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惨的事情, 就是对比。
且被比成了渣。
艾文手里拿着手机，他需要一边看弹幕评论，一边主持全部流程。
他刚才和观众聊了十分钟，评论都是不紧不慢一条一条刷出来。
还都是“蹲一波”, “等裴总”, “晚上好”之类。
现在他们大老板一出来, 他看到弹幕都滚出残影了。
全是“啊啊啊啊”。
艾文：“……”
行吧, 他知道自己形象不怎么样了。
裴然抬了个眼，看到了进来的人, 随后就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
“已经到点了吗？”
他看样子是将电脑上的东西点了保存, 然后将放在桌上的手机拿了起来。
他的电脑边上, 摆着一只招财猫，一只金蟾, 看着就不是特别名贵的东西，与办公室的风格格格不入，就显特别抓人眼球。
艾文看到评论都在问。
艾文十分及时地做了传声筒。
“老板，大家都在问你桌上的摆件是不是很贵？”
“摆件？”
裴然看了一眼“五十万”，说：“是在说‘五十万’吗，不贵, 就是普通的工艺品, 没有牌子, 路边的小店里就能买到。”
东西不贵, 但是名字好贵！
观众们立即就有忍不住喷笑出声的。
【我能说裴总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吗？就算今天穿着黑色的西装三件套，一脸稳重，我都忘不了他当时和他的狗直播时, 被壁咚的画面。】
【裴总就是个喜剧人, 实锤了。】
【说实话, 我家的狗也喜欢裴总家的狗粮。】
【一个大老板，竟然就从路边的小店里买招财猫，这个画风爱了爱了！】
【前面的，你还是太天真了，裴总可不止是买了摆件，他还把店都买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我能说我有裴总同款吗！就是裴总店里买的！】
【啊？上面的交出地址，金蟾我不行，但是招财猫我可以啊！】
……
裴然和艾文一路走到直播区域。
“裴伴”还没被他带火，继饲料厂之后，裴记古董店看来是要先火了。
说起来，古董店自从换了老板之后，生意一直都不错。
托那位“白小蝶”的up主的福，只要是裴然出现在网络上的视频，都被他收集了起来。
有一部分网友入了裴然这个坑，摸到了那个账号下面。
自然也就把几个“裴记”给摸清楚了。
离得近的，直接就冲去了店里，和老板一搭话，马上就拥有了裴总同款招财摆件。
此时正好拿出来和网友们炫耀炫耀，顿时引来一堆嗷嗷叫着报地址的。
在直播间愉快的气氛里，艾文介绍了他们直播平台的一些相关情况和人员设置。
最后就是最重要的介绍主播。
现在还需要每天来公司上班的主播大概有二十几个。
原来的打算是，挑一两个主播介绍一下他们的日常直播工作。
以及现在平台准备整改的方向，最好是能引一波流量，并且把这些流量留住。
艾文带着裴然往其中一个直播间过去。
突然离他最近的一个直播间的门打开了，一个瘦白的男生探了头出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飞快跑到了裴然的面前。
“裴总！”
男生看着年纪也小，语气也很紧张。
裴然在人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对方了，索性就停住了脚步等人过来。
艾文还有点担心人过来要说什么解约的事，先拦了一句：“正在直播呢，有什么事情，等会儿再说。”
有镜头对着呢，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可是要分清楚了。
平台现在可经不起什么风浪了。
那个男生小心地偷看了一眼艾文，他其实也想等会儿再说。
但是大老板不是时时会过来的啊，他要是现在不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到大老板说这个事情呢。
当然这个事情，他也可以和艾文主管说，但是吧，他直播间的观众都知道，这个时候该去蹭大老板的流量。
从刚才开始，他直播间的观众都在让他抓紧机会。
“主管，裴总，其实我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我就是想换个直播内容。”
换直播内容？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反正现在大家的直播内容也在调整。
裴然其他看他有点眼熟，不过直播平台的这些人，不止是妆容，：“你现在在播什么？准备换成什么？”
那个男生立即说道：“报告裴总！我现在直播睡觉，我想播点别的。”
他这么一说，裴然立即想起来这人是谁了，怪不得他觉得眼熟。
这就是当初问能不能直播睡觉的那个员工。
后来他在选择直播内容的时候，竟然还真的选了这个。
不过吧，睡觉这个事情，也就是开头那几天埋头睡得过瘾。
睡得多了，很快就睡不着了。
但是直播内容又是睡觉。
睡不着也要硬睡。
这个男生直播间里的观众这几天都快笑死了。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在惊讶于，竟然真的有主播是播睡觉的。
对此简直羡慕得不行。
这一睡一整天的，多美啊。
他们这些社畜在拼命工作，这人睡睡觉就能把钱给赚了。
然后才过了没几天，这波风向就转了。
主播开始睡不着了。
他醒了。
一早上过来就睡，本来他能睡到晚上，慢慢地，到傍晚就醒了，然后是下午。
可怕的是醒了之后，他还没有到下班的时候。
就看着他待在直播间的那张床上翻来覆去，闭着眼睛假睡，还没得手机玩。
笑话，直播睡觉，谁还给你玩手机啊！
再不要脸皮，也不能硬说自己梦游的时候需要吧？
一个人每天在床上傻躺着，一躺就是几个小时，什么也不能干。
简直是种折磨好嘛！
直接间的观众，也从刚开始的羡慕，到后来的幸灾乐祸。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叫你睡觉！叫你气人！这下开心了吧！
也是没有想到，这个什么内容也没有，只播人睡觉的直播间，人气竟然一直居高不下。
虽然没有几个人大把地打赏，但是胜在一直有流量啊。
其他主播为此还奇怪，现在这年头，奇葩这么多的吗？
竟然喜欢看别人睡觉。
反正也是真弄不懂。
裴然看人头顶上还竖着几根呆毛，轻咳了一声，忍住笑。
“要换直播内容，当然可以，你想换成什么？”
那个男生早就已经想好了，立即抬头挺胸，大声说：“裴总，我想去试下吃播。”
睡饱了，当然是要吃东西了。
这是老板花钱，请他享受生活来了。
裴然连带着直播间的观众，这一刻，无比默契地同频了，在心里一起惊呼了一句——
好家伙！
还真是敢想。
艾文在一旁都想捂自己的脸。
他就说，他手底下的这帮家伙，就是读书太少了。
现在一个个不止智商不够，连情商都离家出走了。
说要直播睡觉已经够离谱了。
现在竟然睡饱了，还敢提吃的！
要不是还有直播的镜头怼着，艾文都想冲上去教他做人了。
而直播间的观众都在哈哈哈。
还有从主播房间切出来到平台官方直播间的，一个个都在开玩笑，叫着裴总快点收拾熊孩子。
裴然当然是不可能教育孩子的，只是说：“当然可以，不过我们公司的吃播，不是那种胡吃海塞，而是从买菜开始，自己做了吃，做得好不好吃，都要吃完，你想做这个？”
那个男生猛点头，一下子就高兴了。
“做做做，我想做这个！”
他就说大老板比艾文主管好说放，这不是一下子就同意了吗？
正高兴，乐颠颠准备回自己的直播间，就听到身后大老板不急不缓地加了一句：“改可以，但是有一点，你改了现在的直播内容，以后就不能再改回来了。”
那个男生猛地回头，脚下没控制好，差点一头撞在直播间的门框上。
看来这孩子是真打着主意，吃饱了再回来改成睡播。
把直播间的观众逗得快笑死了。
这孩子怎么比他们老板还喜剧人。
而且吧，裴总真的好腹黑啊。
解决完了这点小事情，留下那个一脸纠结的小主播，还在那里犹豫到底要不要改直播内容。
裴然和艾文已经去了他们原本准备要去的直播间。
那个直播间是个唱歌的直播间。
有四个主播一起，轮着给大家唱歌，弹幕点歌也可以。
裴然和艾文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一个女生在那里唱儿歌。
也不知道是谁点的。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裴然进门的一瞬间，就受到了冲击。
都是自己人，不然还是把嘴闭上吧！
裴然一瞬间的细微表情变化，没有逃过镜头。
已经有不少观众在知道裴然要进这间直播间的时候，就已经等在那里了。
主播其实很有趣，态度也很好，也爱唱歌，长得也甜，但就是没什么天分。
每天荼毒观众的耳朵不说，自己却十分陶醉且享受。
此时一看到大老板的表情，观众们顿时都满足了。
【哈哈哈笑死，裴总大概是真不知道自己手下有这么多的奇葩吧。】
【已经录屏了，一会儿就给大家出表情包。】
【我现在可以确定了，裴总的公司，从上到下，全部都是喜剧人。】
……
裴然没有在这个直播间多待，勉强听了两首歌后，干巴巴鼓励两句，就直接出去了。
那离开的背影怎么看都显得有点仓促呢。
而直播间的主播们，完全都是一脸感动。
太好了，她们现在只要努力唱歌就行了，不用为了打赏穿得奇奇怪怪。
还要忍受某些观众间的言语骚扰。
像现在这样只要专心唱歌，简直太棒了。
这才像是个正当的职业。
有人欢喜有人愁。
然而，裴然的这场“试练”还没有结束。
他去到了吃播的房间，主播会每天从评论区里确定第二天播的菜谱。
今天刚好轮到干锅双拼，主料牛蛙和鸡。
主播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男生之一。
唱歌还比较好听，当时找不到工作，被朋友拉着就一起来当主播了，想着先有个工作，能混口饭吃。
不过他本身对唱歌啊，当明星啊之类，不是特别有想法。
反而因为当了主播之后，被严格要求身材管理，逐渐对厨艺产生了兴趣。
一度生出要辞职去当厨师的念头。
现在公司一说改直播内容，他毫不犹豫就改了与厨艺相关的吃播。
同样也是瘦瘦高高的外形，不过这位比起之前直播睡觉的那一位，性格上要更加老实一些。
也就是话不多，做什么事情，似乎反应都慢半拍。
有时候，观众看他做菜，都要被他急死了。
他还慢慢吞吞的。
裴然进直播的时候，这位主播，正在抓牛蛙。
他买菜的时候，只知道买了已经杀好的鸡，但是根本不知道买的牛蛙是能要求帮忙杀好的。
就这么拿着两只活的回来了。
而摊主看着一个小伙子在那里搞直播，只顾着看热闹，没听对方要求，也就忘了问了。
这回回到厨房里，问题顿时就冒出来了。
怎么办，还要杀牛蛙！
他没杀过生啊！
然后，一犹豫，牛蛙就跑了。
主播开始表演现场抓牛蛙，看得出来，他对牛蛙实在没有什么好感，在抓住牛蛙的瞬间，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
那上面仿佛写满了，一切都是为了生活。
正在这个时候，裴然他们推门而入。
主播一个分神，手里的牛蛙一挣扎，就从他向前举着的手里跃了出去。
直奔裴然的脸。
裴然这回倒是已经淡定了，而且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他看到一个不明物体冲着自己飞了过来，立即一个侧身，优雅地让了过去。
这一个侧身，顿时帅翻了一堆人。
而跟着他的艾文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大老板突然就闪开了，自己胸前就感觉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下意识伸手一接。
牛蛙与他四眼相对。
“啊！！！！”
艾文的惨叫声简直是响彻整幢大楼。
直播是好看，但是翻车的快乐，果然是任何事情都比不上的。
观看直播的网友们，简直不要太快乐。
一个个都快要笑倒在屏幕前了。
最后那只可怜的牛蛙被艾文一把甩到了地上，晕头转向，无辜地蹬了两下腿。
整个直播间的人都在盯着它，却没有一个人敢动手。
裴然看着这些人，实在是没忍住，过去一伸手就将那只牛蛙给抓了起来。
又去到洗菜台旁，随手挑了把刀，看了一眼镜头，在拍不到的地方，三下五除二把两只牛蛙给解决了。
所有人：！！！
刚才发生了什么？
裴总竟然还是个大厨吗？
为什么会有人在厨房里都能显得这么帅气？
裴然处理完食材，洗干净了手，连西装角都没皱一下。
他当然不是什么大厨，只是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对于厨房里的那点事情，不只是不算陌生，还比较拿手。
都算是生存技能。
男主播看着裴然一脸地崇拜。
这也太厉害了！
原来这就是他和大老板的区别吗？
大老板就算不当老板，随便干点什么也还是比他强，但是他如果换到大老板的位置，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大老板那么厉害。
恍恍惚惚，男主播继续做菜去了。
当然，再次不出意外，虽然有那心，可结果做得依旧贼难吃。
自己做的菜，再难吃也要笑着吃下去。
他如之前直播时一样，带着一脸“哇塞怎么这么好吃”，“这简直是人间美味”的表情，几乎都不用咀嚼，直接吞咽完事。
早已经看穿一切的观众直呼，这演技是又有提升，这位主播的才能既不在唱歌，也不在做菜，他就该去演戏。
顺便，吃完后主播又开始拿出一本书来，介绍美食文化历史。
从他磕磕绊绊，又努力想要有感情地朗读中，观众迎来了又一次每日一笑。
看别人被按头学习的感觉，真的好爽的。
直播的最后一个环节，是主播把菜谱拿出来，从头到尾又研究了一遍，再到评论区和观众一起复盘。
今天的任务就算是结束了，至于这道菜什么时候再上主播的饭桌，那就要看观众的心情。
一个吃播，既没有浪费粮食，却能把主播整得死去活来，也是真的出乎人的意料。
对于平台的整改，作为观众，他们只能说，干得漂亮。
在直播间“烟熏火燎”的人间烟火气中，裴然一声不坑就撤了。
他可不想被观众喊着“裴总尝一口”，然后去尝那个一看就是黑暗料理的东西。
至于流量，他都亲自上阵杀牛蛙了，这怎么说也该够了。
等到逛完所有的直播间，裴然的直播也差不多就结束了。
一整个晚上，在线观众全都在那里“啊啊啊”和“哈哈哈”。
至于那些跑来想要黑人的水军，开始还在那里蹦哒两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看这情况，越是傻眼。
这些主播都怎么回事？
一个比一个离谱，根本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这播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他们要是老板，二话不说，肯定把这些人全都开了。
但是，裴然这个老板是怎么回事，竟然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不好的话。
似乎还挺支持他们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直播。
这是在赚钱吗？
这是在烧钱吧！
然而，他们不知不觉也跟着喷笑了好多次是怎么回事？
水军们逐渐遗忘了自己的目的。
而看了一晚上的各种翻车的观众，笑得肚子都痛了。
直到直播结束，竟然还有点意犹未尽。
还没有到晚上休息睡觉的时间点，他们就又去翻那些还没有结束直播的房间。
还真给他们翻到了不少宝藏主播。
这些人真的是搞什么的都有，只有想不到，没有他们不敢干的。
“裴伴”的画风已经彻底变了，没有把人变成“妖怪”的滤镜，没有恶俗的聊天内容，一个个主播看着既挺搞笑，又真实。
在这些个前提之下，就已经能做到让观众坚持三秒不滑走，继续看下去。
而裴然被骂得最狠的，不愿意给主播们解约费一事。
在直播结束后，裴然直接把双方解约的条件放了出去。
至于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在直播后放，而不是一开始放，那当然是为了流量啊。
要是在一开始都解释清楚了，骂人的，和看骂人的，可不都不来了吗？
裴然觉得，网络舆论这套手段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看看网上的评论，这一下不就立马反转了吗？
哪里还有人骂他是资本家，反而一个个都觉得他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当初怎么会和人签这样的合同。
这不是找员工，这是找了一堆大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