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阿善用过早膳时就想去找柳三娘,然而人还没迈出寝房的大门就被修白堵了回去,他是奉容羡的命令过来拎阿善过去练字的。
“练字练字练什么练。”阿善去了容羡的书房后就开始发脾气,“我字写得这么好看,还有什么练字的必要?”
见书桌后的人不理自己,她跑到他面前用拳头打了他一下,气呼呼道:“姓容的,你是不是嫉妒我写字比你好看啊?”
容羡一把抓住阿善握紧的拳头,扯着人圈到书桌与自己中间,他将玉管笔塞到阿善手中,握住了她的手,“你那字丑的很,我看着不顺眼。”
“你胡说!”
阿善的手被他的手圈住,被迫在纸上写了一个‘羡’字。她盯着那字左右瞧了瞧,忽然就反应过来,想要回头去看容羡,“喂,你是不是看着我的字体同其他男人的像,所以吃醋了呀?”
“别乱动。”
容羡将人半圈在了怀中,有浅淡的香甜传来,他握住阿善的手力道又紧了一分,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承认了,靠近阿善低声:“你说的不错,我就是吃醋了。”
吃不吃醋的,一开始他听阿善念叨子佛时还没什么反应,如今别说是她念叨,他只单单是看着她这一手好字,就控制不住的烦躁。如果可以,他宁可希望阿善把字写的丑一些,总归不要让他从字中看到别的男人的影子,就是好的。
阿善没想到容羡会承认的那么大方,略有些惊讶的张了张嘴巴,她如牵线木偶似的又随着容羡的动作写了一个字,这次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鸢’字。
没忍住,阿善好奇的又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她侧身时才发现自己和容羡靠的很近,二人的呼吸很快交融,容羡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握着阿善的手,略微倾身直接把人罩入了怀中。
“看什么?”才口口声声说完自己是吃醋了的男人,这会儿面不改色语气都不带起波澜的。
他这宛如无.欲谪仙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动心的模样,阿善将头重新扭了回去。“你知道吃醋是什么意思吗?”
在听到身后人一声淡淡的鼻音‘嗯?’时,她想起自己穿书前看过的许多言情小说。“吃醋是指的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在意。因为喜欢,所以他希望自己爱的人只喜欢自己只看着自己,身上也只有属于自己的气息。”
“所谓吃醋,大概就是你觉得自己最心爱最宝贝最舍不得触碰的人忽然被别人碰了一下,然后你家宝贝对别人笑时比面对你时笑起来还甜,嗯……总归,那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外人是教不明白的。”
也不知道容羡有没有认真听她说话,总归像他这种天生冷情的男人,大概是不会在意什么情情爱爱吃不吃醋的。阿善也懒得同他解释那么多,甚至在容羡自己看来,阿善所说的这些情绪都不会在他身上体现,直到——
子佛再次出现。
阿善再一次出门,是去百年络绎书斋找柳三娘,这个时候柳三娘已经知道了阿善真正的身份是南安王世子妃,她们二人关起门来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的,阿善在确认门外并无人偷听后,才敢不装失忆。
“三娘能帮我弄到路引吗?”若是阿善逃出南安王府后想要出皇城,就必须需要能验证身份的路引。
书中的内容阿善几乎全忘,她唯一记着的大概也就是男主容羡的篡位过程。她隐约还记得在成烨帝病危前南方曾发生了几次水灾,到时容羡会奉命前往途中还被嘉王重伤,这是阿善能逃跑的一个机会。
阿善之所以装失忆,是因为一直在等机会,一个能顺利逃跑且非常成功的机会。在这个期间,她会准备好自己逃跑时所需要的一切东西,柳三娘思考了下点了点头,“我尽量帮你弄。”
彩霞口一别,她之所以会来皇城,一是想看看自己心爱之人曾经住过的地方,二就是想要打听打听阿善的下落,若是得知她还安好,她就准备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去一个安静的小镇生活。
如今她终于找到阿善了,而阿善决定和她一起走。
“对了。”
阿善并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在离开时,她想起彩霞口那些被弄坏的马车车轮,本就是随意夸了句三娘好手段,谁知柳三娘愣了愣道:“那不是我做的。”
逃跑那日她自己都慌得厉害,哪里还会有机会潜入后院去卸那么多的马车车轮?
“不、不是你?”阿善也有些懵了,只是不是柳三娘那又是谁呢?
总之不可能是容羡手底下的人所为,她很快就想起在那里避了一夜雨的嘉王等人……难道是他?
出书斋的时候,阿善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有一个瞬间她顺着这个点似乎是联系上了很多的事情,但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儿,刚刚撑建起的思维又会很快被打散,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而此时南安王府中,容羡在书房将一封信件丢在了桌子上,信件底下是阿善之前写的一叠罚抄。
空气中是过分的沉闷,他负手站在窗前,不知是何情绪忽然问书房中的周长余,“见过嘉王的字吗?”
周长余回道:“偶然见过一次。”
于是他就听容羡又道:“那你拿起信封底下的纸看看,看看这像不像嘉王写的字。”
周长余完全不知道这是阿善写的字,他只是在看了阿善的罚抄后略显惊讶,“这是谁写的?”
“据属下来看,这字至少有个六七分的相似度。”
第68章 逃离夫君八
“……”
因为心中有事, 阿善今日回南安王府回去的很早。
回程的路上,她撩了撩马车窗帘, 在看到马车外骑马的黑衣青年时有些晃神, 握紧了些软帘, 她轻轻喊:“……玉清。”
到底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阿善总觉得自己在喊出这句话时, 不仅仅是马车内的妙灵妙月在看她, 就连玉清身旁的几名暗卫神情也有些不对劲儿。玉清扭过头来看向扒在马车窗口的阿善,耐心询问:“夫人, 怎么了?”
阿善张口想要问他彩霞口的事情, 但总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太方便,看了看他身旁的几名侍卫, 于是她准备等到下车后单独询问。
事实证明,阿善单独询问是一件非常正确的选择。
因为当她下了马车、拉住玉清避开人群小声询问卸车轮的事情时, 玉清看着她的目光很是复杂, 沉默了一瞬,玉清问:“彩霞口的事情, 是书斋的柳三娘讲给您的吗?”
阿善的脑袋轰的一声就炸了。
要不是玉清这句话, 阿善险些就忘了自己还在失忆中。她呼吸一窒干笑两声, 赶紧接了玉清的话:“对、对啊,今日她同我说了彩霞口的很多事情,还说……还说咱们离开时那车轮不是她卸的呢。”
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阿善发现自己越解释疑点越多。试问, 一个趁夜逃跑的人, 逃走后是怎么知道的后院车轮被卸的事情?
阿善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每当她对上玉清,总会不自觉降低自己的心理防线。她此时有些紧张的搅了搅衣摆,垂下脑袋,正想着怎样把自己的话圆下去,玉清就又开口了。
“车轮被卸的时候,并没有一名守卫看到,那夜雨大事情又太多,众人把心思全都放在了看顾您的身上,因为之后又发生了不少事,所以这件事并没有人查。”
查不查的,总归是当容羡得知,阿善是因为车轮被卸才与嘉王同坐了一辆马车后,那几位看顾车马的护卫全都受到了重罚。
玉清似乎并没有发现阿善话中的漏洞,或者说是他故意当做没有发现。他没有质问阿善一句话,全程面色平静和阿善保持着安全距离,看似要比以往对待阿善疏离许多,实则他更像是保护阿善。
等到他人离开后,阿善很小声对他说了句‘谢谢’。虽然不知道玉清为什么会帮她,但她看得出来,玉清一定是发现她是假失忆了。
既然连玉清都发现了,那么……容羡呢?
回到清波园时,寝房中无人。阿善得知容羡在书房后主动找了过去,她推门时周长余刚好出来,二人打了个照面,阿善因为不认识他好奇的多看了两眼,周长余脸上遮着黑布,只是对阿善淡漠点了点头。
“刚才在和玉清聊什么?”知道阿善进来,容羡站在书桌前写字,头也没抬。
从马车到达南安王府大门后,阿善的行踪就已经透明,每日都会有人将她的行为报告给容羡,这事儿阿善失忆前就知道了,但她此刻却只能装作第一次知道的模样,“你派人跟踪我?!”
容羡知道二人说话的时间不长,他兴致缺缺也没有解释,只是道:“以后离我的护卫远一点。”
其实他还想在这句话的后面加一句,那就是离玉清远一点,只是话到嘴边,他莫名想起阿善口中的‘吃醋’,于是话到嘴边就变了变。
阿善哼了一声,她本就不想和容羡过多提起玉清,所以她走到书桌前,将自己的手掌横在了容羡眼底。
“做什么?”
阿善将手搭在了他桌面的纸张上,有了她的遮挡他无法继续写字。
很白嫩的一双小手,容羡看到它蜷缩成拳似乎在握着什么东西,看样子她握着的是根玉簪,因为玉簪过长她的手掌抓不住,所以尾部很长一段都露在了外面。
“三,二,一 ——”
阿善边念着边慢慢松开了手,五指展开的时候,容羡看到她掌心中横着的是根漂亮的白玉羊脂簪,这簪子是很大气的男款,通体透亮簪头的交.缠图案立体还泛着些微的黄,精致中又不失简洁。
“怎么样,好看吗?”阿善笑眯眯看着容羡。
这簪子是阿善让柳三娘陪着自己逛铺子时买下的,虽不是真心要送容羡东西,但确实是觉得这簪子很符合他的气质。
容羡并没有马上拿起玉簪,他抬眸看了阿善一眼,“送我的?”
“嗯,送你。”阿善点了点头,或许是看不惯容羡这副波澜不惊的态度,她又甜甜加了一句,“是送给夫君的。”
昨日阿善在书房练字的时候,容羡不在,是修白在一旁看着她。
因为这书房是机密重地,闲杂人等都不得进入,所以这书房中的东西都是修白和玉清轮流清理,昨日刚好是又轮到修白了,他在整理东西时从角落发现了两截碎玉簪,在让小厮出门询问了后,他当着阿善的面就把那簪子扔掉了。
簪子是阿善最初送的,因为和云芳小县主打了一架,那簪子碎成了两截。玉清是知道那簪子是阿善送的,所以他从未询问过容羡是否要扔掉,但修白并不知道这簪子是阿善送的。
修白以为,这只是一支较为廉价还碎掉的破发簪,在当着阿善的面扔掉时,他还嘟囔了一句:“主子怎么会有这么难看的发簪?”
对,他家主子尊贵无比,吃穿用度哪怕是头上的一支发簪,都应该是簪中极品。
就是因为阿善当时还在装失忆,她才憋了口气没有同修白怼,事后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真心被人践踏了,就算当时她买那发簪是为了巴结哄容羡开心,但当时她买发簪时是真心挑选的。
也正因如此,阿善才会在今日又给容羡买了支发簪,这次她挑的是人家店铺的镇店之宝,她拿着簪子凑到容羡面前,问他:“喜欢吗?”
容羡总算是接过了簪子,修长的手捏着它把玩了一番,他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只是淡声询问:“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
阿善人站在他面前矮了他一截,她嘟了嘟嘴,忽然就踮起脚圈住了他的脖子,容羡没动,任由阿善抱着他将侧脸埋在了他身上,她软绵绵略有些委屈道:“昨日,我看到修白扔了一支发簪。”
容羡垂着眼眸,神情没什么变化。
阿善双手抱住他的腰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自顾自道:“那发簪看起来还挺好看的,至少我看了一眼就觉得一定适合你,只可惜修白说这是你不要的东西,所以就给扔掉了。”
“本来嘛,我也没有在意,直到今日我无意给我的两个小丫头说起了这事,她们支支吾吾我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对,询问后才知道,原来那簪子是我送给你的!”
“夫君,那是我送给你的啊。”阿善今日之所以又帮容羡买发簪,真心送他东西是假,借机埋怨他才是真。
反正这簪子也是用他的钱花了大价钱买的,阿善也没怎么去挑,她说到这里总算是抬起了小脸,视线之上容羡也在看着她,近距离之下,他那双漆黑的眸中能清晰倒映出阿善的影子。
阿善眼睛水润润的,她微弱的一瑟缩,质问道:“你知道我得知事情的真相后有多么伤心吗?”
“夫君你是不是不爱我?不然你怎么会随意丢弃我送你的簪子?还是说你觉得我送你的簪子太廉价,就算你不喜欢,难道就应该扔了吗?”
容羡睫毛轻抬了下,随着阿善的诉说,才渐渐回想起昨日的事情。
他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就不会有时间浪费在这种芝麻小的事情上,昨日小厮来询问时,只是说书房中有支断掉的玉簪要不要扔,容羡不要是必然,但是他那时并不知道,小厮口中的玉簪是阿善送的。
如果,他当时知道了,那他还会不会让修白扔掉呢?
容羡不知道,也不愿去想这些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再次对上阿善含满委屈的眼睛,他总算是回抱了她,一只手搭在她的后背轻拍了两下,容羡用另一只手握住阿善拿着玉簪的手,微微倾身道:“帮我戴上吧。”
阿善没动,红润润的薄唇吐出几个字:“你先给我道歉。”
容羡挑眉,压低面容看着阿善,“你说什么?”
“我说,你先给我道歉。”阿善受了那么多气,也就仗着如今失忆的借口,才敢放肆一把。
她咬了咬唇瞪着容羡,见他目光微冷看着她并不说话,她抓紧他的衣摆道:“我的真心你说丢就丢,让你道歉都是便宜你了。如若你不给我道歉,那以后你送我的东西我也全部丢掉,你不在意我,也别想让我在意你!”
这话一出,容羡看着她的神情果然更冷了。
其实阿善就没指望过容羡这种人会对她道歉,毕竟这人不在意她是打从心里就不把她放在心上,就算是再道歉也没什么用处。而她之所以还要这么要求,一是因为自己觉得憋屈想撒气,二是为了胡搅蛮缠给容羡添堵。
阿善甚至都想好,一会儿容羡会如何冷着脸把她丢出去了,然而她等了半天,容羡按住她的后颈,竟然真的吐出几个字:“是我不对。”
是我不对,这四个字硬邦邦没什么温度,但能从尊贵的南安王世子口中说出,已经是难得。
阿善歪着头看了看容羡的神色,见他平静的面容下眸底过分浓郁,猜测不出他的情绪,阿善也没有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