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宴会正式开场的过程一般都是无聊且乏味的,多数时候,那些个大小姐们总会聚在一块,跟塑料姐妹花似的,拿腔拿调地说笑着什么,顺带讨论下最近的八卦。
这些天,她们讨论最多的,就是温阮和那位素来神秘的傅二少之间的婚约。
“我听说傅二少今天也要来。”
“那温阮来吗?”
“我觉得八成不回来,要不然两人遇见了,得多尴尬啊。”
“哎,我听人说,昨晚傅二少在夜灯露了面,而且看样子好像是在追求温阮,你们觉得这事可信吗?”
“不可信吧,一看就知道是瞎编的。傅二少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倒追她?我看,这谣言八成是温阮她自己传出来,想挣点面子的吧?”
这些女声听上去都柔声细语的,但实则语气里的嘲讽和时而难掩的哄笑,却十分扎人耳膜。
她们互相交换着眼神,眼里带着些意味深长的笑,但碍于氛围,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矜持的模样。
而就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一阵骚动,人声稍稍变得喧哗了起来。
“温大小姐来了!”
温阮跟在温丰臣的旁边,此刻正稍偏着头,耐心地回复着和自己搭话的人,唇角稍翘,带着点笑。
她太出挑了。
即使周围环绕着一群人,但却还是能一下子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然后忍不住地多看几眼。
温阮今天的妆容有些类似于港风的风格,对于五官好看的人,能够更加突出精致感,格外吸睛。
她偏头和人说话的时候,眼尾仿佛都带着些勾人。惹人注目的直角肩,更是让她每个动作都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温家毕竟是温家。
从一进场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人领着自己的家属上前打招呼和客套。
温阮毕竟怎么都是在豪门养大的大小姐,举止更是如同教科书般的得体,落落大方,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秦素珊也曾经说过。
温阮这人最让人大开眼界的,是她既可以在麻辣烫店因为老板多收了五毛钱且特辣一点都不辣吵上半个小时,也可以在这种高级宴会上游刃有余的应对各色各样的人。
终于,在简单的走了过场之后,长辈和年轻人也该分成两拨。
温阮笑着朝自己的父亲挥了下手,然后迈步向刚才那群八卦自己的小圈子走去。
见温阮走来,那伙人顿时换了一副面孔,挪开步子将她簇拥在里面,一边羡慕地看着她的脖颈曲线,一边直了直自己的背脊。
“阮阮,我们可等你好久了。”
“对啊,刚才还一直惦记着你呢。”
同这伙塑料姐妹花聊天最没劲。
温阮抬起食指敲了敲杯壁,抿了口红酒,什么话也没说。
她敢打包票,自己没来的时候,这群人的话题绝对是围绕着自己展开,如果来得再晚些,估计就能出现第四十四个版本的新八卦了。
见温阮对这些客套兴致缺缺,她们也识趣地换了个话题:
“哎,你们知道安许吟的事吗?”
“谁不知道啊,我们这个山鸡变凤凰的大小姐嘛。”
“我听人说,她连个高跟鞋都不会穿,安家为了这次生日宴,还特地请老师来给她特训,结果还是走一路摔一路。你们说,安许吟不会穿着运动鞋来敬酒吧?”
柔柔的女声调侃般的说出这些话,语气里全是嘲讽,虽然没带一个脏字,但是还是能听得人心里堵得慌。
“要我说,安梦晴才是最惨的,人家才是安氏养出来的大小姐,礼仪风度都是那小山鸡没办法比的。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被送回那个破地方去了。”
“啊?为什么被送去那个穷地方了?”
“肯定是安许吟要求的,生怕安梦晴抢了自己的位置嘛。不然你相信,安先生他们怎么舍得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送走。”
“心真狠,比不过人家就赶人家走。”
这群人的闲聊永远要围绕着一个点展开,碍于温阮的身份而且人在这,不好开口,于是就齐刷刷地将目标换成了安许吟。
也就是今天这场生日宴的主角。
温阮用食指一下下敲着桌子,眉头微蹙,看上去有些不耐。
她素来不爱听人嚼舌根,和这种话题更是格格不入。但毕竟碍于是在正儿八经的晚宴上,她也不好扫兴直接发作。
况且,安许吟和自己也不熟,没必要出这个风头。
“哐啷——”
而就在那群女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聊得正开心时,突然听见一声重响,接着便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止住话,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安许吟整个人像个惊慌失措的松鼠一样,换忙扶起几个摇摇欲坠的酒杯,但大半都已经被她刚才一撞,摔碎在了地上。
看来,刚才那些话,安许吟应该全听见了。
大小姐们沉默了下,互相对视一眼,然后装作无事发生般的转过头。
安许吟脸涨得通红,或许是觉得没面子,于是在扶好杯子之后,就迅速转过身准备快步离开。
但碍于实在不会穿高跟鞋,刚往前迈出一步,便一脚踩滑,往前一扑,摔在地板上。
“噗嗤。”
一声嗤笑声传来,宛若瞬间点燃了导.火.索,接着,嘲讽的笑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
虽然有刻意压着音量,但却依然能无比清晰地让安许吟听见。
安许吟紧咬着下唇,一张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
她慌忙站起身,低垂着脑袋,似乎是准备离开。
“等一下。”
而就在这时,温阮突地放下杯子,然后直起靠在桌边的身体,望向安许吟:“安小姐,方便到我这来下吗?”
安许吟后背一僵,转过头,眼眶里还有晶莹在晃动。
她深深地望向温阮,安静了很久之后,才挪动了步子,将手攥紧,一言不发地朝着温阮的方向走去。
然后,摆出一副准备受辱的表情。
温阮看安许吟一眼,转过头,接着伸出手,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揽,然后朝着那群大小姐昂了昂下巴:“来,道个歉。”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全愣住了。
安许吟一个激灵,抬头看向温阮,眼里全是错愕。
温阮倒显得平静:“刚才你们当人面前说她坏话了,而且谁都不知道那些话是真是假么对么?所以道个歉,不应该?”
她说话的时候,每个字节听着都无比平淡,虽没半点强迫的意味,但却让人有种莫名的被压迫感。
一时之间,所有人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主动开口。
温阮笑了声:“怎么?难不成让我来挨个点名,给你们排个序看看谁先道歉啊?都是不知道我脾气差吗?”
话都说成这样,再加上温氏是潼市内万万不能得罪的豪门,方才还趾高气扬的人,此刻也松了口,挨个细声细气地和安许吟道着歉。
而唯独到一个披着皮草披肩的女人时,突然止住。
皮草披肩或许是觉得落不下面子,加上这群人里除了温阮意外,就数她家世最好:“阮阮,这又不是你的场子,要我们道歉,不合适吧?”
温阮抬眼:“那这是谁家的场子?”
皮草披肩振振有词道:“当然是安氏……”
“你也知道是安氏家办的宴会。”温阮低笑了声,慢条斯理地开口打断:“打扮得花枝招展,到主办方的宴会上来说主办方女儿的坏话,您倒挺有想法?”
一连串话,说得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女人脸颊一阵发红。
“你!”
或许是觉得丢了面子,女人一时脑热,攥紧了手中的被子,然后将胳膊一抬,杯口朝着温阮的方向一倾,似乎是准备朝她的方向泼出去。
“啪。”
温阮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先一步扣住了那人的胳膊,控制住了她的动作后,力道加重。
顺着那只手望去,一眼被撞入了那双熟悉的眼瞳。
或许是刚才争执太激烈,没人注意傅知焕是什么时候来的。
此刻,他薄唇紧抿,漆黑的眼仁里覆着一层淡淡的不悦。
一声清脆的声响,女人因为吃痛而面容扭曲,手也下意识一松,酒杯一下子摔碎在地上四分五裂,还有些酒水溅在了她的裙角上,显得分外狼狈。
傅知焕松开了握着女人的手,平静地从一旁的纸筒里抽出一张纸巾,然后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接着转身,望向温阮。
温阮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抬眼同他对视,然后稍怔了下:“你怎么……”
“不冷么?”
一句话还没问完,就被傅知焕开口打断,他声音沉沉,听上去,语气里那点不悦还没褪去。
温阮愣了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抹胸长裙,反应过来。
她咬了咬牙:“今天三十五度。”
傅知焕沉声:“这件不好看。”
温阮义愤填膺,自己走了这么一段路,所有人都是夸衣服好看,只有这个死直男说丑:“不可能不好看!这是我最喜欢的设计师的作品!”
傅知焕:“总会失手。”
“不可能失手!明明就是你审美有问题!”
周围一片沉默。
刚才不是还剑拔弩张,一会儿泼酒一会儿吵架,怎么现在你们两个人开始打情骂俏了?
完全不尊重吵架对象啊!
而此时,那个披着皮草披肩的女人也从痛感中反应过来,扯着嗓子进行了三连问:“你谁啊?是不是有病?和你有什么关系?”
傅知焕偏过头,将眼半眯,倏地低笑了声,然后俯下身语速放缓:“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连让她淋一滴雨都舍不得,还能轮得到你来泼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