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军再次断粮了。
不管陈留王如何不信澹台凛活着这个事实,现实的残酷却让他不得不面对。
他的大军都在关口,后续的补给要从南阳周边过来。
澹台凛占领南阳之后,便切断了他的后方补给。
而最后一支送粮大军,让荆大富带着马邑训练了一年有余的民兵,绕水道过去给劫了。
这一支队伍,是打流民攻击那会组建起来的,后来为了马邑的安全稳定,富户乡绅一致认为要加强训练,不能闲置。
反正天下乱成这个样,有兵力保护县城,总比临时抓丁来的好。
这一支不缺粮食不缺钱的护卫队,这一年多操练的极好,又带出去剿过妃,对上正轨部队不一定有胜算,可对上押运粮草的后勤部队,还是很有优势的。
粮道再次被劫,陈留大军几十万人,彻底成了关口的孤军。
冬日北风呼啸,白雪纷纷扬扬洒落下来,整个天地瞬间变得洁净无比。
“将军,咱们军队没了补给,吃不饱穿不乱,这已经冻死不少人了,再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啊!”有千户对陈留王身边的副将道。
副将一脸为难:“王爷不肯撤兵,我等又能如何呢!”
他其实也明白陈留王如今的处境,便是如今撤兵,又能往哪里去呢。
长陵王没死,河间王指定没讨到便宜。
如此情况之下,陈留王若是去投靠他,怕不会被吃的渣都不剩吧。
余下就只能带着这些部署,去攻打势力弱小些的地方。
可如今的天下,随便哪个地方的主人也不是好相与的。
炖肉香味再次飘来。
副将抽抽鼻子都不用想,必然是对面城头上又在炖大骨了。
冬至起,这城头上每日都会炖羊肉汤。
也不知这长安地界到底有多少羊,每日这么炖着,居然还没吃完。
荆梨若是知道,必然会回他,草原人今年年景不错,养出来的牛羊大半都卖到了长安。
便是冬日寒冷,河边的贸易依然未停。
几个部落日子好了,口袋里有钱了,冬日里自然就要来买些草原没有的生活用品,改善一番生活了。
城头上人不少,每个人都吃肉是做不到的,熬上几大锅羊肉汤,多丢上些生姜辣椒,如此喝着御寒却是可以的。
对于这些防守士卒来说,从前别说是喝羊肉汤了,就是喝口热水也不容易。
如今这汤虽是没多少荤腥,可这么有滋有味的喝着,身上也暖呼呼的,这心里别提多美了。
陈留大军的营帐里,有人裹着破烂的棉袄,低声对身边汉子道:“大哥,你
还记得之前那次断粮吧!”
身边汉子眯着眼有气无力道:“你想说啥直说就是了!”
那人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这边,这才凑近汉子耳边悄声道:“那会好些人悄悄去了对面,如今都在那边安家了!”
“还有那有本事的,都准备等长陵王安稳之后,要将家小接过来呢!”
“你想叛逃?”
“嘘!小点声,咱这不叫叛逃,只是给自己找条生路,否则不是冻死就是饿死的命啊!”
“你若要去便去吧,只是把乡人都给带上,不能你逃了,留下他们受无妄之灾!”汉子无奈道。
那人一怔:“大哥你不走吗?”
汉子苦笑:“我这身子自冬日起就不好,就算过去也活不过几天,何必给大家添麻烦呢!”
当夜,陈留军的大营里,一片喊杀声。
荆梨在夜色中道:“人到了绝境总是要搏一搏的,何况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大郎道:“阿姐,若是有俘虏过来,咱们还接着接收吗?”
“为什么不收,所有的发展,都是建立在人口上面的,如今北地既是稳定,那么多的荒地,自然是要人来开荒的!”荆梨正色道。
火光之中,荆梨面上一派胸有成竹,让原本有些忐忑的大郎心中安定不少。
“给我杀,敢逃的,将他一个营或是同乡都给杀了!”陈留王怒喝道。
任谁一夜之间,人员为了叛逃,公然跟守将发生火拼这种事,估计也会像陈留王这般着急上火的。
幕僚想劝他,如今军心涣散如散沙,不可再这么无止境的杀戮了,却也知道,如今的陈留王,是半分劝都听不下去的。
一批批的兵卒被拉到阵前斩杀,丝毫没有震慑到余下兵将。
逃出去的人可是吃饱穿暖,而他们这些没逃的人,反而要受到死亡威胁,任谁心里都是不痛快的。
如此往复几日之后,陈留军士气大幅度低落。
公然有人白日出逃,俨然已经不将严苛的军令当回事了。
白长河对荆梨道:“娘娘,我觉得咱们如今可以开门迎战了!”
荆梨收回望远镜,“对面断粮也有十来日了,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军队凝聚力,想必都不堪一击了。”
“是时候出发了!”
荆梨说着就要披甲下楼。
白长河拦住她道:“这如何使得,你是堂堂王妃,哪里有亲自上战场的道理!”
荆梨冷笑:“这一场战事我是非去不可的,我要给城里那些人看看,便是没了澹台凛,我依然可以镇守一方!”
“他们觉得我有牝鸡司晨的嫌疑,我就得把
这事给做实了!”
“我倒要看看,将来还有谁敢来我跟前废话!”
白长河见劝不住她,只好让耿祺等人注意护着一些。
“王爷,对面的城门打开了!”副将惊喜过来报告。
原本颓靡的陈留王一听这话,顿时精神大震:“此话当真?”
“是真的,今早一早就打开了!”
陈留王起身吩咐:“快快,集合所有军队,她既是开了城门,那便是咱们的大好机会来了!”
“今天,孤便要带着荆州儿郎,将这长安城给搅个天翻地覆!”
一旁的军师无奈摇摇头,他知道这时候的陈留王,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关内军队好吃好喝的养了大半年,日日不停的演习操练。
反观己方,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一回事,如何与长安精锐相比?
果然,如军师所料那般。
勉勉强强集合起来的几万人,便是站着都有些吃力,这里面九成都是步兵。
不要问骑兵,多日没有补给,冻死的人第二天都成了别人的食物,何况是马。
如今仅有的马,那也都是上层将领才有,已经没有所谓的骑兵了。
因而这些好不容易集结完毕的士卒,在看到远处飞驰而来的红色身影,和震耳欲聋的铁骑声,瞬间吓得肝胆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