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对于容色的执念,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没有人敢在太后面前说“老”这个字!苏曈兮却恍然不觉。
哪怕太后此时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也没在怕的!
吃软不吃硬,正是她小时候最显著的特点之一。
苏曈兮像只战胜的天鹅,高傲地看着太后,完美无瑕的脖颈露出好看的弧线。
转而眼珠子一转,苏曈兮又语出惊人:“你长得好像一朵大大的毒蘑菇哦!”
苏曈兮看着“鲜艳无比”的太后,顶着繁复的头饰,一下子想到话本中红艳艳的蘑菇。
娘亲说那是有毒的!
说完,苏曈兮又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自顾自捂着小嘴笑起来,眉眼弯弯,明眸仿佛笑出了声。
太后重重地手中剩下的菩提珠拍在桌子上,咬碎了一口银牙,那眼神仿佛要生吞了苏曈兮一般。另一只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着苏曈兮,保养得姣好的脸庞有些狰狞。“大胆苏嫔,你可知罪!”
说道此处,太后的眼底划过一丝狠毒。
太后摸了摸耳垂上的白玉团蝠倒挂珠坠,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三日前,皇帝在坤宁宫中遇刺。皇宫禁卫森严又怎么会有刺客出现?哀家想着大概是有人私藏外男,意图不轨!”
说道最后几句的时候,太后的语气里已经暗藏了杀机。
这些话在三岁的苏曈兮听来颇为费劲,但是太后语气中的不友善她却感知得到。
“你胡说!”苏曈兮一双狐狸眼中满是愤怒,纤纤玉指也握成拳头,一副防御的姿态。
太后斜了她一眼,也不理会,把弄着护甲上的宝石自顾自地说:“来人,将苏嫔压入掖庭,听后审问。”
苏曈兮浑身戒备地看着周围的人,像个炸了刺的小刺猬。
“我要告诉皇上,你们都是坏人!”
三岁孩子也知道,天大地大,皇上最大。
更何况她昨日和司煜握了手,在她心里他们就是朋友了。
朋友之间,两肋插刀!
门口突然传来内敛深沉的声音——“谁是坏人?”
声音难辨喜怒,低沉醇厚,像积年酝酿的美酒。
一席明黄映入眼帘。
“给太后请安。”司煜嘴中吐出“请安”,人却站得笔直,墨绿色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恭敬。
明黄的龙袍没有一丝褶皱,散发着无形的冷冽与威压。
太后眼底的放肆稍稍收敛,葱指在宽大的湘红色金丝凤凰袖口里隐隐握拳。
良久,太后脸上挂起一个不达眼底的笑容:“皇上怎的今日过来了?哀家正询问苏嫔刺客一事,不知是哪个‘坏人’所为。”
司煜扫视了一眼身旁炸毛的苏曈兮。
女孩一双精致的狐狸眼先看了一眼司煜,又气鼓鼓地瞪了一眼太后:“她说曈曈坏话!”
司煜眼底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仍似严冬寒雪。
“此时兹事体大,朕当躬亲审讯,不劳太后费心。”
司煜上前一步,将苏曈兮挡在身后,隔断了太后杀人的目光。
“苏嫔即日起软禁坤宁宫,无令不得出。”司煜长眸微眯,直视太后,深幽的眼曈中泛着冷意,像守护领土的猛兽,不容他人侵犯半分。
“皇帝!”太后秀手拍在檀木雕花扶手上,眼神中迸射出阴谋落空的不甘。
司煜抬起眼眸,不退让半步。太后顿了一瞬,复而握拳,悻悻地说:“可要好好查明是哪些狼子野心的人欲图不轨!”
闻言,司煜心中嗤笑,面上却不显,拉着苏曈兮就往外走。
司煜步子又大又快,苏曈兮只能小跑着跟在身后。
跑出慈宁宫的门口,苏曈兮就费力地把自己的手从司煜骨节分明的手中挣脱,双手叉着婀娜小蛮腰,抬头怒视司煜:“你也相信那个坏人说的?”
别的她不懂,但是“软禁”这个她还是明白的。
每当她犯了错的时候,娘亲就会把自己软禁在府中,不准自己出去玩。
司煜要把自己关起来,一定是因为他信了坏人的话,认为她做错了事!
“曈曈没有做过!”苏曈兮一板一眼地强调,娇气的声音中带着生气和委屈。
司煜收回突然空荡荡的手,晦暗难明的眼神在苏曈兮身上停留了一息,不置一词,转身上了龙辇,只留下奶凶奶凶的苏曈兮被提心吊胆的刘嬷嬷半哄半骗地带回坤宁宫。
……
坤宁宫突然被软禁的消息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后宫看似平静的湖面,溅起阵阵涟漪……
而苏曈兮对这些一无所知。
坤宁宫内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小孩子的快乐就是那么简单。
在她看到院子中精巧的秋千的那一瞬间,她对司煜的生气荡然无存。
苏曈兮这会儿正在兴致高昂地装扮着新打的秋千,裙角边都是被她辣手摧花的残根败花,可她浑然不觉,圆溜溜的眼珠转个不停,贝齿轻咬着丹唇,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
小梁子慌慌张张地从外头跑进来:“嬷嬷,今日早朝皇上对剿匪的大人论功行赏,唯独少了苏将军!现在外头都传闻……”
说到这,小梁子已经带上了哭腔:“传闻刺客一事就是小主所为!苏老国公……”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口,但是刘嬷嬷已经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