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恩……
恩情,便是压在唐曲和身上的一座大山。
他神情微敛,嘴角抿起,再次瞧向报墙上的几何图形公理等时,眼神像是经历了生离死别般的痛苦难受。
唐关灵:“……”
唐曲和:“几何图形、点线面、公理定理等,栖宁县主昨日只一堂课的时间,必定还未讲完,在我看来也是缺了不少内容。”
“这是算学中的新讲解,是新……”
“大哥。”
唐曲和闭上嘴,眼神依恋又不舍:“……我再看看,就走。”
最后两个字吐露的极其艰难。
他想提笔将纸上的内容全部记下,又想起自己如今正在做的事情,脸皮终是没有厚到一定的境界。
放下笔,心如刀割的离开。
镇北将军府上。
褚寻真道:“唐曲和与唐关灵就那样离开了?”
出去打探消息的妙舟:“是,小姐,唐曲和面上倒是分外不舍,但最后还是离开。”
“却是能忍。”褚寻真摇头笑道。
看来还得继续放饵。
本是十日一讲,然而褚寻真用黑板和粉笔换来的机会可不止是要转正为数学先生,而是将上课的时间也增加到三堂课。
上课的地点依旧是三思斋内。
四个斋院一起。
再次瞧见褚寻真,下方的学子们很是惊喜。
“先生,以后的课堂都要增加吗?”
“先生今日要讲什么?”
“听说今日报墙处的反响不错,是因为我们所张贴的课后总结吗?”
褚寻真道:“没错,反响很好,今日我们便继续讲下去。”
“讲方程,‘方’意为并列,‘程’意为用算筹表示竖式,算学中亦有方程式,遍乘直除、三元一次方程组……”
赵伉世在下面道:“二物者再程,三物者三程……亦有互乘相消。”
褚寻真点头,笑道:“没错。”
“方程是含有未知数的等式,一元一次方程,二元一次方程,多元一次方程等,我们……”
她顿了顿,看着下方略微晕头转向的学子们,道:“未听懂?”
学子们茫然摇头,据实已告:“先生,有点不明白。”
褚寻真:“无妨,我们慢慢来便是,先生有很多知识要传授于你们,大蔚朝的将来更是关乎到你们身上。”
“…………”
感觉,身上的担子突然变重很多。
这堂课总结下来,数学,略难。
酉时散学,又是一群学子们聚众在报墙处。
张贴完后。
徐璧望着总结的课业略有沉思,道:“不若今日我来请客,我们再于仙飨楼里接着论论?”
楚阔直接道:“尚且有不明白之处。”
杜松辞突然道:“先生所讲……你们现在意识到了什么吗?”
话一出,周围的学子们开始沉默起来,神情亦有变化。
他们自然意识到了什么,就算昨日里未曾意识到,今天过后也该明白过来。
先生她……是要开辟一门新的、不同于算学的学问。
“数学、数学……”蒋钰风喃喃道:“似有感觉……不是简单的学问。”
他们便如同掀起了幕布的一角,窥见山里的一点绿荫。
徐璧道:“还去仙飨楼吗?”
杜松辞道:“去,为何不去,我们也是该好好论论,反正我听得头昏脑胀,未曾明白,你们谁给我再讲一讲?”
戚锒匀嗤笑一声:“确实,课后总结亦是写得狗屁不通。”
杜松辞撸起袖子要揍他:“起码这也算是我真材实料,你戚三郎瞧旁人瞧得可轻松?”
“……我那是借鉴。”
“话说的真好听。”
一众学子们打打闹闹的朝着仙飨楼走去。
随行的小厮们苦着脸,得,今日又不回家吃饭,赶紧报备一声去。
翌日,报墙处不出意外的引人围观。
唐曲和与唐关灵听到消息后便立即过来。
依旧顿住身形,不想动弹。
“直线方程,用这等符号表示……确实方便,何为斜截式、截距式、点……”唐曲和嘴里念念有词,目不转睛。
唐关灵未曾说话,她也被引得心神不宁,不探其中不知其意,更从深处隐约明白栖宁县主这般做的目的。
明目张胆的勾引。
堂而皇之的垂钓。
唐曲和晃了晃身体,喃喃道:“我想……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大哥。”唐关灵回过神忙道:“眼前的算学固然重要,但……”
“固、然、重、要。”
唐曲和一字一顿道,半响,颓然的叹气,声音微不可闻:“为何有恩于我的……不是栖宁县主。”
唐关灵默默不语。
最终,唐曲和忍着心底撕心裂肺的痛苦,闭了闭眼睛,艰难道:“走吧,此报墙处……我再不来了。”
嘴里说着离开,行走却步履维艰,一步三挪的。
第三日,报墙边上再次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守笔墨纸砚的下人都已认识他了,咧嘴笑道:“唐公子今儿个又来了。”
唐曲和:“……怎地报墙上还是昨日张贴的纸张?”
“栖宁……太学的学子们昨日未换?”
下人道:“嗐,哪能这么频繁的更换,县主昨个儿又没课,今天当然就没有了。”
没、有、了。
唐曲和踟蹰半响,抓心挠肺的离开。
第57章
唐曲和在家里辗转反侧时,太学里西席们和孙祭酒也没有闲着。
黑板与粉笔两物出现后,孙祭酒便意识到于太学而言,这是多么难能可贵东西,不仅当即同意下来褚寻真请求,更是派人前去将黑板与粉笔大批量制作出来。
“此物要献于陛下。”孙祭酒道。
几位小皇子小公主正值启蒙年岁,有专门太傅太师教导,黑板和粉笔两样东西自然是用得上。
有西席道:“此物一想,倒是用处广泛。”
“比纸墨方便,亦可反复利用,粉笔写上去后擦掉就行,也不知栖宁县主是怎么想出来。”另有西席叹息道。
孙祭酒捋着胡须,面上欣慰:“褚先生总是有奇思妙想,甚是不错。”
“岂止是奇思妙想!”算学西席略微有些激动难耐,道:“褚先生近两堂课讲几何图形、点线面、方程……此乃数学。”
“数学,是否包罗万象?”
“此不同于算学,如今我们观一角便可窥其内里,深奥精微,褚先生,她在试图开辟一个新学问……”
说到这里,算学西席面有难色看向孙祭酒,欲言又止。
孙祭酒略敛面上同样惊叹神情,道:“怎么?”
算学西席道:“惭愧啊惭愧,近日来,老夫为学子们上课神思不属,时常略为走神,心思不在堂上,以至于算错答案,还需要学子提醒……”
算学西席已经是太学里老夫子了,一向严于律己,对学生们更是殚智竭力,不辞辛苦,此时面有愧疚,孙祭酒便缓和脸色,欲要安慰几句,便听他继续说下去。
“老夫尚不如褚先生,不若腾出些时间,让老夫也去三思斋内旁听几天……”
“祭酒,意下如何?”算学西席终于露出了自己如意算盘。
孙祭酒:“……”
其他西席们:尔奸诈矣。
算学西席:“老夫这是秉着认真负责态度去学习,知自己不足去弥补,才可教书育人啊。”
“尔等不懂吾心。”算学西席仰天长叹道。
………………
黑板与粉笔呈上宣政殿内。
盛佑帝手握一根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着什么,半响后退,颔首满意道:“不错不错,初时虽略有不习惯之感,但过后却渐好,写错时亦可擦掉,比宣纸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