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多繁华,一不小心就会被迷了眼,大家刚从小地方上来,新鲜劲估计得维持好一段时间,好在大家在书院时便被赵云璟带得十分自律,赵云璟说逛两天,他们就真的只逛了两天,到了考国子监这日,大家就收拾好包袱,一早就等在一楼了。
都不约而同地穿上了绣着‘桃花县’字样的橙色外衣。
这是冯伟第一次上京赶考,昨晚上一晚上没怎么睡,心里虚得很,早起时换上这件大衣,他就觉得好像有底气了,下到楼,见到大家都穿上了,他底气就更足了。
扭头看到陈公子严严肃肃的样子,冯伟还去安慰了:“陈兄莫要紧张,考国子监而已,总难不过大比考试的,就算国子监没名额了,凭我等在大比中的成绩,还是能进别的好书院的。”
赵云璟早就给他们列了三四所口碑还算不错的书院,国子监虽说是第一选择,但也不是唯一选择,正如他当时在上林书院与回澜书院之间,选了更弱一些的回澜书院,却依旧能发光发热一样。
尤其是他们走到这一步,夫子的作用已经体现不出来了,最主要的还是自已个人的心态与知识巩固,巩固知识,只需要一个清净的地方,以及一个读书的氛围便行,所以他们其实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他们安安静静不被打扰的地方而已。
陈公子看着正与胡沛然一起下楼的赵云璟,淡淡道:“谁说我紧张了?怎么讲我也是榜二,该紧张的是你。”
冯伟啧了一声:“榜二,真值得骄傲。”
陈公子反手就是一拳,冯伟格开,攻击,换陈公子格开,又攻击,一来一去的,两人便当场交起手来,旁边的同窗见到,竟也不阻止,还有人当场下了注,吆喝着买谁赢。
赵云璟失笑,他跟掌柜的说了几句,便走向他们:“时辰不早了,走吧。”
国子监就是帝京的东面,跟皇城是同一个方向的,只不过中间隔了好几公里,国子监在城外的一座山上,站在山的最高处看,依稀能看到皇宫的屋顶。
来国子监考学的人不少,赵云璟等人也算是很早就出发了,来到的时候,国子监山门前已经围拢了上百个考生,加上随行的家属,估计得有三百人。
国子监大门紧闭,考生们原本就闹哄哄的,等得久了,便有人有些不耐烦起来,语气急了,声音大了,戾气也出来了,一个时辰之后,已经有三四个人打架了,冲突最严重的还见了血。
国子监每年的招生时间都是今天,辰时准时打开山门让考生上山,今天都快到辰时末了,考生们又如此吵闹,国子监仍然大门紧闭,连个鬼影都不见。
赵云璟皱了皱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看了看身边的同窗,大家都一脸凝重。
前边又有几个人打起来了,二十位考生同时往外退了几步,但因为打架的那几个人越来越往他们这边来,大家的注意力也跟着转过来了。
大家穿着统一的服饰,原本就惹人注目,登时就有人认出来了:“这是桃花县的人!”
“桃花县?是那个连夺了四个榜首的赵云璟所在的桃花县吗?”
“对!就是那个桃花县!该说不说,这赵云璟长得可真是好看啊!就算当不了状元,这长相也能当附马了,不愁吃不愁穿,还不用奋斗,一次到位,妙啊!”
“就是说啊,明明都已经有了光明的未来,干嘛还要来国子监跟我们抢夺名额啊?难不成他也想镀一层金?毕竟国子监是皇家书院,国子监里的学生是真正的天子门生,讲出去都要被人夸的!”
“啊,听说他是真正的种田汉,出身低微,就算是成了状元,京里的贵人们还是瞧不起他的,若能在国子监呆一段时日,再出去就不同了。天子门生,哪怕是朝中的一品大员,对他也得客客气气呀。”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啊!啧啧啧,在下还以为他出身清贫,会十分清高孤傲,没想到也这么俗,也对,都是吃的五谷杂粮的,有七情六欲也正常的。不过既然都是俗人,就别再摆出一副清傲的嘴脸来,在下觉得冒犯了!”
赵云璟也是没想到,自已站在这里就是原罪了。
他正要开口,紧闭的山门里头这时传来一道嗓音:“这位小兄台说得没错,人有七情六欲很正常,即便摆在脸上呈现在人前也丝毫不丢脸,但若是既想要清高的美名,又想达到镶金的目的,整虚虚伪伪那一套,那就很让人不齿了!”
话落,山门打开,走出一队身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来,为首那人长得高高壮壮,迈步有力,底盘很牢,一看就知道吃了几天夜粥(练过)的,为首那人径直穿过人群走向赵云璟。
“你便是赵云璟?我是国子监甲班的班长,我姓玉。”说话倒是字字挑不出错,态度却是不屑的,眼神也是轻蔑的,“连夺四个榜首,真是辛苦了,不过接下来的每一天,你会更辛苦,因为国子监有我。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有出头的一天。”
“玉公子好大的口气。”
“口气大不大的,过后你就知道了,我们玉家世代书香,到我祖父那一代,已经出了四个状元,区区不才,不敢说这一届的状元唾手可得,但也比你多一些机会的。”
玉公子语重心长:“我把这些说出来,也不是想要打击你让你主动放弃,不过是让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别到时候落了榜,心里接受不了,自寻短见啊!”
他身后那群甲班的学生便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个笑得躯体耸动,有些人还笑出了眼泪,笑弯了腰。
他们虽然外头套的是月白色的长袍,看着挺文气的,今日天寒地冻,便都在里头穿了两件厚棉衣,平白比夏天时肿了三圈,这一笑一耸动,就显得他们像是一条条蠕动的虫子,别提多恶心了。
赵云璟有些生理不适,差点没忍住当场吐了出来,他别过头,打算等这恶心劲过去后再理会这帮人,却被误会被戳到痛处,无法自处。
“听我的,国子监不适合你,你还是走吧,这里人人都门楣清高,你够不上的,我担心你进去不到两天,就要被打击得不想活呀!”
赵云璟回正头来:“敢问玉公子,叫在下离开,是你本人的意思,还是国子监的命令?”
玉公子一顿,山门里又传出另一道声音来:“如果是玉公子本人的意思,你当如何?如果是国子监的命令,你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