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摆摆手:“让与哥儿和雪姐儿吃吧。”赵氏是个敦厚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和自己的关系逐渐得变好,也是因着前段日子霜姐儿被柳姨娘母女诬陷……雪姐儿去探望之后。
此番送水果过来,很像是在安慰她。这种不明说的行为就是赵氏的敦厚和善良。不去揭别人的伤疤。
灵儿应“是”,先递给陈容与,他拿了一个苹果。而后是白雪,她拿的梨。
“梨是寒性水果,你少吃一些。”
陈容与看白雪咬了一口又一口,吃起来津津有味的,忍不住提醒她。
“挺甜的,汁也多。”
白雪笑盈盈地:“……我不吃多,一半就行了。”
明眸弯弯,笑容灿烂如朝阳。又乖巧听话。陈容与的心瞬间便软了,眼神十分的柔和,宠溺地开口:“你若是喜欢吃梨子,让人炖了冰糖银耳雪梨羹岂不是更好?还能润肺止燥。”
“是个好主意。”
白雪让丫头去端熟水,转头和王氏说话:“母亲,待会儿我走的时候要顺走几个梨子,您可不许心疼……”她说的俏皮,有故意逗王氏笑的成分在。
屋里站着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被逗笑了,王氏却秀眉紧皱。她觉得哪里怪怪的?按理说,继子和女儿相处的密切,她应该喜闻乐见的。但是太密切了,又觉得不对劲。
她甚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密切的。俩人之间,好像有一层扯不清道不明的亲昵在。
这个亲呢?莫名让她觉得危险。
“母亲……”
“母亲。”
白雪连着唤了王氏两声,“您怎么了?”
“啊……没事。”
王氏勉强地笑了笑:“你方才问了我什么?”
白雪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我说,待会儿走的时候要在您这里顺走几个梨子。”
“这孩子……”
王氏嗔了她一眼:“还顺几个梨子?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实在不够了,我再去你二婶母的屋里给你取过来。”
“谢谢母亲。”
陈容与听她们母女俩说话,眸光微深。继母举止有异,许是发现了什么……这样也好,早早的发现心里便早早的有了底。等正式坦白的时候,说不准还容易往下进行了。
外边传来小丫头的通禀,说是六少爷、八小姐过来请安了。
“请进来。”
王氏让女儿坐去右側的太师椅上。
帘子一挑,陈容旭率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陈宛兰。
“给母亲请安。”
俩人走到王氏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坐下说话吧。”
王氏摆摆手,让丫头给俩人倒上热茶。
白雪暗暗的打量陈容旭。他身穿靛蓝刻丝锦袍,个子好像长高了些,尽管还是一副柔弱的美少年模样。给人的感觉却像是长大了一般,也或许是他脸上没有了以往熟悉的笑容。
“三姐。”
陈容旭察觉到有人看他,拱手给白雪行礼。客气又礼仪周全。
白雪点点头,去和坐在她下首的陈宛兰说话。
“母亲,旭哥儿知道您畏寒,眼看着要进腊月了,您行动一定要穿的厚一点。手炉子更是不能忘记。”
王氏笑了笑:“你是个有心的,凡事都记着。”她看见陈容旭和柳姨娘相似的大眼睛,便喜欢不起来。倒不是故意冷落陈容旭,只是从心底无法去亲近。
王氏的疏远陈容旭自然能感觉到,却当没事人一样:“母亲为了侯府操劳,旭哥儿是心疼您。”
柳姨娘戕害主母,又被送去了尼姑庵……阖府上下都知道了。陈容旭也不可能例外。白雪看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心里不免纳罕。这种人要么是冷血无情,要么就是真的不在意。这两种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证明陈容旭的可怕。
有这份心智,还怕日后不出人头地?
众人说笑了一阵,便起身告辞。白雪都走出上林苑了,才看到陈宛柔扶着丫头的手,慢悠悠的朝着她走了过来。
“三姐姐安好。”
陈宛柔身穿素缎褙子,发髻松松垮垮地挽着。脸色苍白,眼睛也是红肿的。愈发的病美人作态。
“五妹妹这是往哪里去?”
“给母亲请安。”
陈宛柔嘴角微翘:“母亲是个最讲规矩的人,柔姐儿当然要遵守了。”
白雪“哦”了一声,懒得和她掰扯:“母亲在屋里正等着你呢,赶紧去吧。再迟些,都该吃午膳了。”
陈宛柔一噎,说不出话来。她昨夜哭到丑时才睡,今日便起来晚了。
白雪和陈宛柔擦身而过,却听到了她的低语。
“你休要嚣张,我娘亲的事情……会谨记于心。你们合起伙来欺负她,终有一天,我会报仇雪恨的。”
白雪抬眼看她:“柔姐儿,做人不能太两面.性.了。柳姨娘害我掉入荷塘,害母亲至今怀不上孩子……这些都不是欺负吗?凭什么你们欺负人是天经地义,换了别人就要报仇雪恨……”
她目光如冰霜:“我今日把话搁下,你只管放马过来。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我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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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69
陈宛柔一时被白雪决绝的气势震住, 好半天,才干巴巴的开口:“好啊……咱们走着瞧。”
白雪却不再理会她,转身离去。
路边种了一株山茶, 长得枝繁叶茂, 盛开着白瓣红点的花。陈宛柔目送着白雪的背影,恨恨的揪了一朵山茶花,又全数捏碎。
“陈白雪,别以为我会怕你!”
杏霖在旁边站着, 吓得打了个冷颤。小姐发起怒来还是挺可怕的,感觉整张脸都扭曲了。
“姐姐。”
陈容旭却从假山的后面转了出来。他听闻祖母病了,本来要去留春馆一趟呢。想不到中途看见了白雪和姐姐在说话……离的远, 也听不到她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看情形好像是起了争执。
一个是他嫡亲的姐姐, 一个是嫡母的女儿。陈容旭想了想,觉得自己不适合露面, 所以才躲了一会。
“旭哥儿。”
陈宛柔一看见弟弟,泪水夺眶而出:“娘亲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吗?姐姐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姐姐,你别哭了。”
陈容旭的心里也不好受, 叹了口气:“姨娘是自作孽, 怨不得旁人。能去云梦山清修,对她而言也是好事。”父亲和他说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
陈宛柔愣愣地看着弟弟:“你闭嘴!别人拜高踩低的侮辱娘亲还算了,你可是娘亲生养的……她还不是为了我们着想?旭哥儿,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 还真的认了王氏做亲娘!”
他们站在这里说话,抬头便能看见上林苑的大门。姐姐还如此的大呼小叫!陈容旭俊眉皱了皱,他觉得姐姐实在是不够聪明。
“无论是何人, 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顿了顿,看着陈宛柔病怏怏的样子。她和娘亲相似的容颜, 终究还是不忍心,解释道:“侯府里的当家人是父亲不假,但嫡母却主管着府内中匮……父亲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明白?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他可以应酬外边的所有事务,儿女的一应吃穿住行却是不管的。祖母的年纪大了,我们更不能好高骛远……要想吃得饱穿得暖,就必须和嫡母处好了。何况,姨娘她真的是做错了!”王氏的秉性温和,固然会因为娘亲的因素而疏远他们姐弟俩,却不会苛待。
小小的少年背对着她站立,脊背挺的笔直。陈宛柔觉得恍惚。弟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好像能撑起事情了。他的这些见识,自己都没有想到。
但又实在不想听到弟弟一字一句的数落娘亲,便寻了由头:“好端端的,怎地连称呼都变了?”旭哥儿一直喊的娘亲,今天却改成了姨娘。她听着刺耳的很。
“……以后,姐姐也随我一起称呼姨娘吧。”在这个侯府里,他们没有娘亲了。
“算了算了,不和你说这个了。”陈宛柔心里烦躁:“你想称呼什么就称呼什么吧,我不管你了。但是,你也别管我。”弟弟固执己见又有自己的想法,她又不是一天两天才知道的。
娘亲还在时,她的话他还不一定听呢。
陈容旭摇摇头,告诉陈宛柔一声要去留春馆探望祖母,便和她告辞了。
碧空如洗,阳光和煦地洒向大地,落下金灿灿的光芒。
日子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二房的赵氏和五房的周氏过来了上林苑,手里拿着上好的补品。大房的柳姨娘倒了,她们一来给王氏庆贺庆贺,二则也表示同情。同是女人,王氏的苦楚她们岂能不清楚?在侯府这种地方生活,能有一个亲生的孩子傍身,简直是比性命都重要的事情。
王氏留俩人用了午膳,又请廖老夫人和妹妹作陪。
席上,宣哥儿活泼的很。他坐在王氏的腿上,让她给自己喂饭,特别的会撒娇:“姨娘,您尝尝这个甜不甜?”他指着大米百合红枣羹和王氏说话:“宣哥儿要吃甜的。”
王氏拿起勺子舀了一点,尝了一口,笑道:“很甜。”
宣哥儿果然喝了大半碗。
周氏却看的眼圈红着,她的幼女伊姐儿和宣哥儿差不多大,正是缠人的年纪。王氏这么的喜爱孩子……大概也很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吧。
“大嫂子,我娘家的二弟妹,她手里有一个生男孩的好药方子,准的很。”周氏说道:“等我过年回家探亲了,给你要过来。”
她话说的突兀,一桌子的人都愣了。赵氏最先反应过来,拽拽她的衣袖,声音像是从牙缝里钻出来似的:“你要干什么?说好了来瞧大嫂子,不扯闲话的。你又忘了?”都说五弟妹不会看人眼色,真的让她给遇上了。
“没有。”
周氏清秀的小脸有些羞涩:“我说的都是真的。”
“好。”
王氏却笑着应下:“劳烦五弟妹了。”周氏是个胆小的人,芝麻大点的事情都要听取五弟的意见,性子又懦弱。此番肯主动帮忙,兴许真的是好心。
她现吃着廖老夫人开的药,五弟妹拿的药方子搁置起来便是。当着一屋子的人,也不好直接拂了她的面子。
周氏看王氏同意了,高兴起来:“都是一家子的妯娌,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