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那么说着话。
卫韫饮茶,谢桃喝着保温杯里的热水,吃着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零食,赏着眼前的雪景。
后来,
撑着下巴坐在石凳上半晌,谢桃望着手机屏幕里穿着玄色大氅,金冠束发,霞姿月韵的年轻公子,有一瞬,她眼眶也说不清为什么,忽然有点泛酸。
雪渐渐地大了。
数不清的雪花飘落在檐下,耳畔是阵阵的风声。
她真的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吗?
在离家郑家的那一夜开始,她就已经决定孤身一人生活了。
但是这一刻,她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卫韫的面庞,她又想,自己又好像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在这一年,她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他。
即便是隔着两个时空,她也坚信,这就是一种万中无一的幸运。
只是……
只是……她和他之间,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
她永远走不到他的面前,就好像他永远也没有办法真正的站在她的面前一样。
他们之间,隔着的,是如鸿沟般无可逾越的时空界限。
她根本触碰不到他。
这或许算是两个人之间的第一次约会,隔着时空的界限,在两处不同的山上,在两个不同的石亭里。
唯一不变的,似乎就是这样一场雪。
它始终洁白无瑕,看不出丝毫分别。
隔着两个不同的时空,他们眼前看着的,或许是同一场雪也说不定。
两人缄默不语,心中都多了几分难言的怅惘。
他看向自己的身旁的同时,她也偏头看向自己的身旁,在这样一场越发盛大的雪色里,隔着一道时空的界限,他们仿佛在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就好像,他们就坐在彼此的身旁一样。
忽的,
一道光幕出现在了谢桃的眼前,与此同时,也浮现在了卫韫的眼前。
此刻,
他们透过那一道光幕,分明看见了彼此的脸庞。
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如湖面难定的波光。
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在猛然的惊愕过后,谢桃的眼眶微红,两颗眼泪砸了下来。
“桃桃,”
不是手机屏幕里的声音,而是隔着那样一道忽然显现的光幕,谢桃听见了他那样温和的嗓音。
“哭什么?”
她听见他轻轻地叹,像是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温柔。
谢桃望着光幕里的肌肤冷白,唇色如绯,长发柔软的年轻公子,她的目光落在他颈间被风吹得飘飞的大氅的系带,她嘴唇颤了颤。
许多被她刻意放下,被她刻意忽略的情绪在这一刻涌上来。
她的声音近乎哽咽,带着几分颤抖。
“我想见你……”
只四个字,却让她的情绪再也兜不住,她的哭腔更甚,
“我真的好想见你……”
不再是隔着这样的神秘光幕,也不是隔着冰冷的手机屏幕,她想真切地,见到他。
甚至,拥抱他。
但是,这看起来,好像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曾经她只是那样毫无预兆地喜欢上了他,却不知道他们之间,原来早就隔着这样长久的距离。
这是多么漫长久远的距离啊。
恐怕,是用一生,都走不到终点的山高水长。
卫韫听着她的哭声,自己心头便也像是被细密的针刺了一下。
内心里翻涌的无数情绪涌上来,犹如岩浆翻滚的灼浪。
卫韫望着眼前的那道光幕里泪水盈眶的姑娘,他心中更是百味杂陈。
忽的,他伸出手。
像是想触碰光幕里的她的脸庞。
但当他的手指才触碰到那道光幕的时候,他的指尖便像是绽出了火苗似的,一刹那,便将那道光幕生生地灼烧损毁,一瞬无痕。
他手指微僵,一时发怔。
再回头,石桌上的铜佩上不知何时已经没了星盘和光幕的痕迹。
被寒风吹进亭内的细碎雪花落在了那枚铜佩之上。
良久,他忽然轻轻地呢喃。
“我又何尝不是呢?”
“桃桃……”
第39章 他守着她
从砚山上下来,谢桃当晚就生病了。
感冒发烧,脑子昏沉。
她去药店买了点药吃了,然后就裹着被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头发都被汗湿了。
半夜醒来。
她呆呆地睁着眼,周遭是一片昏暗。
白天回来的时候,她吃了药就躺下了,也忘了拉上窗帘。
此刻玻璃窗外有各色的灯影穿插闪过,像是不远处高楼大厦间流散出来的霓虹的光,映在她的窗前,如同琉璃般的色泽。
她躺在床上,甚至还能看见光影间细碎飘飞的雪花。
谢桃忽然想起今天上午,在砚山上的石亭里,忽然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道神秘的光幕。
光幕之中,是他的容颜。
他从不轻易那样亲昵地唤她“桃桃”,而每次她听见他那么唤她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心跳加快。
胸腔里的那颗心,就好像是一个忽然不肯听话的孩子,任性地表露着所有的情绪,从不肯替她伪装。
在这世上,永远没有人可以真的习惯孤独。
所以谢桃在喜欢上他之后,就本能地想要汲取更多。
那是“喜欢”这种情绪所成就的贪婪,是所有人都无法避免的奢望。
她想见他。
这种愿望,从未如此迫切。
可他们之间,并非只是寻常的分隔两地那么简单。
他们隔着的,是两个时空。
那么遥远的距离,是谢桃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用双腿去跨越的鸿沟。
可是,她要怎么办呢?
眼尾流淌下来两行眼泪,谢桃吸了吸鼻子,看着玻璃窗外的时候,她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已经看不太真切折射在窗上的灯光,也看不清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
谢桃揉了揉眼睛,按亮了灯,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按亮屏幕的时候,她看见那张被她设为壁纸的画像时,眼神闪了闪。
点开微信,她的手指在“视频通话”的选项犹豫了好久,还是按了一下。
卫韫躺在床榻上,在听见星盘转动的声音时,他就立刻睁开了眼睛。
拿起枕边的铜佩时,他在光幕里看见了一张苍白的面庞。
他眉头一皱,“你这是怎么了?”
“感冒了……”
谢桃的声音小小的,有气无力。
卫韫知道她口中的感冒便是伤寒的意思,便道,“可吃过药了?”
“嗯……吃了。”谢桃说着,咳了一声。
“何时吃的?”卫韫问。
“就,下午啊。”
谢桃裹紧了被子,几乎是他问一句,她就乖乖地回答。
“若是还不见好,便去……”
卫韫斟酌了一下,想起了她那边看病问诊的地方,“便去医院,可记着了?”
“记住了……”
谢桃的声音软绵绵的。
“裹好被子,仔细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