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如破釜沉舟一把,胜了就是天下之主,败了也胜过整日唯唯诺诺的生活。
李格脸色都变了,“这……这……”
朱宸星转身看他,眼神慢慢变得冷酷:“皇上病重,太子监国。这是咱们大明朝的规矩。也就是说,现在手握天下的人是我……”他顿了顿,“你如果不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就拿命来抵。”
李格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微臣……遵命。”
滔滔江海,万里河山,说到底都是老朱家的天下。太子爷说得对,和他做对,是死路一条的。他在宫里给皇上贵人们看病,看多了迫不得已的事情……但是又不得不做,就像太子说的,他捏死自己比捏死一只蝼蚁还要简单。甚至只需要一句话。
朱宸星抬脚走下大理石台阶,他已经一夜没有回去太子府了,得回去看看,也要休息休息。如今的乾清宫,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出了午门,皇城便远远地抛在了身后。眼界也变得宽阔。伺候他的小厮小跑过来行礼:“太子爷,马车早给您备好了。外面风大,您还是坐马车里吧。”
“走一段路吧。”
朱宸星摆摆手:“我一夜没睡,这时候头有些蒙。风一吹,能让我更清醒一些。”
小厮应“是”,跟在他身侧。负责保护朱宸星人身安全的护卫也跟了上来。
朱宸星其实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坐上这个皇位?权力的感觉是很美好,却也不是非要不可。
他也许只是不想被忽视……不想被父皇忽视,不想被天下人忽视。
而四弟不一样,他的野心太大了,又聪明果断。这样的人,有一日,若真的成为了皇帝。他第一个要杀的,恐怕就是铲除异己。与其等着被人杀,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丰庆胡同在皇城的西边,东边四南大街。街道两旁开的有成衣铺和酒楼、茶楼、戏楼等,行人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热热闹闹的。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静、祥和,丝毫感觉不到暗地里的波涛汹涌。
朱宸星回了太子府后,先去的内院。太子妃宁氏正看着幼女青安郡主做针线,看他走进来,急忙迎了过去:“爷,您可回来了。”
青安郡主也起身行了礼:“给父亲请安。”她是朱宸星最小的嫡女,六岁半。
朱宸星平时一见她都是要抱着的,今日却没有心思。他揉揉女儿的丫髻,径直去了主座的太师椅上坐下。
宁氏瞧着丈夫的精神很差,便挥手让嚒嚒带着幼女退下。
“爷,您去了宮里一夜,妾身担忧不已……父皇他怎么样了?”她亲自倒了一盏热茶,递给朱宸星:“妾身原本也要去给父皇请安的,又想着先等您回来。”
“父皇的身体不大好。”
朱宸星喝了一口茶水,说道:“太医吩咐了要静养,你还是不必往宮里跑了。扰了父皇静养,也不好。”他没有说实话,倒不是因为不相信妻子。只是觉得女人胆子小,容易大惊小怪的,再坏了他的事情就不好了。
宁氏答应下来,又和他说起家里的变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府邸的护卫好像增加了,垂花门处都守了几个……”她最近常常是心里不安,右眼皮也跳的厉害。
“你不管这些。”
朱宸星把手里的盏碗放在茶几上,看向妻子:“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去书房一趟。”
“爷,您还没有用早膳呢。”
宁氏笑道:“留在妾身这里吃点东西吧。”丈夫更喜欢待在几个新收的小妖精屋里,难道要和她们一起用早膳?她年老色衰了,虽然贵为太子妃,应该要宽容大度。但终究也是个女人,哪有女人不期望得到丈夫的宠爱。
“改天吧。”
朱宸星看着她:“我是真的有事情要做。”他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你让人把早膳给我送去书房吧。”
宁氏屈身应“是。”
朱宸星心里藏着事,一出门便让随行的小厮去请谋士去他的书房。四弟关在地牢里,他也要亲自去探望一番。
巳时左右,太阳的温度上来了。屋檐上的雪化成了水,嘀嘀嗒嗒的往下落。空气里却冷飕飕的,比下着鹅毛大雪时还要冷上几分。
白雪吃了早膳后,先去了上林苑给母亲请安,然后又去了留春馆。她到的时候陈宛柔也在,坐在小杌子上给陈老夫人捏腿,一派的温顺乖巧。
“与哥儿媳妇,你怎么来了?路上化雪了,泥泞的很,也不怕摔着。”
陈老夫人一看到白雪,就笑着招手:“快坐到我的身边来。”
“我年纪轻轻的,摔倒了也不怕,大不了再站起来呗。”白雪走去了陈老夫人面前,屈身行礼:“……祖母,您的气色看着真好,脸颊都红扑扑的。”
“昨夜睡的不错。”
陈老夫人笑着揉了揉陈宛柔的头发:“也是柔姐儿孝顺,一大清早就过来陪我,我心里高兴。新的一年马上要到了,看着你们都大了一岁,真是一年比一年过得好。”
“都是托祖母的福气。”
白雪笑了笑,坐在一旁的杌子上。
陈宛柔起身给她行了礼:“大嫂嫂安好。”她身穿水红色绣缠枝纹缎褙,嘴唇上涂了樱色口脂,整个人都十分有光彩。
“四妹妹可是有什么喜事?”白雪喝了一口茶,问道:“穿的喜庆,妆扮的也好。”
“祖母每日都健健康康的,就是我的喜事了。”
陈宛柔语气轻柔:“……说起妆扮这事,我素来是随便的。不过是想着来给祖母请安,讨她的喜欢。”
她说的讨巧又坦白,陈老夫人爱惜不已,拉着她的手:“过了年你就十四岁了,该正经的谈论亲事了。你母亲怀着身孕,不好费心劳力的,就由祖母来做吧。”陈宛柔是她疼了多年的孩子,柳姨娘的一辈子已经毁了,陈宛柔的亲事她一定要挑个好的。正正经经的做一个正室嫡妻,一辈子都不再受柳姨娘受过的苦。
陈宛柔羞涩一笑:“多谢祖母。”她脑海里浮现出吴文璟的模样,又想着他对自己说的那些甜言蜜语,脸红的如同滴血一般。
白雪看了她一眼,很快便明白了她的心思。低头喝茶,并不插话。陈宛柔和吴文璟暗通款曲,肯定不会任由老夫人拿主意的。
“这孩子,和祖母还客气上了。”
陈老夫人说道:“……等年关一过,祖母就和你父亲、母亲商量你的亲事。别的不敢说,燕京城里有出息的好青年多的是……要是你能嫁个举人、进士的为正妻,咱们侯府也能贴补着。到时候,你一进门就当家做主,也不会有人敢给你气受。”柔姐儿是个庶女,再是侯府出来的,高门大户的世家子也会嫌弃。倒不如嫁个身份低微些,人品好又肯上进的,夫妻齐心协力,日子一样过得好。
“祖母……”
陈宛柔怔住了。
要她去嫁给举人、进士……开什么玩笑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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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114
“怎么了?”
陈老夫人看到孙女明显白了脸色, 就一愣:“你是不是心里还有别的想法?”女孩子年纪大了,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也属于正常。
“啊,也没有。”
陈宛柔反应过来, 勉强弯了弯嘴唇:“柔姐儿的亲事, 有您和父亲做主,自然是满意的。”好容易哄到陈老夫人笑呵呵的,解除禁闭又在眼前了,这个节骨眼上, 她不能容忍出任何的乱子。
她在那个死气沉沉的小院子里待够了,多一天都受不了。至于以后……人都自由了,法子还不多吗?
白雪吃了一个蜜橘, 觉得挺甜的, 也剝了一个递给陈老夫人:“祖母,您尝一尝。”陈宛柔笑起来的时候, 眼睛里还带着算计,不知道心里又做了什么打算呢。陈老夫人刚才的一番话,明眼人都听得出来, 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她的终身幸福考虑的。
这番疼爱也是难得了。
陈老夫人笑道:“我这几日的胃口不大好, 不敢吃凉的。”她顿了顿,又说:“却可以泡在熟水里,这样的话, 连带着熟水都有一股清香的好味。”
白雪听了她的上半句, 以为是不吃了……后半句倒还反转了。她发现老年人说话都是很有趣的,外祖母也是。似乎阅历深了,总喜欢逗别人乐呵乐呵。
茉莉在陈老夫人的旁边站着伺候, 闻言立刻倒了一盏熟水端过来。
“还可以这样做吗?”
白雪倒是头一次听说,她把手里的蜜橘投入到茶盏里。
冬芽笑了笑, 跟着凑趣:“世子夫人不知道,一到冬天,老夫人就爱泡个生瓜生果当茶叶喝。比如青橘、海棠果,夏天时还用过水蜜桃呢。”
敢用调笑的语气论起陈老夫人的喜好,满府里除了冬芽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白雪留意去观察陈老夫人的表情,她笑眯眯的,很习惯的模样,还接过茉莉端过来的熟水抿了几口。
“听着就很有意思。”
白雪也让丫头倒了一盏熟水过来,剝了一个蜜橘放进去:“我也试一试。”
陈宛柔坐在杌子上,继续给陈老夫人捏腿,却再也没有插过话。她的心情很糟糕,同时又觉得无计可施。柳姨娘不在,旭哥儿又和王氏亲近,这侯府里还会有谁真心帮忙呢?
孤单和无助像潮水一般涌过来,陈宛柔突然想要流泪……
“什么事情很有意思?”
帘子一挑,陈宛霜笑着走进了屋子。随后,二房的赵氏领着周嫦曦、陈宛凝也进来了。一行人次第给陈老夫人请安。
“都坐下说话。”
陈老夫人解释了几句,又端着茶盏让陈宛霜看,“是我素日的小爱好。”
“我倒是喜欢泡晒干的鲜花瓣。”周嫦曦说道:“玫瑰花,茉莉花我都用过,还加了蜂蜜水。”《茶谱》里,详细的记载了对花茶窨制的技术,她看了后感到麻烦,就索性直接晒干了花瓣儿泡熟水里。
“瞧瞧,还有比我更会玩的人。”
陈老夫人笑着看向周嫦曦:“安哥儿媳妇,等来年春上,百花盛开的时候,你可得教一教老太婆怎么泡花瓣儿茶。”
“祖母放心。”
周嫦曦笑着应下了。
赵氏看到陈宛柔,眼里的冷意一闪而过。不愧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作派都是下三路的。好好的一个小姐,偏生学丫头们的本事……还给老夫人捏上腿了。
“母亲,宁乐让人给您做了一套新衣服,明儿一早便送来了。”她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又说:“您刚好留着大年初一穿。”
宁乐是丈夫陈渊的字。
“老二是个孝顺孩子。”
陈老夫人指着身上穿的褐色绣鹿鹤同春长缎褙让众人看:“这也是老二让人做好送过来的,我穿上十分合适。”
“孝敬您是应该的。”
赵氏笑道:“……若不是年底了,他要去各个铺子里规整明细,忙的分不开身。早过来给您请安了。”
陈老夫人应“是”,“你和与哥儿媳妇也要注意歇息。”她年轻的时候也管过家,知道个中辛苦。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顾及到,其实是很累的。
又过了一会儿,三房的陈瀚、周氏夫妻俩也领着孩子们过来了。留春馆里欢声笑语的,格外热闹。陈老夫人还让丫头去给王氏送桂花莲藕糕。
“你们大嫂千辛万苦怀上的孩子,我心里怜惜的紧。昨夜我还专程让冬枝去了上林苑,雪天路滑的,她可不敢出来走动。”
“是。”
赵氏附和道:“大嫂嫂在床上安稳养着,气色也好多了。”老夫人想要对王氏好,很不必时时挂在嘴上的。暗地里去做就可以了。
她这样子,倒像是心虚似的,难道是为了以前偏疼柳姨娘的事情在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