不及此,如若不然,大兴为何风雨飘摇?

只可惜前世太子文治武功,当属明君,但是时运不济,去的太早,而太孙登基时太过年幼,接手一个风雨飘摇的国家对他来说太为难,大兴朝终究垮塌下来……

魏铭听了叶勇曲所言,并不似叶勇曲一般激动。

“进言俨然无甚用处,须得让今上知晓这矿监税使的恶行,会引发多大的后果,方能使得今上收回成命。”魏铭恳切道。

叶勇曲听了,定定看了他一眼,“你这孩子,思虑倒是也不错。”

他难得给了一句肯定之语,魏铭心下一松,心道只要能听进去话就好。

叶勇曲虽然不任官职,但是影响力不比一府知府小,自己说服叶勇曲,通过叶勇曲之嘴发声,总也能起到一些效果。

他思绪一落,刚要再说,就听叶勇曲道,“说来容易,做起来难,魏生,不要纸上谈兵!”

他说着,端了茶。

“你年纪小,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其中牵涉多少人多少事,你哪里知道呢?回去吧!”

魏铭愕然,一阵失望,抬头看看叶勇曲,觉得再说也无甚意义。

叶勇曲只以为自己是个有些学问的小秀才罢了,就算说出惊世之言,也不会当作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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