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鹤远因为她的质问而停滞两秒,错开目光,他声音低沉:“你生日的时候,我并不是故意让你等那么久,我——”
“这些我知道啊,”梁雪然轻描淡写,“但是这和现在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你那一次失约而解约的吗?”
魏鹤远沉着脸:“别说了。”
梁雪然偏不:“我那时候天天在你身边装小白兔也挺累的,没有人会喜欢永远顺从永远无条件讨好人吧?你难道以为我是喜欢你才那么温柔那么乖吗?别做梦了。”
魏鹤远显然被她成功激怒,目光寒凉,手指颤抖,微微举起,又克制垂下来,握成拳。
他甚至想要去捂住她的嘴,堵住她接下来的话,不再让她继续说下去。
但他没有。
梁雪然仰着脸,笑的美丽且残忍:“魏先生,从一开始,我都只是喜欢你的钱而已。”
第25章 十一颗钻石(一更)
梁雪然说完,魏鹤远眼底发红,他掐着梁雪然的肩膀,声音含着压低的薄怒:“闭嘴。”
他手上力道大,理智被她口中锐利的话大刀阔斧切碎,梁雪然被他按在墙上,吃痛,痛呼声还没出口,魏鹤远捏着她的脸颊,目光阴鸷:“我以前倒是不清楚你这样能说会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梁雪然不甘示弱,回望,“骄矜自大,洁癖挑剔,把人当宠物,喜欢了就叫过来摸两把,不喜欢就一把丢开,世界上哪里有你这样难伺候的?”
她皱紧眉,觉着魏鹤远现在像疯了一样,往日里他一直控制着力道,哪里会如现在,掐的她疼?
魏鹤远从她的表情中窥见端倪,松开手,看着她脸颊上被自己捏出的几道红痕,别过脸:“这么说来,还真是委屈你了。”
梁雪然硬邦邦地说:“幸亏魏先生您给的钱够多。”
魏鹤远竭力控制着自己,才能不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丢出去。
“没事了吧?”梁雪然不咸不淡地问,“没事我就先走了,魏先生您也别泄气啊,只要您给的价格够高,多得是前赴后继投怀送抱的人,不差我这么一个不听话的。”
她带着气,迈着大步走。
魏鹤远没有拦她。
接下来一周,梁雪然都没再看到魏鹤远的身影。
偶尔还是会有人吐槽同部门不能恋爱这条规定反人类,但倒也没有听说有人已触或者跃跃欲试准备触这条线的。
黄纫孵化新品牌的决议最终通过,他已经为了这件事熬了好几天的夜,眼睛里都带着血丝;反倒是梁雪然工作骤然少了很多——有些文件她不能够看,黄纫天天开会忙的鲜少回工位,她作为黄纫的助理,反倒辅助起胡昙来了。
刚刚起了的追求心思被公司铁规无情掐灭,胡昙倒也没有因为追求不成而冷淡,依旧倾力所为,指点她:“对于我们而言,其实设计风格并不是最重要的;你更需要掌握的,是对流行的判断能力和对消费者心理的把控。等到你走到黄总监那个高度——”
说话间,胡昙的手在空中虚虚比划一下,越过头顶:“那个时候,你才能够做你想要的东西。”
胡昙这是担心梁雪然年少轻狂,持才傲物。
梁雪然对他笑:“我明白。”
话音刚落,黄纫匆匆走进来,敲敲桌子:“去会议室,开会。”
黄纫这一组里有五个设计师,再加上梁雪然在内的七个助理,去了隔壁的会议室,魏鹤远并不在,取代他坐在那个位置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庞,相貌很好,瞧着就带笑,像是刚刚从运动海报上跑下来的模特一样。
因着他眼睛和魏鹤远有几分相似,梁雪然忍不住多看几眼。
恰好那男人也在看她,笑起来,眉毛微挑,是魏鹤远不曾有的轻狂气。
梁雪然收回视线,仍旧坐在最后面,听黄纫介绍。
魏鹤远同意孵化新品牌,高奢线,主要目标消费人群定位准确;而今天空降来的人姓宋名烈,刚刚攻读完MBA,主要负责人。
梁雪然了然,多半是黄纫想要权,但魏鹤远不肯放,才特意挑选了个人安排过来,为的是分黄纫的权。
但这些和她其实都没什么关系。
她目前不过是个小小的助理而已。
下午就搬办公室——公司高层重新弄了个规划,新品牌办公区设在17B,黄纫带着的这些人都要过去。
搬东西不算累,笑笑闹闹的,梁雪然找到了些上学时候春游的乐趣。手里的纸箱子有点承受不住设计稿的重量,想漏,胡昙伸手帮她扶了一把,笑盈盈:“你知道为什么咱们楼有17A和17B吗?”
梁雪然摇头表示不知。
胡昙科普:“因为在咱们国家文化中,18层是个很不祥的地方,所以在命名上有了变动,不设18层。”
梁雪然恍然大悟。
但她琢磨着这也没用啊,事实摆在那里嘛,取个名字还欲盖弥彰,这也太没道理了。
说笑间,旁侧高管人员专用电梯门打开,梁雪然窥见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顿时别过视线,不再看;倒是宋烈大步跨出来,声音爽朗:“怎么能让小姑娘搬东西呢?这也太不够绅士风度了吧?来来来,梁……梁雪然对吗?我来帮你。”
梁雪然有些尴尬。
明明在这里的还有很多女同事,但宋烈这架势,摆明了就是冲着她来的。
梁雪然没想着给他,迟疑片刻,往侧边让了让:“宋总,这些小东西我拿得动,不劳烦您。”
宋烈依旧是没心没肺地笑着:“看你那细胳膊细腿的,就别逞强了。”
不由分手,直接从梁雪然怀里把纸箱子夺走。
魏鹤远站在不过两米的地方,冷眼看着这一切。
在宋烈得手之后,才说:“宋烈,还要开会。”
听不出喜怒来。
宋烈说:“明白,你先过去等等,我给小雪然送完东西就过去,耽误不了几分钟。”
梁雪然讶然他竟然敢对着魏鹤远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而魏鹤远什么都没说,深深看她一眼,什么情绪也没有,就那么转身走了。
宋烈和魏鹤远显然不同,他走的亲民路线,一路上笑个不停。
“从今以后咱们可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啊,这要是做不好,魏总能生吃了我。”
“你们是不是很怕魏总啊?我看刚刚他过来的时候,你们大气都不喘一下的哈哈哈哈。”
……
梁雪然扶了扶额头,有些怀疑,宋烈到底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能叫眼高于顶的魏鹤远把他招进来,还敢让他和黄纫分庭抗礼。
这个疑惑在宋烈走之后得到解答。
有人问:“这宋总也太活泼了吧?看上去有点……不谙世事,真是哈佛高材生啊?”
“何止是学霸,”另外一人把厚厚的书取出来,分门别类放在架子上,“我那天听宋总喊魏总小舅舅,这背景也深啊。”
难怪这么活蹦乱跳地空降过来。
原来背后还靠着魏鹤远。
梁雪然把箱子放在桌子上,心想,魏鹤远还说自己公私分明,这不是也把外甥弄到公司里来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还没来得及把设计稿拿出来,旁侧一阵风似的过去个人,一屁股蹭到梁雪然虚扶着的纸箱,力道太大,哗哗啦啦地倒了一地的纸稿。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顿时静下来,惊异地看着蹭倒纸箱的叶愉心。
叶愉心的脸色也不好,她先前为了搭上孙总这条线而得罪了黄纫,本来就是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现在兜兜转转,又被指派给黄纫做事。
但现在黄纫已经升了一级,明面上还是设计总监,但升职是早晚的事情,和叶愉心这样空有名头并不一般。
这叫她怎么不心急如焚。
偏偏现在梁雪然还故意整她,把纸箱放的这么不稳,不就是故意等着看她笑话?
叶愉心压着火气,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不好意思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道歉,她心里烦,连弯腰做样子捡起来也不愿意,就这么径直走了过去。
旁边的同时帮梁雪然捡起来,轻声安稳:“别管她,惯会踩低爬高的主,她和黄总监一直不和睦,以后才有她好看呐。”
梁雪然笑笑。
临下班前开了次例会,宋烈和黄纫主导发言,慷慨激昂的,梁雪然默默地琢磨着他们说的话,心想着说话果然是门艺术,这番洗脑也很成功,洗的她都差点鞠躬尽瘁要为公司奉献光明死而后已了。
晚上孙总的妻子朱湘打电话给梁雪然,约她在一家茶厅见面;梁雪然等她这通电话已经很久,欣然赴约。
同上次见面相比较,朱湘显然要瘦上很多,衣服里面空荡荡的,脂粉也盖不住的疲倦和无助;她凝望着梁雪然,笑容苍白:“我想好了。”
梁雪然点了两杯茶,这么冷的天,朱湘瞧上去像是一阵风儿都能吹走似的,衣衫单薄。
“梁小姐,”朱湘没碰那杯茶,虚虚地看着她,“我下午去办了离婚证,只要明天我去公司里闹,你答应我的事情——”
“我一定会做到,”梁雪然主动握住她的手,看着朱湘疲惫不堪的神色,认真允诺,“朱小姐,您放心,百梁集团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他们乐于为您提供一个合适和岗位。房子什么的您都不必担心,也不用担心孩子上学问题,会有人帮您在明京落户。”
朱湘曾经也是名校硕士毕业,同孙佐坠入爱河之后,被花言巧语欺骗到甘心做全职太太;但孙佐从踏入管理层之后就开始不断地彩旗飘飘,叶愉心并不是他的第一个,却是压垮朱湘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天晚上,她同女儿度假归来,打开家门,看到了客厅中放浪形骸的两人。
女儿被吓的啼哭发烧,足足过去一个月,还会被噩梦惊醒,现在还在继续做心理辅导,怎么也不肯再见孙佐了。
梁雪然和朱湘做了交易。
她把一张公司旧的门禁卡给朱湘,朱湘拿着它,可以畅通无阻地直达叶愉心办公室,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孙佐太太的身份去撕叶愉心。
闹的越大越好。
梁雪然要的,就是一步步毁掉叶愉心的名声,撕开她不堪的模样给众人看。
作为条件,梁雪然为朱湘提供新的工作机会和新生活——朱湘在全职前的履历也挺不错,钟深在那边也缺人手,不介意对她进行培养。
再次确定好明日计划的行动时间和地点,梁雪然送走朱湘,不经意间往右一看,一口气提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险些噎过去。
魏鹤远和凌宜年就在她们刚刚座位的隔壁,中间仅仅以竹子盆栽隔离开。
凌宜年表情惊讶,嘴巴大的能完整地吞下去一枚鹅蛋。
只着黑色衬衣的魏鹤远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他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零星明火,缭绕氤氲的烟雾中,深眸如墨,薄唇紧抿,下颌线条冷冽而漠然。
梁雪然怔住。
不仅仅是发现魏鹤远现在竟然开始抽烟。
从魏鹤远角度来看,她刚才窃取门禁卡给外人,试图用舆论来对付公司中一颇有名气的设计总监,还主动告诉朱湘保安最松懈的时间一遍她行动……
她是不是精准无比地把魏鹤远不能容忍的雷区全部踩了一个遍?
不过片刻的慌乱,梁雪然很快定下心神来,彬彬有礼地笑:“魏先生,凌先生,没想到这么巧遇见。”
凌宜年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向来能说会道的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卡壳:“哈哈,是啊,真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