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黎春瞧见她那双杏眼看向她时的神情,她连忙摆手,“这可不是我做的啊。”
说完之后,她就走到了谢桃的面前,“现在必须要把他的子弹取出来,否则他就会有生命危险。”
像是怕谢桃不信任她似的,孟黎春沉默片刻,又道,“你放心,我不会再伤害你,更不会再伤害他的性命。”
孟黎春已经彻底放弃杀卫韫的这个计划了。
即便她的那个光头上司非要她执行这样一条“防患于未然”的所谓命令。
但卫韫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自然也抓住了她的软肋。
如果她再强行执行杀卫韫的命令,或许会适得其反。
在那次他的剑锋划破她的脖颈时,就已经让孟黎春意识到,卫韫此人,天生反骨,他绝非是那种甘于认命之人。
如果她再执行那个破命令,或许反而会为这两个时空带来更大的灾难也说不一定。
毕竟,他是这世间,唯一的时空行者。
时空的稳定,远比那个只知道执行时空铁律的光头局长的命令要重要得多。
那个光头佬,就知道坐在办公室里瞎指挥。
孟黎春只要一想到他就忍不住要翻白眼。
更何况,这一次卫韫若是因中枪而亡,这对那个时空也会产生一些影响。
毕竟枪并非是属于那个时空的物件,而卫韫在大周的身份,对于大周的历史线也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所以这一次,她绝对不能让卫韫死掉。
而对于孟黎春所说的一切,其中究竟有多少可信度,谢桃一时犹疑,难以确定。
但她相信老奚。
也相信卫韫。
当孟黎春施了法,幽蓝的光在卫韫肩胛骨处的伤口氤氲缭绕着的时候,不过半分钟的时间,谢桃就看见细微的光影间有一颗东西掉落在了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那是一枚金色的子弹壳。
上头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此刻的谢桃已经眼眶渐红,她望着躺在她的小床上,仍在昏迷中的卫韫,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孟黎春收了手,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只切割得像是一颗大钻石似的瓶子,将里面的药粉倒在了卫韫的伤口上。
“这药效有点慢,要六个小时才能让他的伤口彻底恢复如初。”
她出来的急,因为平时她受什么伤都不需要药物治疗就会瞬间愈合,所以她身上的这瓶药,还是她匆匆从她那下属那儿拿的。
所以这瓶药的药效自然不是特别立竿见影。
她又是个半吊子神仙,也没那治愈伤口的术法,所以就只能这么着了。
孟黎春说着,偏头看向谢桃时,才发现她的眼圈儿都红透了。
她怔了一下,连忙说,“你放心,他很快……”
话还没有说完,孟黎春就看见躺在床上的卫韫眼皮动了动,于是她又改了口,“你看看,这不就醒了?”
谢桃一抬头就撞见卫韫那双睁开的眼睛。
“卫韫你醒了?”
谢桃握着他的手,吸了吸鼻子,声音里透着些哽咽。
卫韫像是反应了好一会儿。
他皱着眉,片刻后才将目光从那一片雪白的天花板移到谢桃的身上。
泛白的嘴唇动了动,他开口时,嗓音嘶哑:
“桃桃?”
像是有些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直到他看见某些熟悉的陈设。
譬如她时常坐着的沙发,还有那个她偶尔拿着手机,要跟他一起看的电视机,又或是那张她总是坐在那儿写作业的书桌,就连上面放着的某些小东西,都和他在光幕里偶尔瞥见的物件是一致的。
他的那双深邃的眸子终于恢复了清明,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究竟是身在何处。
“卫韫你感觉怎么样?你伤口疼不疼?”谢桃原本是一直将情绪压着的,但此刻,她在听见卫韫唤她的时候,她一个没憋住,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连忙胡乱抹了几下。
“我没事,桃桃。”
卫韫叹了一口气,想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颊,却牵动了肩胛骨的伤口,他深吸了一口气,偏头却看见了站在那儿的孟黎春。
“是你?”卫韫的神色冷了几分。
“……”
孟黎春在被卫韫的目光注视着的时候,后背莫名有点发凉。
说实话上次她被卫韫抹脖子的场景如今想来还是历历在目,这段时间她还经常做噩梦,梦到卫韫用刀割了她的脖子,伤口一愈合就再划上一刀,循环往复,堪比某站的鬼畜剪辑。
经常吓得她一身冷汗,还被自己的下属怀疑人到中年,开始失眠盗梦多汗什么的。
“那什么,你不是掉河里了吗?还是我给捞起来的……”
孟黎春讪笑了一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哪知道你身体里关于这个时空的磁场的禁制忽然就解除了,我刚把你捞起来,你就自己消失,出现在这个时空里了……”
这说起来,还真有点惊险。
卫韫在那个时空消失之后,孟黎春就匆匆赶来这个时空,还让AM670调用了不少设备,才在远郊的高速公路上找到了他。
“那个人,是谁?”
卫韫不想听她说这些,只是冷着眉眼问道。
他说的,便是方才他云丰码头的那艘船上时,背后袭击他的那个人。
“……这,”
孟黎春抹了一把冷汗,又看了一眼同样在望着她的谢桃,她老老实实地答,“事情是这个样子的……你手里的那枚铜佩,原本是我的东西,但多年前因为我自己的原因弄丢了,我辗转查了很久,”
“但当我查到那个叫做邵安河的人的时候,铜佩就已经到了你的手里。”
“但当时我还并不知道,所以就只能在邵家找线索,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邵安河他那儿子,是个穿越者。”
孟黎春说得有点口干舌燥,一伸手,她手里就多了一杯……奶茶。
她喝了一大口,咬着珍珠正想继续说的时候,却见卫韫皱了一下眉,然后她就听见他清冷的嗓音响起来,“邵俊康?”
孟黎春初听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有点发愣,但随即她想起来之后就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
“因为你当时查的那个贪腐大案,他爹死在了你手里,他又总想着替父报仇,我怕他破坏了时空秩序,所以就把他带回了第三时空。”
听了孟黎春的解释,卫韫也是此时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当时他派人去查邵俊康的下落时,却是什么都没有查到。
这个人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不曾留下一丝一毫的踪迹。
“但是我那个上司……”
孟黎春说起她的那个上司,表情就变得有点难以形容。
她连捏着奶茶杯子的手指节都有点用力,“那个死光头佬派的人没把他看住,前段时间,让他给跑了。”
这段时间孟黎春基本都是在寻找邵俊康的路上。
但这个邵俊康身为一个魂穿者,前世在现代社会里也是一个国家机关内部的枪械设计师。
只是按照他前世的资料来看,他原本是一个孤儿。
所以这一世面对邵安河与其母亲对他的真切疼爱时,他就显得要格外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
他应该原打算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古代人,放下曾经现代社会里的一切,所以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超出时空秩序的事情,所以第三时空的监控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
但是他的父亲被杀,母亲连同邵府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惨遭杀害。
只有邵俊康被邵安河提前送走。
听了孟黎春的这些话,卫韫便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邵俊康以为是他杀了邵安河。
但实则,无论是邵安河,亦或是邵府满门的死,都是出自于太子的手笔。
赵正倓也是怕卫韫找到邵安河手里的名册,便先行灭了口。
但此事在后来启和帝想要帮太子遮掩此事时,便将邵安河的死,扣在了卫韫的头上。
圣旨昭告天下,言国师卫韫彻查贪墨案有功,且亲自诛杀了罪臣邵安河及其党羽云云……总归是将这所谓的“功劳”交给了卫韫。
岂料这么一来,倒让卫韫被这个邵俊康当成了真正的杀父仇人。
而在冷兵器的时代,过早地出现了热兵器的存在,这显然是违背时空法则的,更何况邵俊康要杀的,还是在大周党政中心的国师卫韫。
这是一位注定会被写入历史的人物。
更何况在卫韫身上,还存在着两个时空的磁场。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属于大周,也合该属于这个时空。
身为唯一的时空行者,他如果真的死于邵俊康的枪下,那么这两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时空又会发生怎样的偏差混乱,孟黎春想象不出。
符合时空当下的自然规律的死亡,与超出失控秩序的行为致其死亡,是两种永远无法相遇的极端。
卫韫这种可以自由穿梭两个时空的时空行者,数百年来唯他一人。
他带来的变数,或许会是第三时空完全无法预料的时空灾难。
因为第三时空下达的命令,孟黎春尝试过两次,将他的命格绑在谢桃的身上,想让他通过这种方法自然死亡,从而排除时空隐患。
这种方法,是可以避免时空混乱的最好方案。
但邵俊康这么做,却是严重违反了时空秩序的恶劣行为。
“你放心啊,我已经派人去抓他了……”孟黎春解释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看了卫韫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容一眼,又添了一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好歹也算半个神仙,结果面对这个普通凡人的时候,还是莫名有点害怕。
最重要的是脖子有点凉凉的……
当孟黎春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她脚步顿了一下,忽的转身看向坐在床边的谢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