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家人目送着伙计一行离开后,随即拽着苏氏和荆梨到了议事厅。
议事厅里,一个堆火已经烧得汪汪的,外头飞着鹅毛大雪,里头却是暖和极了。
葛老太和范老婆子几人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听张二婆子她们说话,张二婆子她们刚刚吃过饭,眼下也拿着方才孙女拎过来的针线篓子干活。
“阿爷,张奶奶和秦奶奶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咋的还要我再说一遍啊!”荆梨累的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这跑了一天,回来还得跟着帮忙收拾,再说都大半夜了,不累才怪。
荆老爷子眯眼笑道:“原是该明儿再问的,可咱这心里老不踏实了,这会也没人睡觉了,要不咱就今晚说明白,明儿个早上你睡个懒觉,咱们不打扰你。”
“那阿爷您是想问啥呀?”这边说着话,那边海棠就给苏氏和荆梨端来了汤面和饼子,荆梨也没客气,就着火堆坐在小马扎上面吃了起来。
荆老爷子迟疑片刻问道:“这小捡的舅舅到底是啥人?你张奶奶和秦奶奶都说不太清楚,所以我才要问问你。”
荆梨咽了口面汤含糊道:“从咱入关那块到咱这儿都归他管,但凡有作奸犯科的就归他管。”
议事厅的人顿时齐齐咽了口唾沫,厅里一时静谧无声,除了荆梨吸溜面汤的声响一点杂声都没有。
就连苏氏都有些意外,她知道将军很厉害,到底多厉害心里却没点数,天爷,这亏得人家不计较,要真计较估计将她砍头都是可以的。
厅里的其他人心里却是在想,咱家娃平时有没有欺负过小捡啊?妈呀,这可是个宝贝金疙瘩啊,咱以后可得注意点。
不怪这些人浮想联翩,他们听说过最大的官不过是县令大人,这将军可不知道比那位县令大人大了去了。
荆老爷子敲敲烟袋锅子:“今儿趁着人都在,我就把话说透了,小捡舅舅送的这些东西,按理说原本都是小捡的,可人家舅舅是个厚道人,非要给咱谢礼,还送得这么实诚。”
“这么多的东西,将来还礼都不知道咋还,我今儿做主,这东西一成给阿梨家,剩下的大伙儿分,你们有意见不?”
荆梨放下碗擦擦嘴道:“阿爷,真不用,眼下日子挺好的,我家也不缺啥,说是送大伙儿的就大伙儿一起分好了。”
葛老太拿针撇撇头发:“咋不用?小捡要不是你,他能活着从那伙歹人手里出来?要不是你娘,他能好吃好喝还长得白白壮壮的?”
“你这丫头就是心眼子太实,半点不为自家打算!”
范老婆子也跟着道:“你就听咱的,这该是你家的,这村里也断然不会有那挑理的,要真有,看我老婆子不骂得他在这院里待不下去。”
一向少言的老王头道:“大伙儿都觉得这事应该的,你们娘两个也别推辞了,再说还得养着那孩子,往后多贴补点孩子就是。”
老铁匠还有赵猎户他们也跟着劝:“这都不是外人,咱托了小捡舅舅的福,那就不能太过贪心,该是怎样就怎样,将来才不会乱。”
大家这么说,荆梨也不好再推辞了,她亲生爷奶那里没啥恩情,倒是这些阿爷阿奶,待她和亲生的没两样。
这事处理明白过后,荆老爷子又道:“粮食呢,留着以后慢慢吃,估摸着到明年春后都没问题。”
“但是布料已经有那么多了,今年是咱背井离乡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年,咱们要办得热热闹闹的,不叫东头那边的人看笑话,说咱过年娃子新衣服都置不起。”
“男娃女娃都得有,别给我整那些男娃子穿几身,女娃子还穿着棉花都没有的旧衣服。”
小翠娘头一缩,她觉着老爷子说这话,有意无意瞥了她一眼,可她委屈的很啊,如今那死丫头厉害的很,银钱都不落她的手了,要是对着她骂几句,转头就跟人进了山,带着一身血回来,看着都渗人的很。
小苏带头响应:“阿爷你放心,咱如今不比从前了,谁家要还把丫头不当人,我一准带着几位阿奶去给说道说道,人阿梨妹子给咱带来这么好的日子,咱们可不能一直不进步,还在后面拖后腿的。”
胖婶累了一天却半点困意都没有:“姑娘有啥不好的,瞧瞧如今只有我给人缝缝补补的,都没个人帮我做个针线啥的!”
安大娘打趣:“你急啥呢,过了年托人给你家大郎说个媳妇,不就有人帮忙做针线了。”
夜已经很深了,议事厅里却是火热的很,这年头不怕累不怕苦,就怕一年辛苦到头肚子都填不饱。
荆梨真就睡到大中午才起来,推开门院子里一片雪白,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
苏氏已经坐在议事厅里,和村里的妇人们开始做衣服了,还有十几天就要过年了,不单是要给家里老小做,眼面前还得先把沈护卫他们十几个人的衣服先赶出来。
荆老爷子直接发话,小沈啊,你也别拿布料了,家里也没个女人,你们每个人我给留上几匹布,前头的绸缎也给留一些,等明年开春有那成家的,直接扒拉出来当聘礼都使得。
沈护卫他们自然是很感动哇,这村里的老人想得多周到,不但是把过冬的衣服安排妥妥的,连以后娶媳妇的事都给安排明白了,亲生父母也不外如是。
贺子瑜也在议事厅一角,正给一个妇人把脉,把完脉就开始唰唰开方子:“婶子,你这是从前劳损过度,月子里也落了病根,得多吃几服药才行。”
自打听说西头这边有大夫,东头那边就有人软磨硬泡的上门求诊,荆老爷子说,这以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乡,能给瞧瞧就瞧瞧吧,再说以后小贺大夫还要寻家人,多挣点花销没毛病。
妇人不停点头:“大夫,您说的没错,我生我老大那会,我那婆母可不是个东西,大冷天的河水都结冰了,还非要我去河边洗衣服,这病可不是这么硬磋磨出来的吗?”
时隔多年,妇人提起过世婆母依旧恨得咬牙,引得一边做针线的老太太们,忍不住喵了几眼。
“大娘这是做棉衣呢?瞧瞧这棉花镶的多厚实!”那妇人抓好了药也不急着走,自来熟的就坐在葛老太跟前帮着捻棉花。
葛老太打量了她一眼:“你是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