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夏一依“对打”了数十天,没有撼动分毫,依然只能一次次被无情地反弹出去的“对手”。
怒气和心疼共同在墨相白心中燃烧,他赶紧冲过去想把她扶起来,不过几步,就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拦住了脚步。
墨相白狠狠地拍击着面前透明的阻拦,高声呼唤着夏一依的名字。
但是她,好像根本就听不见。
“别拍了,我六师兄下的结界,没人解得开。”柳云舒悠悠闲闲的声音传过来:“你该感谢这个结界,不然你这个宅子早就不知道碎了多少次了。”
墨相白一转头,双目通红地看着此时正坐在一根树桩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正在慢悠悠地翻页的柳云舒。
再一细看,是一本《湘西云游散记》,他竟然还有心情看这种闲书?!
墨相白怒声道:“这样都不停下来?!”她都已经流血了,受伤了,这些人没有看到吗?!
柳云舒用书脊一指纪冷,无辜地说:“打架的事情不归我管,你问他。”
纪冷淡淡地看了一眼墨相白。
墨相白高声道:“纪掌门!今日到此为止吧?!”
纪冷的目光重新投向夏一依,只问了三个字:“哭了吗?”
夏一依咬着牙站了起来,把“寒露”从右手换到了没有流血的左手,随后还仿佛不知道痛疼一般地把右手碍事的血迹在衣裙上随手一擦,掏出一根红色的发带利落地把头发重新绑好。这才倔强地说道:“没有!”
纪冷点头,琉璃色的眼睛里面流露出一点点赞扬之色:“继续。”
夏一依:“好!”
说着,便重新冲了上来,出剑,狠狠地击上“霜降”!
两件神兵交手,巨大的冲击波从他们的交锋处荡出,将根本承受不住这样力量的夏一依再一次打倒在地!
纪冷:“学会控制‘寒露’的力量,而不单是使尽全力的乱砍。”
夏一依:“是!”
然后夏一依就仿佛没有任何知觉一样,机械般地重复着同一个行为,一次次地冲上去,又一次次地被打倒在地。
屡战屡败,而又屡败屡战。
两把神器交锋的轰鸣声响彻耳边,墨相白愣愣地看着这一切,这是他并不知道的夏一依。
他只见过那个拿着药罐子抱怨材料又涨价了的夏一依,没有见过这个满手是血还拿着剑一脸不服输的夏一依。
这是她成为那个破庙里面的小医女之前的人生,这是他从未参与过的部分。
“放心,有我这堂堂医仙做急救外援,死不了人。”柳云舒看着傻不愣登的墨相白,笑了:“别站着了,那边还有一个树桩子,咱们坐下聊聊?”
身为皇子,从小研学孔孟之道,墨相白的人生中就没有过“坐树桩子”这么不文雅的事情发生过,自然是没有动,站在原地,一双眼睛在钉在夏一依身上,下不来。
“殿下喜欢我师妹对吧?”柳云舒忽然漫不经心地问道。
却如同石破天惊一般在墨相白耳边炸开,他先是一怔,然后立刻去观察夏一依的表情。可是她依然在专注地练剑,仿佛压根就没有听见。
墨相白这才用戒备的眼神正眼去看柳云舒。
上一世他与柳云舒不曾见过,这一世还是通过纪冷才知道上一世这人曾经是夏一依的师父。
夏一依的师父。
想到这里,墨相白心中就一阵莫名的警惕。
有一件前世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告诉纪冷他们,估计连夏一依自己都并不知情。
那就是,在上一世的那个小破庙中,他清楚地听见,她曾经数次在睡梦中呼唤过这位“师父”……
可怜的、可悲的、有时候甚至是带着哭腔的——一声一声的“师父”。
也就是面前这个男人。
柳云舒笑眯眯地看着他:“放心放心,为了让她专心练功,六师兄这结界里面是听不到外面的杂音的。我们说的话,她都听不到。”当然了,纪冷本人自然是听得到的。
墨相白道:“是有如何。”
柳云舒放下手里的书,神色和平:“恕我直言,如果我师妹想过平凡人的日子,殿下您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现在似乎不是这样子,敌人虎视眈眈,她自然也不会认输,她想要更大的力量,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这些,都不是八殿下能够给她的。”
那一刹那墨相白觉得自己在对方口中简直一无所有、一穷二白,他顿时脸色铁青,不怒反笑:“是,我确实不是你们这些修仙之人。但是我比你们更心疼她!不会在她疼痛流血的时候不管不顾!”
柳云舒垂下一双形状美好的桃花眼,显得比平日认真了些许,问:“我可以管,可以顾。然后呢?”
墨相白微微蹙起眉:“然后……?”
柳云舒蓦然起身,直直地看向墨相白:“如果在你心中,夏一依就是一个流了一丁点血就要小题大做、只配金屋藏娇的后宫女子,那只能说你从来就不曾真正的了解过她!她该是九天的凤凰,而不是你眼中可怜又可爱的金丝雀!”
“你可以心疼她,但是他的敌人不会!六师兄可以停下剑,但是要害她的人不会!”
“为了她好,就不要阻碍她想去的地方。”
墨相白的手握紧又松开,眼底渐渐浮现出了更多不甘的苦涩:“可是,如果她想去的地方,只会离所在我的地方越来越远呢……”
柳云舒折扇一展:“上天给了你我这么好看的皮囊。不就是为了,哪怕是说再见的时候,都能留下最帅气的身影吗?”
“还有,我若是殿下,此刻就应该去太后床边守着。今日,你皇祖母就该醒了。别质疑我,我说今日就是今日,哪怕是差了一个时辰,都算我输。”
说着,大步离开了演武场。
背影果然是帅气而又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