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娇叹气:“二位,我恐高,能让我回到地面上吗?我可以自已走。”
“皇上有请。”
“我知道皇上要找我,但皇上没有规定你们必须驾着我走屋顶吧?”
她不是真的恐高,而是不喜欢命被别人捏着,被这么揪着走,她总感觉下一刻他们就会抓不稳,导致她掉下去。
好在两人臂力好,身形也快,风华宫连上阳宫也不太远,不一会,她便见着了皇上。
皇上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是湖水色的长袍,头上的玉冠也摘了,也许是在自已的书房,周围都是自已信任的人,他整个人放松了不少,还露出了一丝疲惫。
周慕娇进来就左右张望,并没有看到赵云璟的人影,而御书房只有她和皇上两个人,虽说门口有太监,暗处有侍卫,但若要计较起来,也能算是孤男寡女的。
“别看了,我让赵云璟出宫了,今晚就我与你两个在这。”皇帝挑眉,“你这是终于怕了?”
“怕。”
“知道害怕,在风华宫还敢胡乱说话?”
周慕娇淡淡一笑:“金铃公主看中了赵云璟,将我视为眼中钉,我就是不乱说话,跪下来求她,她还是会治我的罪,早晚都要死,不如趁最后的时光让嘴巴痛快痛快。”
“你这性子,跟我一位故人有些相像。”皇帝盯着她看了一会,却是没再往下说,反倒是换了话题,“已经很晚了,孤也不拐弯抹角了,周姑娘,孤需要你那压缩饶干的方子。”
“皇上打算出多少价?”
“原本孤可以直接要你交出方子。”
“不给钱的商量,跟明抢有什么区别?”周慕娇摊了摊手,“皇上,那是我费了大劲才研究出来的,方子我可以给您,但您也不能让我以及我底下的工人们饿肚子。我们在各地作坊的工人加起来有三四千人,这条线一停,他们就会瞬间失去工作。”
“皇上回来的一路都在体察民情,也知道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份稳定的收入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户有多重要,有了这份人工,他们的儿子可以上书院,他们也不用为了给儿子讨媳妇而把自已的女儿卖给别人或是随意发嫁出去。家里有病人了,手里有银钱,也能替家人多争取一些活命的机会。”
周慕娇严肃着脸:“有些人用钱续命,而穷若大众手里的钱,则是救命钱。都说皇上爱民如子,那么就请皇上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不那么体面的孩子吧!”
皇帝啧了一声:“你这张嘴果然厉害,黑的也能说成白的,难怪十六在你手里讨不到好,可惜你非男儿身,不然就能跟云璟一起,做孤的左膀右臂了。”
周慕娇没有答腔,跟一个古人,这位古人还是皇帝,讲男女平等,比天方夜潭还离谱。
“周姑娘,大梁国境这几年并不太平,其中契丹三天两头总来撩架,但因为契丹那边地形复杂,常年积雪,沼泽也多,我方将士为了将契丹拿下想尽了办法,最后都因为粮草与保暖问题无功而返。”
“所以皇上不仅要民女的压缩饼干,还想要民女的保温毯?”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话,是出自周姑娘之口吧?”皇帝笑,“那么就请周姑娘言出必行了。”
想要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吃草,这皇帝脸皮可真厚,真的是明抢啊。
周慕娇想了想,道:“皇上,方子我就不交了,但我可以保证优先供应给大营,真正打起来了,我也可以无偿捐献足量的饼干和保温毯,但眼下,民女还是想先顾着我那些工人的肚子。”
“你胆子是向天借的?”皇帝盯着她,越发觉得她眼熟,“你父母是谁?”
周慕娇心头一跳,面上却是不显:“民女家父周文初,母亲白秀竹,两人都是普通的村民,也都在民女九岁的时候相继离世。民女还有一个弟弟,叫做小五,大名周安平,家中的那位小九,是我的堂弟。”
“余下便是赵大哥的父母与弟弟妹妹,哦,还有一个因为母亲病重,而把自已的身契给了我的落魄货郎与他的病母。另外还有护院六人,其中两人是女子……”
周慕娇滔滔不绝,听得皇帝头疼,她是真能说啊,他就问了一句,她就快将周家祖上十八代都给交待完了。
“……四嫂受了那种屈辱,当然是活不下去的,便一根绳子吊死了,四叔没几天也被乱棍打死了,小九成了没人管的孩子,被大伯娘赶了出来,我善良啊,不计较他父母对我和小五的恶意,将他接到家里来了,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一人少吃一口,崽子的口粮就省出来了,多大点事。”
还带夸自已的!
皇帝有些明白赵云璟为什么会被她吸引了。
他后宫虽没三千,几百人应是有的,但没有一个像她这么鲜活有朝气,瞧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要说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世间男儿都爱美人,爱有个性的美人,他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一想到周慕娇这样的人进了宫会把后宫弄得翻天覆地,他的那点想法便瞬间消了。
皇帝道:“虽说你说得天花乱坠,也颇有几分道理,不过压缩饼干和保温毯的方子还是要给孤。但孤保证,不会让你和你手底下的人饿肚子。”
“啊?”
“方子我收着,这是国之利器,是大杀招,是制敌的法宝,我必须保证不会落到别国手里。孤也不骗你,便是你,孤也不会全信,更别说是那姓唐的商户了。奸商眼里只有利益,哪天要是有人给他足够大的利益,他掉头就能将方子卖掉。”
“皇上,民女也是商人,没有利益的事,民女也不做的。”
“这是圣旨,你不交也得交!”
周慕娇于是恭恭敬敬递上两张方子:“民女遵命。”
皇帝差点被气死:“你一早就准备好了,为何孤要你交你不交?”
“民女天真,以为皇上是跟民女商量来着,要是皇上您一上来就直接下圣旨,民女肯定二话不说把方子交出去。”
捏着那两张薄薄的纸张,皇帝想发作,又忍住了,他指着门口,额头直跳:“你给我滚出去!”
话放出口皇帝才发现,自已那语气,竟是跟教训自已家小孩似的,不觉得被冒犯,反倒是多了些奇怪的亲近感。
奇怪,一个村姑,怎么会让他想要亲近?莫非她是他流落在外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