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飞快的往里跑去。
盒子里的鸡圆被颠簸,立刻将香气散发出来,顾彦真见这小吏急匆匆的,皱眉道:“你在院内横冲直撞作甚?”
“顾编修,”小吏顿住脚步,低下头道,“我,我是给孟修撰送东西。”
“什么东西?”顾彦真瞄一眼食盒,已经闻到了味道。
“是孟修撰的妹妹拿来的。”
那瞬间,顾彦真的嘴边回味起了端午节的粽子,他伸手道:“我去送,我正好要跟孟修撰商量事情。”
“是。”小吏将食盒交给他。
顾彦真不急不慢的走去孟深的值房。
“你今儿是没吃早饭吗,令妹居然送了吃食来。”
孟深一怔,随即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还有惊喜,他的阿溪这么快就知道心疼他了。
他打开食盒,看到里面放着一个个圆滚滚,白生生的圆子。
他还没怎么,顾彦真倒是轻声发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圆子。”
非常可爱。
因为最外面一层黏着的是糯米,那糯米雪白,蒸煮之后涨开来有种莫名的憨态。
“你没见过的多着呢。”孟深挑眉,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只吃,他真的饿了。
顾彦真在旁边看着,只觉肚子里的馋虫突然就冒了出来,筷子也不要就拿了一只往嘴里塞。
孟深忍不住皱眉:“顾编修,你这样不太好吧?”
顾彦真没说话。
他被这鸡圆深深折服了。
软软的糯米里面是切得稀碎的鸡肉,还有泥状的板栗肉,两样融合在一起,口感极其的浓稠,在唇舌之间仿若山药泥一般纠缠不走,却又香浓无比。咀嚼间鸡肉的鲜,板栗的微甜,一丝丝一缕缕透出来,让人不舍得咽下去。
他忍不住又吃了一个。
孟深怒目:“顾编修……”
“我买,行了吧?”顾彦真笑嘻嘻,“孟修撰,你妹妹的厨艺也太好了,我怎么觉得都能跟醉仙楼的厨子一比呢。”
她本来就是!
不过孟深没告诉顾彦真,他飞快的将鸡圆吃完了。
顾彦真:……
晚上回来,孟深心情格外愉悦,孟溪见状,第二日又给他送了吃食。
几回下来,翰林院的同袍都知道孟深这儿有好东西吃,闻到味儿都能摸过来吃上几块。
孟深回去跟孟溪道:“你往后少做一点。”
“为何?”
“这样别人就抢不到了。”
结果孟溪越做越多,量大的都够翰林院所有人都能吃上一些,孟深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她觉得这样可以让他跟同袍的关系融洽。
看在这么替他着想的份上,孟深倒也没再说了。
休沐日,孟深去了一趟章家。
听到这年轻人登门拜访,章昀十分欢喜,觉得孟深应该是想拜于他门下,结果夫妇俩没想到孟深竟然说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章昀跟秦妙都呆住了。
尤其是秦妙,她两只手紧紧握住椅柄,盯着孟深道:“你说什么,你刚才说……”
“姑姑。”
“不!”秦妙一下站了起来,“不,这不可能,绍儿已经死了,你不可能是他。你是不是从何处听到我秦家的事情,你便想……”呵,是不是有人说他像她的哥哥秦泰初,他就记在心里了,想来冒名顶替。
姑姑的反应跟前世一样,孟深面色平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姑姑,我如果不是秦绍,我是没有这个胆子的。如果我是假的,不说姑姑会做什么,姑父都会将我打入大牢,我何苦要冒这种危险?我可是状元郎,翰林院的修撰,就算没有姑姑你,我也前途远大。”
秦妙一愣。
章昀安抚她:“他说得没错,妙妙,你不如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孟深就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我逃出来后撞到脑袋,失忆了,后来就一直住在孟家,这阵子才渐渐记起一些事,可能是因为见到姑姑你了,我想起我四岁的时候,姑姑你抱我出去玩,那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我的衣服弄脏了,姑姑拿帕子给我擦,那块帕子上面绣了枇杷……”
“我就突然说要吃枇杷,姑姑说,这个季节哪儿去买呀,我给你买蜜枣吃,好不好?”
秦妙听到这里,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这件事,只有秦绍才会记得,因为她让侄儿摔了,出于心虚没有告诉兄长。还有那条绣有枇杷的帕子,她贴身之物,那么多年前的事,谁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呢?
眼前的年轻人真是她的侄儿,秦绍。
“绍儿,”秦妙走过去,拉住他的手,“都是我不好,我竟然以为你死于那场大火了!”
“不怪姑姑,阿润跟我一般大,身形也差不多,就是可怜世保他们父子俩了。”
他的仆从叫常世保,阿润是顶替他的孩子,秦妙听到孟深这么说更是不再怀疑了。常世保被烧死谁都知,可阿润却是失踪的,当时她以为是受到惊吓逃走了,又因为侄儿之死没有深究,谁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真是多亏得他们,你才能活下来。可惜世保的妻子也不在人世了,竟是连报答都无门。”
是啊,孟深长叹一口气。
章昀见他们相认心里也颇为欣慰,急忙命人把儿子章云泽叫来。
章云泽听说这是他堂哥,惊讶极了:“娘,表哥不是早就……”
“误会了,他原来当时逃出去了,现在才想起来。”
“那太好了了,”章云泽跳起来,“我要去告诉姐姐!”
他们都知道这个人,也知道母亲惦记着表哥,这当然是个好消息。
“别急,我会去告诉她的。”秦妙抚着孟深的手臂,“绍儿,云慧嫁与太子了,我找机会与她说一声,请皇上重新赐你宣宁侯的爵位,这样更正式些,也好让京都众人知,我们秦家没有绝后,你就是宣宁侯府的主人。”
“劳烦姑姑了。”前世姑姑也是这么办的。
“你这几日就住在这里吧。”
“不,我得回去,我还得……告诉妹妹。”
“哦,是了。”秦妙点点头,“你受了孟家大恩,一定要好好回报他们。这样吧,什么时候你带孟姑娘一起过来,我要当面道谢,还有,在盐镇的老太太……”
“我知道,我会安排的。”孟深答应。
离开的时候天色都暗了,孟深先是去了一趟首饰铺,然后才回去。
孟溪刚刚做好焖鳝鱼丝,正要叫孟深吃饭,却见他往自己头上插了一样东西。
她愣了下,伸手去摸。
好长一支簪子,贴在掌心凉凉的,她拔下来一看发现是一支镶嵌着南珠的金簪。那珠子极大,极圆,一点瑕疵都没有,色泽莹润,一看就很昂贵。
她心头咯噔一声:“哥哥,你花了多少银子?”
“不多……”
“骗人!”
孟深轻咳一声:“别问多少银子,你喜不喜欢?”
这簪子不止上面的南珠漂亮,簪头做成荷花的模样,也是楚楚动人,姑娘家恐怕没有不喜欢的,她咬了咬唇:“嗯……可是,这肯定很贵。”
“贵有什么,我又不是买不起。”孟深重新给她戴上,“你喜欢就好,别管贵不贵。”
孟溪摸了摸簪子:“你又把一个月的俸禄用完了吧?”
“没事,下个月再挣。”
孟溪心里一阵哀呼。
这么下去,他怎么存得了银子?他尽把银子花在她身上了……
她得好好跟他说一说。
“哥哥,我想回仙游楼烧菜。”
“什么?”孟深眉头一下挑了起来。
看起来就要发作的样子,孟溪忙道:“我可以七日回来一趟的,哥哥,我是这么想的,我们现在很需要银子。你看,宅院早晚要买吧,然后哥哥你得买两个小厮,还有,家里肯定要备辆马车,那车夫也得配一个……所以我也不能闲着了,我觉得盐镇更合适我。”
听着她不是想离开他,她只是想去挣钱撑起这个家。
孟深嘴角翘了翘:“你是想继续养着我吗?”
觉得他二十两不够花了,又要给他配这个配那个的,足可见孟溪对他的感情。
他心里喜不自禁。
其实这也谈不上是养,明明他的俸禄本来足够花的,可偏偏喜欢给她买东西,如果她不在京都,孟深不用在她身上花钱可能也会好一些。
“哥哥,你看行吗?盐镇离这里也不远,我们隔几日也可以见一面的。”
“那我吃什么?”孟深道,“我天天喝粥吗?”
孟溪:……
她确实忘了这个问题。
算了,她根本就走不了的,反正马上他就做回宣宁侯了,孟深很大方的道:“那你过阵子就回盐镇吧,好好挣钱养我。”
再让他最后享受一下这种感觉。
见他答应了,孟溪忽然又有点犹豫,他到时候真的只能出去吃了。
可是,她实在不能去醉仙楼,那就只能让他忍一忍了,为了将来,总得学会割舍。
孟深抬起她的脸:“怎么,已经在不舍得我了?”
“我,我才没有,”孟溪脸一热,“是的话,也是你……”
“我是不舍得啊,可谁让你要养我?”
他揶揄的看着她,眸中却又满含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