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铁正心里一气,眼睛暴起瞪人,粗着嗓门生气吼,“你还敢问我怎么了,这话是你能说的吗!”
“我怎么不能说了?她说操关家八辈祖宗,我咒她儿子断子绝孙!这总共就三兄弟,二叔人不错,我不说三叔说谁?诶爸,你该不会要我咒你断子绝孙吧?”
“……”关铁正一噎,他搡了搡被亲妈用力戳着的后背,语气稍缓地训斥,“别给我转移话题,姑娘家家的,你难不成非得咒个人断子绝孙才行?”
关小言晃了晃胳膊,看着亲爹一脸闲适说,“对啊,我从小睚眦必报,有人骂难听的话,我可不得反骂回去?这骂死人的事我做不出来,那我只能骂活人了。”
又是一梗的关铁正:“……”
他头疼地看着从小就和亲娘不对付,还特别记仇的闺女,也是无奈。
凝滞片刻,关铁正望着一脸无惧的关小言,摆摆手心累说,“行了,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点说话态度。还有妈,你说话也留意点,别老是一开口就骂爹喊娘,一点都不文明!”
站在后头的李老婆子:“……”
和完稀泥,关铁正舒了口气地转过身,准备溜之大吉。
一看儿子不痛不痒说几句就想跑的李老婆子,立时气得直跺脚,“铁正,你这就完了?”
关铁正脚步一顿,点点头,“嗯,完了。”
“……”
李老婆子喘了两口老粗气,眼睛瞪圆,跳脚大骂,“你他娘个不孝子,自己老娘被欺负了,轻飘飘说两句就算了,你个混球还有没有点当爹的样?我看你是要让这个贱丫头爬到头上去拉屎了……”
关铁正不满地皱了皱脸,回过身打断话,“妈,不是才让你讲文明吗?怎么又带脏话?你这样我怎么给你做主?”
“你……”
李老婆子满腹骂人的粗鄙话噎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她捂着胸口不敢置信地指着亲儿子关铁正,一脸震惊,满手颤抖:这这这……这个王八羔子,居然找茬说她骂人不讲文明,就……就不给她做主!
李老婆子心里无端一悲,又立刻转化为熊熊怒火,顺带还将对关小言的不满,也转移到了儿子身上。
她立马气势汹汹地挪着小脚跑到院子里,把头一仰,扯着嗓子鬼嚎起来,“关铁正你个没良心的混账,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长大,可你现在竟然不认妈,放任大的小的全欺负我……没天理呐!老天爷,我的命咋那么苦,那畜牲的良心都喂了狗……”
关铁正头疼地追赶出去,焦躁地望了望左邻右舍,心里一火,直接上手扯着鬼哭狼嚎的亲妈往屋里拉去。
身子骨特别硬朗的李老婆子,灵活地扭着身子,边大声叫骂的同时,还能与关铁正两只手纠缠着对打一二。
“你个畜牲想干啥,还敢打亲娘!救命啊,不得了……哎呦,哎呦……痛死我了……”
关铁正心梗地瞪着自己根本就没碰到人的手,看着故意乱嚎的亲妈,心底一时气得慌。
“妈,你当着乡亲的面乱喊什么,我碰到你了吗?”
“啊……好痛好痛……”
关铁正心堵得面色发青,差点没气得比他妈先走一步。
这么无耻的人居然是他亲妈?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虽然关铁正时时注意手下留情不伤亲妈,但不会小心自己不伤到儿子的李老婆子,寻着空地就往他身上招呼一二。
女人打架——抓脸、咬人、手指掐……一应俱全都用上!
仿佛对面的不是她亲儿子,而是某个抢了她男人的坏女人!
“啊……”
一个没注意被亲妈一头撞向下巴的关铁正,痛出眼泪地捂着伤处,听着聚拢在他家院门口的议论嘲笑声,整张脸刷得黑了……
终于傻愣回过神的关小言和王素芬急忙跑出屋去,一个去帮关铁正,一个去关院门。
“啪!”
关小言大力一关院门,隔绝开所有人看热闹的热切目光。
她跑回到和亲爹亲妈俩人对打还能立于不败之地的李老婆子身边,不禁流下几滴冷汗:果然……这还是吃的太好了,那么有劲!
关小言左右寻过,直接捡起墙边的柴火棍,冲进三人混打圈中。
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谁伸手打人就敲谁一棍!
终于,那不依不饶最想打人的李老婆子,在挨了最多的闷棍后,呲牙咧嘴停下手,满脸怒气地瞪着联合起来“欺负”她一人的一家子,不甘吼道,“你们这群不孝子都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铁成来给我做主!”
关小言拎着棍子挡在亲爹亲妈前头,谨防对方出其不意来一下的同时,威胁说道,“奶,要做主你请啥三叔,他又管不了我爸。照理说应该请大爷爷过来,他可是爷爷的亲大哥,你一请他过来,讲清前因后果,保准我爸老老实实听话,我们一家给你磕头认错!”
“……”生平最怵大伯哥,还老是被威胁死后不得进祖坟的李老婆子,身子抖了抖。
她胸膛剧烈起伏几下,手指恶狠狠地指着关小言,气愤叫嚣,“好,你给我等着,我就去找他来给我做主,你们一家子都等着给我端茶认错吧,尤其是你这个黑心贱丫头!”
关小言嘴角一翘,对冲出门的李老婆子摆了摆手,语气欢快吆喝说,“行,那奶你可要快点,我马上要上班了!”
李老婆子开门的手蓦地一僵,随后重重一哼,“哐当”一声蛮力打开门。
“看什么看!没见过儿子打娘吗?”
周围聚拢看热闹的左邻右舍:这还……真没见过,第一次!
院子里,脸上挂着几道抓痕的关铁正,捂着淤青发胀的下巴,气咻咻地冲到院门口,对一脸兴味盯着他脸瞧的乡里乡亲挥挥手,忍着怒火驱赶道,“都回去,站在这儿看什么看!一会儿不用上工了吗?”
周围聚集的乡亲们你看我,我看你地动了动身子,碍于关铁正的威厉,一哄而散,嘴里却还回味地交流着。
其中一人咂咂嘴兴奋说,“嘿,昨天老太太背着包袱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关队长家今天要干仗!”
“可不是,我还以为昨天能看到闹腾呢,没想到今天憋个这么大的。诶,你们看见队长那脸了吗?他老娘下手可真不轻!要不是有咱们作证,别人还以为他宝刀未老和队长媳妇在炕上折腾得呢!哈哈哈……”
“哈哈……”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哄堂大笑起来。
笑声夹着刚才的说话声,直接传入到关铁正耳朵里,让他那张带着挠痕的老脸红了又黑,五彩缤纷。
关铁正羞恼地重重一哼,带着汹涌怒意,朝着已经散开人群的门外大步流星走去。
王素芬皱起眉头凝望着关铁正很快消失不见的身影,扭过头对女儿忧心忡忡地说,“小言,那老虔婆不会真去找你大爷爷告状了吧?”
关小言扔下手里的柴火棍,拉着王素芬往屋里走去,安慰说,“妈,你放心,就我奶那胆子,她绝对不敢跑到大爷爷面前触霉头。本来大爷爷就讨厌她老是闹事,要是主动送上门去,等他看到我爸那一脸的挠印子,可别真代替死去的爷爷把她给休了。”
王素芬闻言松了口气,眉头一舒,点点头叹息,“唉,你爸今天可真得气得不轻,也……伤得不轻。”
想到亲爹那一脸伤痕可怜样的关小言,忍不住“噗”得一乐,“哼,谁让我爸老是当和事佬和稀泥,人家又不记他情。不过妈你别担心我爸,他可不笨,就是今天稀泥没活好,惹了嫌了!”
想到之前关铁正的作态,王素芬尾音拔高一哼,眉眼之间的怜惜担忧尽消,口不对心傲娇道,“哼,我会担心他?这个老东西惯会当好人,活该!”
关小言被逗得一乐,随后收起笑意感慨说,“其实今天这事主要还是因为奶提前来了,没给他留时间准备。你看我爸多会选日子,让大爷爷安排的赡养日子全是农忙时候。一年轮两次,一次两个月,每次到这个时候,他就借口住晾谷场看粮食去。而且本来农忙就累人,谁有功夫和她吵?”
王素芬点点头,跨过厨房门槛同意说,“你这话倒是不错,你爸不聪明也当不了大队长。你现在这么聪明,都是随的他!”
“……”关小言顿时一噎:明明是她天赋异禀好吗?
要不是她从小带着前世的记忆,就这个家早被打包送给三房了!那和稀泥的老爹可不像现在这样,还知道帮她们一二!
——
与此同时,在村里小路上到处乱晃的李老婆子,不停揉搓着被打红的手,嘴里嘀嘀咕咕的全是在骂关小言。
“这个小贱人、赔钱货……从小就不安份,撺弄铁正跟我离心作对,还一直住在家里害人……哼!”
一路骂骂咧咧,自觉晃荡得差不多的李老婆子,看看日头,确定小贱人已经离家去上班后,满意地扭头一转,无事发生地准备回去。
李老婆子抬头挺胸地一路走着,等要靠近家门口时,她看着突兀出现在隔壁院门口的绿军装一怔。
“哎,洪兴他娘,这个后生是你家啥亲戚吗?咋以前从来没见过?”李老婆子冲站在院门口的钱婶子一脸好奇。
钱婶看着突然到访的张忠国,想了想和人如实说,“这后生是我昨天介绍给小言的对象。”
李老婆子听着一愣,很快,心底的小九九就活跃开了:对象?哎诶妈呀,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想法把那小贱皮子嫁出去,看她还能不能在家里和自己作对!
看着径直往屋里去的俩人,李老婆子拍拍屁股,赶紧自来熟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