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掠过的一抹微阳,我的一秒是日久月长。
——宋天晴札记
珈园的小径两旁野草蔓生,在一派自在中随风摇曳,女生们三三两两,笑谈着从小径上走过。
踏着露水沾湿的小径,走大约10分钟,便来到了珞珈山庄所在的路口,今天的社团招新,沿着学校里的郁珞山铺开了各个社团招新的帐篷,据说从山脚一直到半山腰呢。
路口昨日下午早已布置妥当,硕大的拱形门在路当中放着,上面绘制的桂花、银杏叶烁烁如金,写着“金秋十月,百团招新”字样,边上放着个挖空成人形的立牌,供新生拍照打卡。
一眼望去,搭好的青色帐篷秩序井然,一路排开,顺着山路绵延而上,望不到终点。
除了新生报到那天竹园操场的壮观景象,就数今天最是熙攘热闹,新生们叽叽喳喳地人头攒动,郁珞山的林木已然有一些秋意,零星的落叶在脚边盘桓。
学长学姐们都很热情,摊位上错落地放着一些小马扎,正中都有一张小桌子,铺上呢绒桌布,放着社团简介、小纪念品、抽奖、猜谜、报名表等等物品,都是有备而来啊!
天晴安静地打量着一个接一个的社团,春樱诗社的社长社员们都身着汉服,发带飘逸,长袖颇有仙气,轮滑社的学长休闲惬意,不时拦住过往的学妹问愿不愿意加入,天文社摊位旁架起了一架望远镜,围起了一圈人听社长现场观星教学。
“天晴,你们快点走呀,我想去前边看看摄影社,据说周末都会组织去涂山摄影之类的活动!”
顾汐脚步轻捷,一双长腿就是去江汉路逛上一整天,都不成问题,她兴致盎然地到处走走看看。
“我去那边的心理协会瞅瞅,看他们是怎么帮人催眠的~”舍长陶宛看来是要修炼洗脑大法了。
“那天晴咱们去吉他社听歌呗~听说吉他社社长可是个万里挑一的院草级人物。”林淇挽着天晴,信步悠然地走向不远处的棚子。
秋日的暖阳不分厚薄地洒向大地,树梢的鸟似乎在诉说谁的秘密。
不远处的那个棚子,传出幽微淳厚的音乐声,周遭逐渐聚拢来更多的人潮,夹杂着女生的一两声惊叹和欢呼,显得热闹无比。
是谁在拨动琴弦?流淌着的音符像午后窗棂旁遍布的碎金,又让人想起枝头叶落风中飘零。
“如果要我选择,只能爱一个人,让我成为你的有可能。”
嗓音低语温柔,不轻不重,声线富有磁性,似乎有无限深情隐藏在歌词之中,而一转调却又云淡风轻起来,像拘不住的自在的风,四海为家的候鸟。
“传说中的社长好像没来。不过这男生我可以耶!弹吉他的男生简直太诱惑了吧!”林淇兴奋地捏着天晴的手,嫩白的手沁出红晕,又悄然褪去。
“天晴,你怎么傻了”林淇伸出手掌,在她眼前迅速地晃了几下,又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她全然怔在那里,这是她不曾见过的孟雨过。
他慵懒随意地坐在吉他社的木椅上,长腿自然地交叉,斜抱着一把吉他,修长有力的指拨动着琴弦,额前碎发松散地垂着,和投下的树影参差交叠,平时那副跳脱的模样,瞬时沉淀出深沉的气场,却更为摄人心魄。
他的唇尾向上勾起,哼着曲子,待他唱完一节时,不经意间抬眼,余光似是在人群中掠过,他似乎是认出了天晴,于是一抬手,嘴角一勾,笑得荡人心怀。
人群中便惊起一滩鸥鹭似地热烈起来。
“他在看我耶!还冲我笑!”
“你是不是眼神不太好?明明就是在看我!”
她觉得似乎时钟跳停了一拍,“咔,哒”,在波光闪动的时间之河里,她看到那个少年伫立河边,侧影长长地牵动了光的痕迹。
那一瞬,大概就是所说的永恒,无数的人与物从时间的缝隙里穿行而过,唯独她留在原地,没有移动一分一毫。喧闹与宁静的,都凝固在他那双琥珀般蕴满暖阳的眼眸里。
“学弟你学多久了?弹得不错嘛!”戴鸭舌帽的吉他社副社长毫不吝啬他的褒奖。“考虑一下来我们吉他社嘛!要不然我副社长的位置给你坐。”
是个聪明的人,毕竟他已经看到人潮是如何被这位清隽俊朗的学弟吸引过来,让吉他社成为附近社团之中最炙手可热的一个。
“刚刚弹的这首曲子,送给在场的女生们吧~”他这随口一句,又要惹得多少女生芳心起波澜?
“如果他报吉他社,我也要报!”
“我恐怕你是晚了一步,我早就找社长要来了报名表了!”还有女生得意洋洋地挥动着手中的表格,俨然占尽先机的胜利者的模样。
“快!我也要去拿表格!都不许跟我抢!”
吉他社社长开始后悔今天没有多印个百八十张的,毕竟这场面一看就是开张大吉啊!
可是孟雨过悠然地放下手里的吉他,修长的指尖轻抚着琴弦,漫不经心地向人群中扫了一眼,微挑的眼尾洒落了阳光的金色,整个人笼在光影里,抬起手向副社长摆了摆手。
“谢谢学长盛情邀请,我喜欢吉他。一时技痒,忍不住试了下自己退步没。”他眼里重新蓄满笑意,“不过我已经报了学生会了。”
“没事,有空来教五小广场找我们玩,每周五晚上我们都在那里活动,你要来,随时欢迎。”
“没问题,我联系方式记在你刚给我的登记表上了,学生会活动有需要的话,我联系学长。”
这下火力被彻底转移了,副社长转瞬之间被乌泱泱的女生包围,仿佛万万千千的鱼游入海。
他站起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蓝色的衬衫随性地敞着,里面是洁白的短袖,清爽干净的颜色恰到好处地衬出他疏朗的气质。
“天晴,你说她们几个跑到哪里去了?我们还是去学生会那里看看,我想报文艺部。”林淇总算大梦初醒一般,想起了今天是来参加社团招新的。
宋天晴见人群瞬间消散,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去打招呼,等下引起其他女生侧目,产生什么不恰当的联想,那是不是不太好。
虽然她心里还有另一个自己,在怂恿着她,就算产生什么联想,不正是她期望的吗?
“林淇,你自己先去吧,我找个人。”天晴终于下了决心,她的唇微微颤动,手不自觉地整理了下鬓角。
当她转身时,却意外地发现他朝她们这里走了过来,风吹起他衬衫的衣角,眉目间隐隐地有些急切,清透的蓝折合了日光的影影憧憧,仿佛带着碧海青天的朗阔,向她走来。
待到眼前,他的眼眸在日光下熠熠然,好似一团火焰,灼得人心起伏不定。
“我刚刚弹吉他的时候,”他像是故意顿了一顿,“看到你在人群里了。”
是的,他正自顾自地拨动着琴弦,却抬眼一瞬抓住了人群中的那个女孩,穿着洁白的裙,柔顺的长发映照日光,微微泛着咖啡棕一样的颜色,静如深潭一般的眼,就那么安静淡然地看着他。
他说着便垂下眼,眼尾拉成流畅的弧线,又抬起头,上下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今天的她和以前在学校所见,很不一样。
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巧巧地拨了一下。
“对呀,你和我还打了个招呼。”天晴努力让谈话和往常无异。“我刚刚听到,你好像报了学生会了是吗?”
“对啊我想锻炼下自己,学生会干部以后保送什么的,机会也多一些嘛。”他眼光忽地望向远方,这么早就开始未雨绸缪,他比高中时确实成熟了一点。
两个人之间的谈话被打断了,有个女生略带羞涩地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后面还站着几个貌似在为她加油打气的舍友或是同学,女生有着清丽的眉眼。
“同学,你能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吗?”她每个字都顿一顿,仿佛是思量再三才说出口的郑重其事。
“这个可以吧。”他用指节摩挲了下鼻梁,似乎稍微有些突然,但随即恢复了笑意盈然,让人觉得留有余地的亲切。
“谢谢你!改天有空一起出去玩。”女生欢乐得像一只高歌不休的云雀,翩然地飞走。
天晴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在这里,微抿的唇于白中逐渐渗出一点血色,眼眸黯淡了下去。但自己和他又没有半点越过朋友的关系,如要出言干涉,也毫无立场。
她只想迅速离开这里,否则她那张平静如水的脸庞,很快就会崩解,她迅速地在心里寻找离开的借口。
“我”她刚刚提起话头,抬眼时却正对上他那澄澈明净的眼。
“我中午请你吃饭,赏不赏脸?”他仿佛什么也没有觉察一般,心似朗朗乾坤,让人无法拒绝。
“我还要去新闻部拿个申请表也许没那么快。要不改天再吃吧?”她还是有些介意刚刚的事,希望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梳理一下,自己那凌乱的心绪。
“没事啊,我陪你去拿,正好刚被分配了任务,也有点事找新闻部部长。”他的语气坚定,并无一丝一毫的含糊。
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两人并肩走在正午的烈阳之下,w大的树木成荫,枝枝蔓蔓连接缠绵,树顶落下满地细细碎碎的光影,风吹过,摇动得好像一个一个的心愿。
一瞬的微阳,有些人却误以为是日久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