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儿怒气冲冲对李奉景喊道。
被强行押着离开江陵府,没多久李奉景带着人马跟上来,还是太原府出来的那些人那些车,再次继续行路回家。
李明琪也似乎从来没去过江陵府,也不是被赶出来的,恢复了大小姐的做派。
念儿自然也恢复了大丫头做派。
这也是一种随遇而安吧,遇上这样的人,李奉景又能怎么办,明华说了,虽然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但既然不说穿,就是有不说穿的好处,项家的好处他可以不管,但李家的他不能不管。
李奉景深吸一口气:“怎么会,大小姐既然累了,我们这次就进城歇息一下。”
他对兵将们传达了命令,兵马滚滚向城池方向而去。
这是一座不小的府城,没有受到征战的影响,城池完好,城门内进出的民众也不少,看到一群明显不是河南道卫军的兵马奔来,民众们立刻惊慌的四散而逃,往城里逃的不多,因为知道城门关上了就不会为他们打开
但城门没有关,也没有兵马出来阻拦,守城的兵马都跑上城墙往下边看,却不喝问。
李奉景只能上前自报家门:“我们是剑南道,经过此地去往山南道,已经沿路亮过旗令了。”
他们这么多兵马行路,山贼马匪望风而逃,进入河南道后,竟然没有遇到卫军,远远的也看到过,但不待他们近前,那些卫军就不见了,似乎是跑了或者藏起来了
剑南道的卫军只能自己高声报家门,晃动旗帜,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没想到遇到城池,守城的兵马还是跑,而且连城门都不关。
听到李奉景的话,城门上的守兵将领问:“你们要入城还是过城?”
李奉景道:“入城,我们要住一晚,我们的兵马多,但必须有一半要跟随进城,因为”
他的话没说完,城门的守将已经摆手:“那你们就进去吧,自己找地方住,我们是不管的。”
不管吃住?还是不管进出?李奉景愣了下,这也太随意了吧?而且还没核查身份呢,只是听说是剑南道卫军
城门上的守兵说了这话就不见了,李奉景一群人倒是在城门前踌躇,四周窥探的民众此时反而大胆些,有几个跑过来施礼打招呼“要住店吗?”“有多少人?”“城里住不下,我们在外边也有地方。”云云的来拉生意。
看到李奉景神情不解,有两个店家笑着让他们尽管进城就是,卫军是不管的。
“那就不怕我们是假的?”李奉景问,做出凶恶的面容,“如果我们是叛军假扮的呢?”
那两个店家笑着施礼:“就是叛军,城门也一样打开,任君随意进,要什么随意拿。”
李奉景愕然,又恼怒呵斥:“这可不像话!”
年长的店家依旧笑:“这位老爷,我们这边四周有东南道江南道淮南道剑南道山南道,现在京城也收复了,如果叛军还能过来,那就是他们都挡不住了,他们都挡不住,我们这里以卵击石又有何用?”
李奉景目瞪口呆:“这是什么道理?”
年轻的店家伸手替他牵马:“这世道,能活着就是道理,老爷,您来我们家住,我们家有豪华的宅院,仆从下人都有,任凭驱使。”
年长的也不跟他抢生意,盯着数千的兵马:“我有一座庄园,可容千人。”
伺候好这老爷和车驾的人,能得到大笔的报酬,但伺候好这数千的人马,报酬更多。
看起来他们都是做惯这些的,李奉景没力气再论是非,带着人进城,又叮嘱兵马们小心别是骗他们的,这里人人都可以为兵,等他们进去了,把他们杀了抢了。
剑南道的兵马分出千人进了城,脚步踏的半座城震动,余下的兵马干脆守在四面城门外,就地扎营,埋锅造饭,甚至还接替了城防
尽管如此,城池的守兵还是躲着不出来,就好像有人替他们守城他们就都去歇着了。
官府里也没有官出来质问,就像不知道城里进了数千的剑南道兵马。
这河南道的城池真是荒唐,李奉景又惊又讶又愤怒,这还算是大夏的卫军吗?这算不算是反叛了?他愤愤不平说古论今讥讽,直到进来送饭菜的店伙计说到了太原府。
“我们这里是兵马不多啊。”他说道,“听说太原府三万多兵马,还有剑南道东南道的兵马在,都亲自去接叛军入城呢,我们可没有去迎叛军。”
他看李奉景,好奇问。
“老爷你们也是剑南道的兵马吗?可知道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奉景被问的面色通红,借口累了赶走了店伙计,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一会儿骂项家,一会儿骂太原府赵晋,一会儿骂齐家,一会儿又骂李明琪,又想到女儿李明华有胆有识聪慧而欣慰,又想到回到山南道去剑南道做一番功业而激动
李奉景的这些胡思乱想,李明琪都不会有。
她住在这家庄园最好的房间,泡在有羊奶和花瓣的浴池,捡了几口精美的小菜吃,余下的便赏给了念儿。
“小姐,就算生气,也要吃饱饭。”念儿大口吃饭一面劝道。
李明琪坐在一旁,散着头发凝思:“我没生气啊,生气是最没用的事,我才不去做,我在想,接下来怎么办。”
念儿捧着碗抬起头,是啊,李明华知道小姐是假的,所以敢欺负小姐,回山南道家里的人也都知道,那肯定是更要欺负小姐了,念儿愁的啊再次扒拉一口饭,行路的日子真的太苦了。
“我要见明玉。”李明琪捏着手指说道。
念儿噎住了咳了几声咽下去,瞪大眼压低声:“小姐,那就露馅了。”
家里人就算欺负她,但为了欺骗李明玉,还是会捧着她装作大小姐,如果让明玉的知道的话,那就更当不成大小姐了!
李明琪绞着垂下的头发,泡过澡的小脸粉嫩如花,抿了抿嘴角:“我觉得吧”
她觉得,或许明玉早就知道她是假的。
如果明玉知道她是假的,但却不说破,那就是需要她当这个大小姐。
如果明玉不知道
那么多人骗他,她告诉他不骗他,她就跟他亲近,到时候,她会说服明玉让她继续当大小姐。
所以不管明玉知道不知道,她都要亲自见到他,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当大小姐!
李明琪站起来:“我必须先见到明玉。”
念儿抱着碗:“我们怎么见”
她的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走过,似乎听到她们的话,停下来发出咿的一声。
“姐姐要见我?”
是个少年的声音,清亮透彻,像泉水叮咚悦耳。
李明琪和念儿却一瞬间浑身发麻,发出一声尖叫。
带进来的卫兵一多半都围着她的所在,只要她在屋子里掉根筷子喊一声,外边的卫兵能把门窗撞碎扑进来。
更不可能有人能随意接近她的房门。
但现在有人在门外听她们说话,还答话,四周没有半点反应,似乎所有的卫兵都消失了。
李明玉推门进来,对屋子里的主仆二人一笑:“有什么事吗?”
念儿紧紧抱着碗,张大嘴看着站在门口的少年,少年手脚修长,脸如玉石一样莹莹发亮
真好看。
念儿脱口喊:“你是谁!”
她不认得李明玉,那个匆匆来过李家的孩子不是她主子,她也不用记得他。
这是主人要记的事。
李明琪伸手按着心口,樱桃小口张张合合,好久才将眼前的脸和三年前小孩子的脸重合在一起,也喘过一口气来:“明玉,你怎么来了?”
李明玉道:“听到姐姐回家,我当然要来迎接。”
李明琪微微噘嘴:“明华果然告诉你了。”又看着明玉,一语双关,“你是早就知道,还是刚知道啊?”
念儿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抱着碗挪到墙角。
李明玉走过来坐在桌前,笑道:“我早就知道啦。”
李明琪便将头发一甩到身后,在他旁边坐下来,眼睛弯弯的笑道:“果然,我就知道瞒不过明玉。”又问他,“吃过饭了吗?什么时候到的?”
喊念儿滚出去给公子准备饭食。
念儿抱着碗滚出去了,李明玉没有拦她,认真的答:“不饿不饿,刚到刚到。”
李明琪听他说不饿,便吸了吸鼻子,哭起来:“明玉,丢了太原府,你是不是怪我。”
李明玉忙摇头:“姐姐别哭,怎能怪你,太原府那么多人呢。”
李明琪抬手擦泪,手背狠狠的擦过脸,留下一道淤红:“项家与我们离心,齐家跑来跟我们抢利,太原府四分五裂,最后闹成这样,我只能带着人离开。”
李明玉道:“姐姐离开是对的,我们李家不需要以女子的死换节烈之名。”
李明琪擦泪:“我知道,人活着才能更有用,所以我便回江陵府去,想着能帮忙,结果,明华竟然赶我走。”
李明玉道:“姐姐,你不想回家吗?在外边可不容易啊。”
李明琪站起来:“明玉,同为李家的女儿,明华能为李家尽力,领兵,我自然也能,你本来兄弟姐妹就少,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这个时候,我躲回家中岂不是白活了?”
李明玉道:“姐姐,你在太原府的事,我也听说了,姐姐是个有大抱负的人。”
李明琪立刻坐回他身边,握着手杏眼闪闪亮的看着他:“那你同意让我回江陵府了?”
李明玉摇头:“姐姐,江陵府不行啊,那是明华姐姐的。”
李明琪又站起来,气道:“我也是姐姐,怎么她行,我不行?”啪啪的掉泪眼,声音委屈,“你为什么用她不用我?还是怪我丢了太原府。”
李明玉起身,少年今年窜高了一截,站在李明琪跟前一点也不矮,摆手道:“太原府真不怪你,至于为什么用明华不用你”
他看着李明琪。
“因为你只想得,不敢舍。”
李明琪委屈:“什么啊,我怎么不敢了?我有什么不敢舍的?你都没有让我做过,就先说我不行。”
李明玉也觉得这样说委屈她了,干脆一伸手指着一个方向:“这样吧,如今江南道西南有三城被围困,那边有叛军三万,我现在给你兵马一万,你去救下这三城,救下了,江南道就以你为尊。”
李明琪现在也不是闺中小姐,只知道首饰价值的数目。
“三万?”她拔高声音,“我带一万兵马怎么能胜?明玉你这是在为难我。”
李明玉用手指刮了刮脸:“哦哦,姐姐怕死!”
李明琪噘嘴道:“我不是怕死,但怎能明知送死而去?”
李明玉笑了,站直身子负手在身后,少年顽皮气息顿消:“明华,就敢。”
当初江陵府被围困李明华带的就是不足一万兵马回去救援,叛军远超三万,而且还是赫赫有名的凶将。
李明琪虽然身在太原府,江陵府这边的消息也收集了,闻言道:“那是因为还有淮南道和东南道的援军呢。”
李明玉摇头:“明华姐姐带兵奔回江陵府的时候,并不知道淮南道和东南道有援兵来。”
李明琪不跟他争辩这个,伸出一根伸出一根两根三根手指,道:“你再给我三万兵马,我就去。”
李明玉笑道:“姐姐,你没有胆气,只想得到,不想付出,我再给三万五万兵马,你也拿不下这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