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七家老爷们已经不再掩面,当良村劫难凶手被押上来的那一刻,他们就放下了袖子,神情惊骇又恍然,然后便是愤怒和后怕。
“老太爷,这些凶徒真是你们指使的?”一个老爷喊道,他又悲痛又愤怒撕心裂肺,伸手按着胸口直不起来腰身,“怎能如此丧心病狂啊!”
黄老太爷没有理会他,看向那些被绑缚的护卫们,护卫们被孩童抓打,将头埋在地上一动不动。
“武少夫人,这些护卫的确是我家的。”黄老太爷看着武少夫人,“自从决定要搬家,家中遣散了很多人,他们这些人一向被我看重,就此散去我也不舍,于是给他们另寻了一条路,让他们去投奔我的亲戚,没想到他们竟然.....”
说到这里仰天长叹,泪水从眼中滑落,余下的话不用再说,大家也都知道他的意思了。
护卫是他家的,但已经被遣散。
遣散的护卫被安排去投奔黄家的亲戚,要背井离乡,要重新去投新主,前途茫茫未知,于是心生邪狞,丧心病狂,铤而走险,干脆成贼....
所以这些护卫杀人并不是他指使的,他不知情,他们黄家不知情。
说谎怎么就这么理直气壮呢?元吉等人的神情有些惊讶又好笑,不待他们要拿出这些护卫的详细供词,站在台阶上的黄老太爷噗通跪倒从台阶上翻下去......
安静的民众再次响起惊呼。
黄阿宵等人也大叫爷爷跌跌撞撞扑过去,跌滚到台阶下的黄老太爷并没有昏死,而是撑起身子跪在地上。
“武少夫人,但这是我的罪责,这是我黄家的罪责。”他一脚跌的满脸都是血,精美的衣服花白的头发滚了尘土凌乱,将手抬起在身前拜了又拜,佝偻的身形再无往日富态,“我愿意认罪受罚入牢,我愿将黄氏家产全部奉上赎罪。”
他的头在地上重重的叩下,一下又一下。
“只求放过我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不知情的。”
耄耋老人头撞在地上,这场面让民众们再次屏住呼吸雅雀无声,脚下似乎都感受到震动。
老人小孩弱小无助,总是让人不忍睹目。
黄阿宵喊声祖父放声大哭:“罚我,罚我,我愿认罪受罚,放过我祖父啊。”
他也以头撞地,翩翩公子跌落泥水中,没有半点往日的风流倜傥。
更多人扑过来,黄家大门中也涌出老弱妇幼,他们都在黄老太爷身后跪下叩头。
老弱妇幼哭声喊声震天。
适才官兵齐吼喝令不得乱动,知府等官员也站在了原地,此时终于回过神,看着这场面他们神情复杂,有欢喜有悲凉,当然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知府深吸一口气走到武少夫人身边,看着恍若坐在云端的女子。
“少夫人,黄家败了。”他低声道,“就到这里吧。”
武少夫人看他一眼,道:“不行。”
知府不可置信,怎么?还不行?家产奉出,黄老太爷入罪,黄家已经算是完了,在光州府翻不了风浪了。
这还要怎么样?
耳边有仙音跌落。
“谋逆之罪,当然九族株连,问罪当杀。”
一声当杀,穿透了哭喊。
黄家的哭喊声瞬时一停,但下一刻再次震天。
她,要,斩草除根,杀光黄家!
黄阿宵跳起来,如果退一步能太平就退一步,但退一步对手却咄咄逼人,何必再忍!
他喊道:“血口喷人!我们没有谋逆!”
黄老太爷也不再叩头了:“武少夫人,谋逆可不是只说说就是啊。”
......
......
那些护卫行径虽然罪大恶极,但并不是谋逆。
要想以这个定罪谋逆,不合情理,不能服众啊。
武少夫人没有说话,解释论证不需要她来做,她只需要下命令。
元吉抖开两张纸:“这是查缴的贼首马江与黄家公子阿宵的书信来往。”
马江这个名字,民众们陡然听到有些陌生,但很快便想起来。
淮南道原观察使,在叛乱刚起时就投了叛军,成了安德忠的座下,带着兵马占据了半个淮南道,也是与光州府多次对战的主力。
“这一封是马江叛乱后与你家写信,劝黄氏一起投叛军。”
“这一封则是马江给黄家的回信,表示很高兴黄家愿意相助他,将会派兵马来协助,期待共创大功。”
“煽动搬家,下令护卫劫杀良村,散播各种谣言,让光州府陷入混乱,一切都是为叛乱做准备。”
元吉的声音响彻四周,冲击着众人的耳膜,如晴天霹雳,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胡说八道!”黄阿宵红了眼,愤怒的喊道。
元吉将信向前一递,在寒风中呼啦啦飘动:“马江原为淮南道观察使,他的笔迹,应该很多人都认得。”
信纸飘在知府的眼前,他一咬牙接过只看了一眼就闭上眼,面色铁青。
其他的官员们都围过来看一眼,瞬时也都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