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呈看了看差点撞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眸色倏地变深,往后退了半步。
她还没来得及卸妆换衣,身上穿着表演时穿的曲裾,大片明艳的浅橘黄色,滚着白边,以淡淡的浅蓝为点缀。梳着似堕非堕的坠马髻,乌发间坠着一支珊瑚步摇,妩媚动人。
让人见了只会觉得那卫国国君是个眼瞎的,连这样的美人也敢冷落了去。
谢呈偏了下眼,视线定在一侧,不去看她:“我路过。”
林音看了看谢呈:“你没去看表演?”
谢呈微抿了下唇,没说话,算是默认。
林音觉得这个这个男人有点过分,训练的时候他一遍又一遍地逼她,挑她的毛病,间接害得她错过了顾逾明的生日。
等她终于被他折腾完了,他又表现得兴致缺缺,连现场都不看,宁愿到处乱窜都不看,完全不尊重她的努力。
林音看了看谢呈,神色比刚才冷了很多,声音不自觉地大了一点:“整人玩会让你很开心吗?”
谢呈皱了下眉,刚想解释,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她欠他的感情一辈子都还不完,他就算整死她,拉着她一块跌入地狱,也该她受着。
他的视线扫过她水盈盈的眼睛,樱桃似的殷红的嘴唇,最后定在她的天鹅似的脖子上。
她的皮肤泛着冷白,仔细能看到颈侧的血管,里面有温热的血液来回滚动。他暗暗咬了下自己的牙齿,只要他的嘴唇贴上她,稍一用力就能把她娇弱的脖子咬断。
他狠狠攥了下自己的手心,指甲险些陷进皮肤里,错开她走了过去。
林音没再去管谢呈,他们的合作已经完成了,以后应该也没什么交集了。
林音走进奏乐区,看了看正在收拾东西的古筝手:“小玉,你身上的过敏怎么样了?”
小玉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一手古筝弹得很好。她往林音眼前举了举自己的手:“还是很痒,一会我去医院开点药。”
林音抓住小玉的手,轻轻帮她吹了吹:“怎么会突然过敏的,过敏原是什么?”
小玉挠了挠发痒的手背:“我只对桃子过敏,知道今天有重要的表演,不可能碰桃子的,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过敏,太奇怪了。”
林音转头到处看了看:“表演开始前有人带着桃子来这边吃吗?”
小玉想了想:“邹老师来过几趟,王助理,还有王助理的助理,付总,盼盼,两个过来送茶的谢式员工,根本就没有带桃子进来的人。”
这事太蹊跷了,林音一时不好说什么。
“对了,”林音说道,“你的手不能弹古筝了,是谁来救的场?”
小玉朝着门口努了下嘴:“谢总,刚出去。”
林音简直不敢相信:“谢总?谢呈?”
“对,当时他一进来,往我的古筝前一坐,把我吓一跳,以为他一气之下要把我的古筝给砸了,”小玉笑了笑,“将近一米九的大帅哥,沉着脸坐在这弹古筝,你是没看见,那个反差,太迷人了。”
林音没想到是谢呈给她救的场,他是因此才没在前台看演出。
她误会了他。
要不是他救场,她的舞蹈不可能呈现得这么完美。
林音转身走出门,想对谢呈道谢,再对他道个歉。
王助理看见林音,走过来:“林小姐,您在找谁?”
林音:“你看见谢呈了吗?”
王助理:“谢总已经走了。”
林音想了一下:“你能帮我带个话吗,就说谢谢他的救场。”
王助理:“抱歉林小姐,谢总不喜欢别人带话,这个恐怕您得亲自对他说。”
林音拨了一下谢呈的电话号码,没人接。
王助理:“您可以加谢总的微信,他的手机号码就是微信号。”
换好衣服卸了妆,林音接到顾逾明的电话。
顾逾明的声音听上去很愧疚:“不好意思音音,今天公司临时有个紧急会议要开,我没能来得及赶过去看你演出。”
林音第一次上台演出,对于顾逾明的缺席感到失落,她一向乖巧,善解人意,倒也没有多说什么:“那下次吧,下次一定要来看,不然我就真生气了。”
林音以为顾逾明会来,把上次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也带来了。
她摆弄着手上的领带包装盒:“对不起啊逾明,前天我训练太忙了,把你的生日给忘了,回头我把生日礼物给你。”
顾逾明:“好。”
林音想到了什么,问道:“那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啊,再一打就关机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顾逾明的声音顿了一下:“没有,跟朋友一块喝酒去了,回到家太累了,就关机睡觉了。”
林音嗯了声:“原来是睡觉了,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才挂的电话呢。”
“没,”顾逾明转移了话题,“你还在谢氏那边吗,我去接你,带你出去吃饭。”
林音:“不用了,我坐公司的车走,今天演出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家休息。”
也不知道大哥二哥看没看见直播,她得回家看看情况。
别墅亮着灯,只有保姆在,大哥二哥都不在。
林音一边吃宵夜一边忐忑地等着两个哥哥。
窗外传来汽车停在车库里的声音,林音紧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看见二哥林瑜“砰”的一声推开客厅大门进来,脸色看上去很生气。
林音紧紧攥着自己上衣下摆,站在原地不敢动,她从来没见过二哥气成这个样子。
他一定是看了直播知道她偷偷在宛城歌舞团跳舞的事了。
林瑜把钥匙甩到茶几上,胡乱洗了个手,抓起桌上的水杯,仰着头,一口气喝掉,“砰”的一声把空杯子放在桌上,很明显是在发泄自己的愤怒。
林音闭了下眼睛,鸦羽似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怯声声地喊了声:“二哥。”
林瑜气得甚至没注意到站在客厅的林音,见她一副完全被吓坏了的样子,走过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吓到你了?”
不是在生她的气,说明二哥没看直播,林音在心里松了口气:“二哥,你怎么了,生这么大气,遇到医闹了?”
“不是,”林瑜坐在沙发上,“我刚跟小莉吃好饭回来。”
林音坐下来:“小莉不是二哥你喜欢的那个护士姐姐吗,你终于把她约出来了?”
林瑜点了头:“可不是吗,我约了她十次才约出来的,不过这次不是我约的她,是她主动约的我。”
“这是好事啊,她主动约你说明她对你有好感,”林音好奇道,“那你为什么还生那么大的气?”
“她约我是看我跟谢呈认识,想让我替她牵线搭桥。”林瑜抓起一旁的靠枕,狠狠地揉搓,仿佛要捏碎的不是靠枕,而是谢呈的狗头。
林音歪了下头:“谢呈,他今天去你们医院了了?”
林瑜把事情讲了一遍:“狗逼东西跟孔雀开屏似的,在我家小莉面花枝招展,出卖色相,卑鄙无耻,不讲男德。”
林音肯定是站在自家哥哥这边的,觉得谢呈故意夺人所爱,不厚道。
直到她又听见林瑜说:“还想让我去看直播支持他的游戏,他怎么不上天呢他,神经病。”
林音太了解她这个二哥了,一跟不对付的人对上,叫他往东他肯定往西,叫他打狗他肯定撵鸡,叛逆起来像个青春期的中二少年。
她要是没猜错,谢呈先是故意得罪林瑜,再说让他看直播,林瑜肯定就不干了,
林音突然发现,自己对谢呈似乎有太多的误解,兴许他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种没人情味的坏人,不然他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
不过也说不准,谢呈早就说过,他是个商人,商人永远以自己的商业利益为最大,她的舞蹈关系到他公司的游戏,他帮她就是在帮他自己。
林音起身准备回房间,突然怔了一下,谢呈怎么会知道她的家人不让她跳舞?
她在订婚宴会上第一次见到他,不欢而散。后来在歌舞团里见面,根本没说过几句话,说的还都是工作上的事。
她从来没把自己的事告诉过歌舞团的人,除了温倩、邹老师,没别人知道了。
所以谢呈是怎么知道的,他只是碰巧去了医院,碰巧遇上林瑜?
林音问道:“二哥,谢呈去你那看的什么病?”
“外伤,”林瑜指了下自己的锁骨位置,“这儿,两个多月之前的旧伤,看上去像刀子划的。”
林瑜还没消气,哼了一声:“他那种人,迟早得毙命于打架斗殴。”
“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就老跟人打架,”林瑜说道,“不是我以前那种小打小闹,他是真狠,敢跟社会上的混混动拳头动刀,身上三天两头挂着伤。”
林音想到穿着一身矜贵西装气质清冷还会弹古筝的男人:“没想到他的变化这么大。”
林瑜看了看林音:“你老问他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林音可不敢说自己跟谢呈合作过,“二哥,先去睡了。”
林音上楼回到房间,洗好澡躺在床上,拿出手机,在微信上输入谢呈的手机号码,申请添加微信好友。
等了好一会对方都没回应,林音给温倩打了个电话,煲了半个小时的电话粥,微信上还是没动静。
林音给手机充上电,睡觉去了,半夜起来去洗手间,看见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微信消息。
林音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半,这个时间会有什么人给她发微信消息。
林音点开微信,是谢呈,他拒绝了她的微信好友申请。
第二天中午,林音去了谢氏集团,她提前在电话里跟王助理约好了,想看昨天演奏区的监控视频。
没想到谢呈也在。
王助理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把林音带到一间会议室,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林音演出前二十分钟的一段监控录像。
然后转身走出会议室,关上门,吩咐他的小助理在门口守着,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谢呈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一双大长腿微微曲着。林音看了看谢呈,从见到她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连最基本的寒暄都没有,冷漠得有些刻意。
林音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他看上去一直在帮她,却又连她的微信都不肯加,一副摆明了要跟她划清界限的架势。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一下播放键,一边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你是来看监控视频的,还是来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