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亲眼所见?”
“不但亲眼所见,这件事还是我亲自找出证据的。”
闻言,楚长辞不敢置信的瞠大一双美目,亲自找出的证据?那不就是意味着,是表哥亲手把小姨和姨夫的罪行公布于众的吗?
这,这算什么?
宴暮夕见状,扯了下唇角,“怕了?觉得我六亲不认?”
楚长辞喉咙发堵,说不出话来,她有是非观念,如果小姨真的做了那么可怕的事儿,她自是不会包庇,但她对这是表哥一手促成的,有些接受不了,“为,为什么?”
宴暮夕冷笑,“因为这场丧心病狂的事件里,受害者是我的准岳母。”
这一句,对楚长辞来说,无异于是个炸弹,炸得她耳朵都嗡嗡的响,准岳母是什么意思?反应了一会儿,才倏然惊醒,转头去看柳泊箫。
柳泊箫淡淡的道,“没错,东方靖和秦可卿当年伤害的人就是我妈,她原本是帝都大学的学生,只因为我外公是苏家的传人,就被东方靖盯上了,用了下三滥的手段骗了我妈,如果事情到此为止,我妈也不会痛苦了二十年,毕竟她自己识人不清,可秦可卿不该逼她吃毒药,那时候她怀着身孕,流产也就罢了,还毁容,还终生不孕,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可谓是生不如死吧?”
楚长辞听的如坠冰窖,她简直不敢去想,这些可怕又残酷的事儿,竟然是小姨做的?
“你还不信?”宴暮夕没好气的问了句后,又狠狠踩了楚长歌一脚,“都是你干的好事儿,早就提醒过你,别护的太严实,看吧,都单蠢成这样儿了。”
楚长歌疼的呲牙咧嘴,却不敢反驳,好吧,他有罪。
楚长辞紧攥着手,克制着颤抖,问道,“那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楚长歌回答的,“秦家认下了罪名,依着规矩,废了小姨一只手,然后把她逐出家门,以后,她就不是秦家人了,你也少跟她来往。”
楚长辞咬着唇,用尽力气又问了句,“爸妈都知道吗?”
楚长歌艰涩的点了下头。
楚长辞用手捂脸,肩膀抽了起来。
三更 诛心的话
见状,楚长歌心疼了,长辞几乎没有在人前落过泪,可现在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是难受到了再也承受不住的地步,可他抬起了手,还是又收了回去。
他生生忍住,没有上前安慰。
小时候,可以哄,现在遇上事儿还要他哄,便是不给她坚强的机会。
他的视线转向柳泊箫,明明比长辞小四岁,可心智上,却远比长辞成熟的多,那双眼澄澈纯净如婴孩儿,却不是不谙世事,而是通透睿智。
他冲她歉疚的道,“表嫂,我还欠你一声对不起。”
柳泊箫淡淡道,“那些事儿对你无关,你不用对我觉得抱歉,我也不会迁怒到别人身上。”
听到这话,楚长歌越发羞愧了,“你不怪我,是你大度,但我……说实话,刚知道的时候,我真没脸见你的,因为那是我小姨,她跟我妈是亲姐妹,对我和长辞也很疼爱,我和长辞也一直拿她当长辈敬重,可是,她却对你母亲做出那等狠毒的事儿,我真是……”
柳泊箫笑笑,“我明白,不过你真的不用在意,秦可卿是你小姨没错,但暮夕的母亲也是你亲姑姑啊,姨表亲,姑表也亲,依着紫城那边的习俗,舅舅的地位可是很高的,如果自己的孩子不懂事、不孝顺,当妈的都会把孩子的舅舅请去,帮着主持公道,还能代行父亲的指责,便是拿起棍子打起外甥来,旁人都不会觉得他越俎代庖,只会觉得这是舅舅的权利。”
楚长歌听的怔住,片刻后,一双桃花眼里染上动容的笑意,柳泊箫的意思,他完全听明白了,她不会因为他小姨做的那些事儿,就会对他们楚家生出嫌隙,因为他和暮夕也是表兄弟,比跟其他的表妹们,还要亲近,“谢谢你,表嫂。”
这一声谢谢也好,表嫂也好,跟以前相比,可就少了玩笑,多了真诚。
但是对柳泊箫来说,以前玩笑般的喊,她可以不在意,这下子认真了,她就不自在了,“咳咳,你若是不叫什么表嫂,我会更高兴收下你这声谢谢。”
闻言,楚长歌乐了,打趣宴暮夕,“暮夕,原来你还没彻底赢得人家的心呐?”
宴暮夕毫不客气的踩他一脚。
楚长歌乐极生悲,疼的眼角也飙出泪来。
楚长辞这时倒似是接受了现实,不再无声的哭了,她低下头,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下眼睛,再抬起头时,脸上虽还有几分被打击过的苍白,却明显冷静了许多,“哥,表哥,事情刚发生时,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宴暮夕反问,“你说呢?”
楚长辞不语。
楚长歌叹了声,“是哥的错,长辞,哥当时听了这些事儿后尚且难受的接受不了,更别说你?所以,我就瞒下了,因为舍不得,你对小姨一向很敬重,我不忍破坏她在你心里的形象。”
“可是这种事能瞒的了一时,能瞒过一世吗?”楚长辞的声音还有些哑,听起来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味道,“小姨废了一只手,还逐出秦家,我就是再一头栽进音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也迟早会知道啊,你想过我那时候的感受吗?”
楚长歌揉揉眉头,“哥只是想保护你……”
“可你的保护让我现在成了个傻子。”
闻言,楚长歌怔住,眼底有一抹受伤快速的划过。
宴暮夕冷下脸来,“你哥溺爱你,固然有错,但是,你说出这种话来,是要诛他的心吗?”
楚长辞其实说出那句话就后悔了,此刻,更是悔的无以复加,“哥,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自己办了蠢事……”
楚长歌打断她,勉强笑道,“我明白的,长辞,你是我妹妹,你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不过,好了,别解释啦,哥不会放在心上的,以后,哥会慢慢放手,你一定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哥,你这是不管我了吗?”楚长辞心里慌起来。
“怎么会?你是我妹妹,我永远不会不管你,只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管的让你不谙世事了,长辞,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该学着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
楚长辞咬着唇。
宴暮夕的话就直白又冷酷了些,“今天就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听了这么多,也知道了处理结果,你是什么体会?又是什么想法?”
楚长辞几乎不敢直视宴暮夕的眼神,她微微低下头,艰难的道,“姨夫做错了,小姨更是大错特错,俩人一个道德败坏,一个……手段残忍,他们受到那样的惩罚,都是应该的。”
宴暮夕冷哼了声,“都是应该的?你不觉得惩罚的太轻了?依照法律,东方靖出轨是没法治他,但秦可卿谋害人命,可是要判刑的。”
闻言,楚长辞豁然抬起脸,眼底有些惊惶,“判刑?你不是说依着秦家的规矩处置了吗?”
“是啊,依着秦家的规矩处置的,因为你外公舍不得把女儿送进牢房,更舍不得秦家两百年的声誉毁于一旦,所以想了办法私了了。”
“什么办法?”
“动用了秦家的镇宅之宝,给我准岳母治病。”
“镇宅之宝?”楚长辞震惊了。
宴暮夕点了下头,“你难道还不舍得?”
楚长辞僵硬的摇摇头,“我有什么好不舍得?我只是没想到外公会同意,那现在呢?可治好了?”
宴暮夕冷笑,“容貌是恢复了,但却还是当不了母亲,这辈子,她都无法生下自己的孩子,你说,这对女人来说,有多残忍?”
楚长辞的心急速的坠下去。
四更 我相信你
见状,楚长歌道,“所以长辞,小姨是个罪人,即便私了,避开了律法,可她做下的那些恶果却消失不了,她昨天回国了对吗?”
楚长辞白着脸,点点头。
楚长歌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神色一下子变得坚决,“以后,你不要跟她来往了。”
“哥……”
“还有阿冉和小曦,你也尽量跟她们保持距离,实在是躲不开的见面,说话行事也要留个心思,最好跟我和暮夕知会一声,别自作主张。”
楚长辞复杂的看着他,声音有几分虚弱,“哥,小姨是罪人,不跟她来往,我无话可说,可是阿冉和小曦没有错,她们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楚长歌不为所动,“我知道,那些事跟她们无关,但是长辞,她们都是小姨一手带大的,我现在已经不敢再去轻信自己的判断了,万一她们也……”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深意谁都懂。
“不会的!”楚长辞脱口而出,“阿冉虽有些傲慢,但出事大方得体,连一点小错都不会犯,至于小曦,她还是个孩子呢,顶多是任性些,绝不会有害人之心。”
楚长歌忍不住又想在心里叹气,“长辞,我也不愿去怀疑她们,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好,就算她们并没被小姨教坏,但以后呢?”
“什么意思?”
“她俩肯定都已经知道了,你觉得,她们会心平气和的接受吗?你只是外甥女,情绪波动都这么大,更别说她们是亲生女儿。”
“所以呢?”楚长辞的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她不傻,已经猜到了她哥要说什么。
“所以,她们会怨恨表嫂一家,甚至怨上暮夕,哪怕是他们一家有错在先,他们也会怨恨表嫂一家,不能和平相处,便是对立双方,长辞,你会怎么选择?”
楚长辞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能怎么选择?在以前,真要说跟谁走的更近,自然是那几个表妹,表哥一向淡漠,她跟他相处的时候并不多,可表姐妹之间却是一起玩着长大的,可现在,要她做出选择。
气氛沉默了。
这回,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詹云熙走过来,给宴暮夕和柳泊箫重新换了杯热咖啡。
咖啡喝到一半时,楚长辞开口了,“哥,我选择,听你的。”
闻言,楚长歌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这个妹妹虽因为被保护过好显得不够坚强,却也不是不分是非的,他露出笑意来,“乖,哥不会害你。”
楚长辞“嗯”了声,情绪却看着很低落。
这时,宴暮夕忽然道,“你那几个表妹,你别小看她们了,她们哪个都比你心计深,你虽聪明,但论起心计,你却差远了,既然不是她们的对手,远一点总没错。”
闻言,楚长辞眼圈又要红,“表哥,你真的觉得,她们会坑我吗?”
宴暮夕毫不留情的道,“那是一定的。”
“为什么?”
“因为,我把你当表妹,她们会利用这一点。”
听到这话,楚长辞咬住唇,逼回眼里的热意,平复了片刻,神色看着坚定了些,“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哥,表哥,你们放心,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不过,如果她们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也不会因为小姨犯了罪,就疏远她们,手心手背都是肉,希望你们可以理解。”
“长辞,你……”
楚长辞却不想再听了,站起来说了声,“我先走了,你们继续聊。”话落,拿着包,转身走人,脚步迈的有些急,片刻就推门离开。
楚长歌懵了下,想起身追时,被宴暮夕拦下,“给她点时间,别逼的太急。”
“可是你听她刚才说的那话,分明还是存了心思啊,这丫头,学乐理时明明很聪明啊,老师一点就透,谁都夸她反应机敏,怎么现在,就不开窍了呢?”楚长歌唉声叹气,愁得不行。
“因为你以前把她护的太好了。”
“暮夕,我错了,就别老拿这个来捅我心口了行么?我现在悔都想抽自己两巴掌,不行,暮夕,我还是得劝劝她,万一真被利用了,那真是……”什么情分都到头了。
“不用这么紧张,就算那几个人真利用她做什么事儿,对我也构不成什么威胁,若是能借此让她看清一些事实,倒也未必不好。”
闻言,楚长歌沉默了。
“觉得不忍?”
楚长歌苦笑,“有点,不过我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不然我说再多,恐怕也无济于事,她跟那几个表妹关系很要好,不是那么容易拆散的。”
“难得你脑子还不笨。”宴暮夕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你也不用为此感到什么为难,我其实并不在意你兄妹俩跟她们保持不保持距离,这并不重要,只要是非观念还在就行。”
楚长歌眼眸闪了闪,“你真不在意?”
宴暮夕点了下头,“将白和秦观潮还是相交好友,你看我说什么了?心里坦荡荡,就无需处处小心翼翼,长歌,我相信舅舅,自然也会相信你。”
闻言,楚长歌心头震动,震动后,又是一阵阵的暖流涌上心底,他拍拍宴暮夕的肩膀,郑重其事的道,“放心吧,我不会辜负你的这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