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吉跟上前方奔驰的两人。
李明楼勒马停在半坡上,在身边紧跟的方二始终撑着伞,春日的艳阳被撞开一块。
李明楼看着艳阳笼罩的前方,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光州府,虽然战后的城府有斑斑伤疤,但依旧掩不住其雄伟。
“府城比县城大很多啊。”她回头看跟过来的元吉。
不仅仅是地域大,元吉伸手指着一个方向:“大小姐,那边是光州府兵备马场。”又伸手指另一个方向,“那边有个军匠营。”
军匠,是隶属与官府的,专门打造官制兵器的匠人。
就算隔着面纱,元吉也能看到小姑娘的眼闪闪亮。
她说道:“我要光州府。”
距离我要窦县已经过去半年多了。
再听这种话,元吉不会像当初疑惑不解了,含笑俯首:“我让人请余钱来了。”
虽然穿的不是兵服,张小千一直跟着探路的斥候奔驰。
时而跑回来给大家报告前方。
他纵马疾驰回来:“前方是桥头堡,距离光州府最近的一个城镇。”神情悲愤,“烧了一半,一个人也看不到。”
不知道是跑了还是被杀光了。
队伍里一个官吏眼圈红了:“过年的时候我来州府,还在桥头堡住了一晚上,比咱们窦县还繁华热闹。”
这一路走来他们从激动到沉默,现在如果不是骑着马,脚步已经沉重的走不动了。
走出窦县才知道战乱造成的结果。
“这还不是真正被叛军肆虐的地方。”中五说道。
光州府这边只是有安德忠充作哨探的散兵游将,攻打光州府的也只不过是宣武道那边跑来的两三千兵马,如果真的是安德忠大军,动辄就是万众,所过之处横扫一片,就算有些城池主动开门投降,也要看叛军的将领高兴不高兴。
高兴了就搜刮一通财物女人而去,不高兴了,就要杀一群民众立威,至于强拉民夫更是不可少。
民夫们行军的时候拉辎重,攻城的时候还能被用来当人肉盾甲填壕沟。
站在光州府前,中五指着宽大的护城河:“我们打过来的时候,这里的尸体都填满了。”
尸首已经被清理了,只是地上留下的污迹,鼻息间的腐臭味还未褪去,提醒着大家这里进行了怎么样残酷的场面。
窦县的官吏张小千,以及随行来的民壮们都神情凝重,这就是贼军,这就是战乱,这就是流离失所
如果当初没有去窦县,现在自己以及家人是已经死了还是在惶惶奔逃中?很多民壮这样想着,想一想就不寒而栗,握紧了手咬紧了牙。
他们决不能变成这样,要守护好窦县,守护好现在的生活。
光州府的城门还在紧闭中,但当他们一行人走过来,不需要高声招呼城门就已经打开了。
“张二蛋!”
“胖三!”
城墙上响起喊声。
队伍中的民壮们抬起头,看到城墙上挥手的守兵们也纷纷露出笑脸,这是他们的兄弟们啊,再看这比窦县高大威严很多的城门,也没有什么拘谨。
守门的是自己人,感觉跟回自己家一样。
穿过城门更多的兵士迎上来,对官吏们施礼,对张小千起哄,跟新来的民壮们拥抱拍打,一瞬间恍若大家奔驰两天不是来到新的地方,而是回到了窦县的军营。
开心中又难免心酸,有很多面孔看不到了。
“小六子在哪儿呢?他娘托我给他带了一双新鞋”
话没说完先前拍着肩头笑的民壮就抱住他的肩头大哭起来,询问的民壮便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顿时也红了眼圈。
笑笑哭哭城门这边很是喧闹,街上不少民众不安又好奇的看过来。
有官吏轻声提醒:“先去见过少夫人吧。”
民壮队伍里的将官也号令整队,死亡都不能阻止他们的脚步,悲伤更不能,一声令下民壮们立刻列队站好。
得到消息府衙里也有官吏来迎接了,这些官吏跟窦县的官吏们有认识的,双方互相见礼便向城中走去。
街上围观的民众越来越多,打量着这队人马,这队人马也在打量他们。
虽然死里逃生狼狈又战战兢兢,府城的民众形容和穿着都很体面,一眼望去多数是富贵人家或者读书人,府城的街道住宅虽然被城外石弹火箭造成的损毁,简单的收拾后也透出窦县未曾有的阔气。
这是府城,他们中很多人是第一次到府城来,乡下人进城有些拘谨,但城里人看他们的眼神并没有漠然鄙夷。
“是窦县来的。”
“窦县的兵马啊。”
消息已经传开,府城的民众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看着这群官袍和兵袍形容都有些寒酸的队伍,感激又敬畏。
“是又来增援我们的吗?”
人群里还偶尔响起“谢谢啊。”“辛苦了”的声音。
在这些神情和话语的围观下,官吏们更肃重了神情,民壮们也更挺起胸膛腰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