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语怎么都想不明白,死而复生、并回到过去的离奇事件,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过上辈子的那些经历,对她而言本就是一场离奇的噩梦——身不由己、处处碰壁,无论怎么努力,好像都没有任何出路,相反只会越陷越深。
绝望是一点点积攒的,而过生日的时候无人问津,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一夜服下过量的安眠药后,她本以为熬过剧痛和窒息,就可以获得解脱,谁知却回到了被接回温家的那个黄昏!
除此之外,仅仅只是刚到温家,就发生了许多上辈子根本没经历过的事。
在她的记忆中,这一天是灰暗而压抑的,亲生父母的冷漠和嫌弃,几乎击碎了她对血缘亲情的全部幻想。
最后竟然只有温韵会贴心地为她考虑,让她在这个陌生的“家”中找到了些许温暖。
然而……
然而过了很久以后,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温韵才是最恨自己的人。
温韵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致自己于死地的陷阱,一步一步将她打入无法翻身的地狱。
重活一世,她已经彻底寒了心,更不打算让任何伤害自己的人好过。
可她现在却发现,这一世的温韵,似乎性格大变了。
被带到二楼浴室门口时,阮语不禁有些茫然,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身边的温韵。
对这个人的恨意,好像从她在车上给自己递纸巾开始,一次又一次,全都打在了棉花上。
温芸并不知道阮语此时在想什么,见她站在门口发呆,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小语?”
“嗯!”阮语回过神,“我在听。”
“先进浴室看看吧。”温芸做了个“请”的手势,“如果发现从没见过的洗浴用品和设备,你应该不介意我为你做介绍吧?”
“谢谢,我不介意。”阮语忙应下,说完就走了进去。
她并没有表现出熟悉这里的样子,目光在浴室里扫了一圈后,望向温芸,轻声说:“我只想冲个澡,应该怎么做呢?”
“用沐浴器就好!”温芸忙为她示意,“喏,这是控制水温的开关,按颜色来调节冷热。”
阮语上手尝试时,她去旁边的台子上拿来一只小瓶子,瓶身密密麻麻全是外文,是原主常用的沐浴露。
“这是沐浴露,洗身体的,在手上搓开就能用,下次你也可以试试用浴球。”温芸把小瓶子递给阮语,“不过它的泡沫太丰富了,记得千万不要挤太多呀!”
阮语查看沐浴露时,管家将她的行李箱拖了过来,站在门口轻声提醒:“韵韵小姐,小语小姐的内衣裤和家居服都没来得及买新的。”
这台词温芸十分耳熟,原文里原主的回答是,先让主角穿自己带来的家居服。然而主角的家居服不仅款式旧,看着也很寒酸,主角穿着它们出现在温父温母面前时,自然又遭到了嫌弃。
“那小语就先穿我的家居服吧。”温芸不假思索地说,“辛苦葛姨!”
目送管家离开,温芸见阮语抓住行李箱扶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忙说:“没关系,你把尺寸告诉葛姨,过两天就有新衣服了。”
“谢谢您。”阮语微微点头。
“别客气,以后你也叫我韵韵吧,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温芸顺口说完,才想起原主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暗骂自己失言,正要解释,抬头却发现阮语笑得天真无邪,解释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算了,以后她对主角好点,还能厚着脸皮做一家人。
“你慢慢洗吧,不用着急。”她匆匆搁下话,转身走出浴室,想了想,下楼返回客厅。
按照原文,主角的亲生父母之所以会那么看不惯主角,少不了原主的“功劳”。
既然原主可以在温父温母面前抹黑主角,那她当然也可以反过来,趁机夸夸主角。
等走到二老不远处,温芸再次娇声叫了“爸爸妈妈”,亲昵地挨着温母坐下,搂着她的胳膊说:“小语真的好乖哦,声音也温温柔柔的,听起来很舒服,我就忍不住多和她说了几句话,你们应该会原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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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外,阮语用最快的速度将要换的内衣裤挑出,用一件短袖裹住,将它们放在置物架上。
拉上行李箱后,她环顾四周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镜中自己的脸上。
这里的一切,她都很陌生。
二楼的浴室全是分开的,总共建了五间,四间是专属浴室,多出来的一间是给亲戚准备的,平时一直闲置着。
至于一楼的那间浴室,是公共浴室,管家、保姆和保镖都能用,也是她上辈子洗澡的地方。
温家每位家庭成员都在二楼拥有自己的私人浴室。
只不过……“每位家庭成员”并不包括她。
回忆起这栋别墅里一张张面孔,以及这些人当时看自己的嫌弃眼神、对自己做过的种种事,阮语皱紧眉按住胃部,竟感觉上辈子服药之后的疼痛还隐约有残留,额头也沁出冷汗来,呼吸声急促。
“小语小姐。”
管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韵韵小姐的家居服拿来了。”
阮语忙放下手,转身习惯地向管家扯出无可挑剔的优雅笑容,看着她将一条睡裙挂在了储衣柜里。
是一条奶油白的保守款长裙。
“韵韵小姐不希望送出的礼物被轻视。”管家别有深意地提醒她。
“嗯,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条裙子的。”阮语勉强维持着笑。
浴室门关紧,阮语的笑容瞬间收敛,再次按住隐隐作痛的胃部。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恐怕是受过严重心理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缓了一会儿,她才打开阀门,淋着温热的水流,目光望向储衣柜里的睡裙,不由得想起温韵下车前说过的那些话。
——“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
——“一定要想办法为自己争取到二楼的房间。”
这一世的温韵……难道是真心想对她好吗?
可她很快又否认了这个猜测。
上辈子刚来温家时,她也这么想过,现实却已经证明,那些关怀不过是温韵的陷阱。
——她知道她向往这种关怀,所以故意为之。
深吸一口气,阮语继续冲洗身体。
她必须得保持警惕,绝对不能再被温韵欺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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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和温父温母大夸特夸阮语的温芸,忽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慌得温母忙摸了摸她的额头,拿出手帕就要为她擦鼻子。
温芸上辈子父母走得早,哪受过这种照顾,顿时也紧张得不行,忙接过手帕,仔细擦了擦,用乖乖的语气说:“谢谢妈妈。”
“韵韵是不是累着了?”温母拿回手帕,心疼地问,“妈妈早就说过,司机和保镖过去接人,你和我们一起待在家里等就好了。”
虽然早就知道二老对原主的偏爱有多离谱,但此时真真切切听到这些话,温芸依然觉得挺不是滋味。
于是她挺直了背,正色道:“妈妈,如果当年没有发生抱错,那么这些年在乡下的人就该是我,而不是小语。”
“我去小语家看过了,她好辛苦噢,小时候就没了养父母,全靠年迈的爷爷奶奶一点点养大,稍微长到有点力气的时候,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了。”
“韵韵……”温母欲言又止,攥紧了手帕。
“妈妈,小语代我受了那么多苦,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所以想要亲自去接她回来,想要告诉她,她还有可以依赖的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也会好好爱她。”
见温母没有阻止的意思,温芸趁热打铁继续说,“回家以后,她就能像我一样,既可以向爸爸妈妈撒娇,也可以拥有最好的教育和生活环境。”
说着说着,她莫名感觉鼻子发酸,眼前也蒙蒙地浮起一片水雾,干脆趁机眨了下眼睛,吸了吸鼻子,捂住半张脸,哽咽道:“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我失态了……”
一时间,客厅十分寂静,只听得到她轻微的啜泣声。
温芸表面上演得声情并茂,实则心脏狂跳,紧张坏了,正想着接下来要说什么,冰凉的手帕就触到了她的脸颊。
“韵韵不哭,是妈妈想得少了,妈妈不是有意要说那些话!”温母为她擦眼泪时,自己也红了眼圈,“妈妈真的不知道小语过得这么辛苦,你能原谅妈妈吗?”
温芸:……
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原主会是个绿茶了。
带着哭腔应下后,温芸悄悄瞥了眼始终坐在一旁的温父。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是温母在和她交流,这位做父亲的反而像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该说真不愧是冷血资本家吗?
温芸稍作思考,期待地对温父说:“爸爸,我的画室可不可以让给小语当卧室呀?”
温父一愣,诧异地看向她。
“我已经好几年没画画啦,那间画室放着也是浪费。”温芸解释,“而且小语好瘦噢!我听说瘦人缺维生素d,要多晒晒太阳才行,画室那里的太阳就很好。”
原主的画室也在二楼,空间很大,放一张大床之后还有许多空余,书桌柜子的款式做得很大气,格局布置也可以自由发挥,还有一扇采光非常好的落地窗。
见温父陷入沉思,别开目光,迟迟没有回应,温芸故意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啊爸爸,我说了任性的话,你是不是生我的气啦?”
“生什么气?爸爸还能不知道你的脾气吗?”温父却笑起来,不紧不慢地说,“但装修之后,通风至少要三个月,在这之前,只能先委屈小语住在客卧了。”
温芸就等这话,立即笑得弯起了眼睛,还欣喜地鼓了鼓掌:“我就知道爸爸最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