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后面是个两进的院子,一进院里的左厢是供大夫休息所用,右厢供医女休息所用,二进的院里则是库房跟熬药间,此刻燕枝娘带着几个妇人在后头帮着熬药,十几个炉子烧着火,医馆前头再闹,她们也都没离开过。
朱绪带着沈思月来到一进院右边厢其中一间,房间的小圆桌上放着一只三层的红漆鸡翅木食盒,打开之后,里面是特意为她烧的两道起口味的荤菜和米饭加一碗药膳羹汤。
“这是我让老韩额外替你备的你爱吃的饭菜。芳朝他们年纪小,一顿不吃也饿不坏,可你不同,你的伤虽是已经痊愈,然而重伤过后半载之内,无论你过去身体好与不好,在这段时间之内都需悉心调养。便是医术再高明的大夫,要让一个重伤病患复原如初,也少不了时间来养,这世间没有什么神仙之道。”
朱绪一边将饭菜端出来,一边淡淡声说道,“今日你这般奔波劳累地救助村民,想来是一整日都滴水未进,更不用说进食,再加上直面灾难对你的冲击不会小,身心俱疲之下极是容易牵动五脏肺腑,沉郁为疾。”
他把药膳羹汤端到她面前,见她满面仆仆尘土,眸中揉起一丝心疼,“我知道人在极度疲累之后胃口不大会好,这饭菜如论如何你需得吃一些。可好?”
沈思月淡淡的说不出话来,仿佛有暖暖的东西一点点渗入进她的心里。
“阿月总这般殚精竭力,奋不顾身,可知我既欢喜又忧愁?”
沈思月的心蓦然地一酸,望着他清俊的眉目,听着他温言细语的“责备”,好似所有的疲惫都在他这里如云散开。
她轻轻一笑,眼含闪动的微光,沙哑声道:“我饿了。”
朱绪微微的一笑,陪着她进了一些食,喝了半碗药膳羹汤,他又同她说了会儿话,等她消消食,便看顾她到床上躺下来安心睡一觉。
大概是真的累了,沈思月这一觉睡得极沉,又或许是朱绪给她的床头点了一根眠香,一贯浅眠的她睡得很舒服,几乎都没有变换姿势,睁开眼醒
。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翌日午时,窗外的天色亮堂堂的。
“醒来了?刚好午时,饿不饿?”朱绪推着轮椅来到床头,从被褥里拿过她的手腕把了一回脉,“这一觉恢复得还算不错。”
“我睡了这么久?”沈思月好长时间没睡得这么踏实过,全身都还有一些散散的抓不着力,那股干脆利落的起床劲也散了,一时之间躺着不舍得起身。
“医馆里……”
朱绪给她将被褥揭开,拉着她起了床,先给她递了一盏水拿来漱口,淡淡的说道:“医馆里外都有人看顾,昨夜之后没再死人,村民们的情绪也都尚好,樊将军留了陶将军等人打理后续事宜。芳朝他们也有三娘在照顾。你可安心下来,也别事事都过于挂记。”
沈思月也就不再问了,漱完口起床来到桌前,还是昨日的那个食盒,里头备上了可口的热饭热菜,朱绪点的眠香,自是知道她会几时几刻醒过来。
这一顿饭菜朱绪陪着她一起用过,看着她气色好了起来,饮完茶漱过口,淡淡说起,“过了这个年关,阿月可是满及笄之年了?”
沈思月怔怔,自己想了一下,“十五。”
朱绪淡然浅笑,“阿月每月月事时可是肚腹不适,有绞痛感?”
沈思月脸耳一热,没想到他会忽然间说起这种女孩家的事情,“阿绪怎会……”
“我与你把脉时,发现你月事将近,脉象上有淤塞之象,应是这半年时间里操累过度所致湿寒切体。”朱绪浅浅道,“女子宫寒看似小症,实乃大恙,你这般若是不经调养,十年之后必累疾成患……对你日后生儿养女也是一桩拖累,妇女疾症恐接踵而来都未必。”
沈思月诧讶得说不出话来,脸越来越热,这怎么就谈到生儿养女了?
“你我已经当兄长面前定亲,现下房中又只有你我二人,阿月不必拘谨羞涩。未来阿月不论是何时想要孩子,又或是不想,我都依你。我只在乎你好与不好。我已列出方子,近来每日以此方药浴双足,再加上我为你施以针灸,想来下月开
。始,这腹绞寒凉之痛便会要好不少。”
朱绪的眸光掠过她脸上飞红的表情,“阿月可知道,在大周女子年满及笄,便可嫁为人妇了?”
没等她张口,他又道,“那日我问过你,阿月说是你们家乡女子需得等年满十八才可嫁人。我虽一日都不愿多等,可亦想待阿月年长一些……再将你娶为我妻。”
沈思月未曾想过长远以后的事情,只觉得这一刻朱绪灼烈的目光让她浑身都在发烫,情不自禁咽下一口口水。
他暗哑的长眸中一扫平素的淡雅,挑起一抹狂肆的邪气,那炽热的意味代表着什么再清晰不过……
他一派淡若止水,清贵静雅,让她差点忘了他已是个成年的男子,而他这般年纪的男子欲望最是深切。
沈思月火热热的快要坐不住,脸颊变得一片彤红——她没好意思告诉他,她内心比他还大许多岁,早已懂那般事,偶尔梦中还会想入非非,她那压抑二十七年的欲求也许一点不比他少。
当然这种事情打死她她也不能说出来。
“我想要。”她眸光如灼,同样向他看过去,嗓音沙哑,手心跟耳根都是一片滚烫,“我想要同阿绪生儿育女,未来不论生男生女,都会像阿绪一样好看。”ωωw.cascoo21格格党
朱绪给她喂了一块鲜梨,眉目含笑,眼眸炽亮如火,“自是像阿月更好。”
沈思月只觉得入口的鲜梨沁甜无比,眼前的笑容让她看得有些发呆。
她动手掀开他一截衣袖,露出的一截手臂伤痕斑驳,虽都已淡化,却仍让人觉得触目惊心,她柔声的道:“那阿绪呢?阿绪幼年受创无数,可还能悉心调养过来?单是那日张英鞭笞你的伤,便不是常人所能忍受。你身上的伤痕,仅是我看过的这些,都可瞧得出其中厉害。你一回一回的忍受下来,又是否伤及了根本,累及你的寿命?”
“你我可能一块相伴到老?”
看着她殷切凝望的双目,朱绪轻轻擦过她唇上沾的梨汁,眸色一深,“我会为你竭尽所力地活,你可信我?”
沈思月眼睛一热,“我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