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接到了大理寺的传唤,传她与相关人等入寺听审。
安抚了一下萧家的人后,萧素兰便转身回了汀兰院。
婢女面容微急道:“小姐,这该怎么办……”
萧素兰的神情不变,理了理衣裙坐下,淡淡道:“慌什么,这件事情难道与我有关吗?”
没有做些准备,她怎么敢散播这样的谣言。
婢女垂下头去:“小姐是要……”
萧素兰的手指轻划裙摆,眸色微深道:“倚琴,便照之前的安排去办。”
“是,小姐。”
…………………………
大理寺正式开审此案前,门口处便已聚集了不少百姓,待威严甚重的漆红色长戟高门打开后,辘辘的马车声也开始在街道上响起,陆陆续续的,纷至沓来。
瞧着从马车上下来,鱼贯而入大理寺的人,周围的百姓们无不窃窃私语。
“这辆马车好像是穆国公府的……”
“前头进去的还是荣侯府的三小姐呢,她怎么也会来大理寺?”
“听说好多太学的学子们都过来了……毕竟……”
马车来时,百姓们未敢靠近,只敢在一旁偷偷的打量,从马车的装扮上便可以瞧出,来的皆是达官显贵之人,若是稍不注意冒犯到,倒霉的可是自己。
蒋钰风与徐璧等人站在一处,今日不是太学的例休,他们可都是逃课溜出来的,也不知晓回去后会如何受到孙祭酒的处罚。
李戎霄握着手来回的走动,神情就像蒋钰风刚得知时一样的复杂。
伍善看不过去,拉着他站好,“你行了你,从昨天开始就这样,能不能好好的待一会儿,走的我们也心烦气躁的。”
李戎霄低声喊道:“先生竟然就是雁溪……我还是太难以置信了。”
从谣言传出后,他根本就没有怀疑过先生,甚至在想,怎么会有人用如此大的恶意来诬蔑先生。
而且,先生是先生,雁溪是雁溪,都是他为之尊敬的,且在此前,他从未想到过这两个竟然会是同一个人。
李戎霄如此,徐璧等人又何尝不是,但他们还算耐得住自己的情绪。
徐璧不由得问蒋钰风:“你知道先生要如何证明自己就是雁溪吗?”
他们自然是相信先生的,但同在太学,也有许多的学子并不相信这件事情。
蒋钰风低声道:“表姐没有说,但我相信她能够证明,毕竟自己的东西,自己是最了解的。”
徐璧等人不禁点点头,心下略微放松。
少顷,待大理寺卿曾问初坐下后,此案正式开审。
曾问初乃是位面容清癯严肃的中年男子,为人公正不阿,实实在在的清官,待将褚寻真等人宣上来后,便要先处理造谣生事之人。
“本官手上有份名录,上面记载了与谣言有关之人的名字,而谣言最先传出的地方,是萧府。”
曾问初看向堂上站着的萧素兰等人:“对于此事,你们有什么话要说?”
褚寻真微微诧异的看向萧素兰,来大理寺之前,她也没有想到谣言之事竟然会牵扯到萧素兰的身上。
萧素兰举止坦然的模样:“回大人,素兰并不知晓此事的缘由,此前也并不清楚竟然是从萧府内传出的,望大人明察。”
婢女倚琴站在身后,脸色微微的发白。
曾问初注意到,又问:“那你可瞧见过木筒成像镜?”
萧素兰道:“回大人,瞧见过。”
“在哪里瞧见的?细细说来。”
萧素兰便将那日去仙飨楼的事情说出:“素兰当日是取李公子找来的孤本,恰巧李公子的手上有一个木筒成像镜,便予我一观,素兰只是觉得有趣,并未想到雁溪先生的身上去。”
李戎霄的面容惊讶又诧异,李崖手上的木筒成像镜可不就是他的……
曾问初道:“当时李崖可说了什么?”
萧素兰闻言,面露迟疑。
曾问初轻拍惊堂木,面容威严道:“大理寺之上,不得有所隐瞒!”
萧素兰低头,轻声说了出来,其后,曾问初便传李崖上堂。
待李崖上来后,曾问初道:“李崖,你可曾说过褚寻真研究出来的木筒成像镜很像是雁溪先生制作出的潜望镜与望远镜?”
李崖拱手道:“回大人,下官确实说过这句话,但下官也曾说过,虽然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但其实还是不同的。”
“下官当时并没有认为褚姑娘占据雁溪先生的遗作,也并未造谣此事,望曾大人明察。”
萧素兰此时也道:“大人,我与褚姑娘之前只说过几句话而已,无冤无仇的,为何要造谣此事,坏她名声,这件事情确实与素兰无关,但不知为何会从萧府传出……”
曾问初看了眼她身后的婢女,刚要说话,便听荣侯府的三小姐出声。
荣薇嗤道:“先别说造谣的事情,褚寻真说她是雁溪先生,她难道就真的是吗?总得要证明一下吧。”
“若证明不了,那造谣便也不是造谣,两个说法,总有一个是真,如此,又怎么能算作是造谣生事呢,这叫还雁溪先生一个公道。”
戚司安撑着头,笑得桃花眼眯起:“本王看荣三小姐的这张嘴挺能说会道的,不如惊堂木给你,让你来堂上断案?”
荣薇霎时变了神情,呐呐道:“王爷、王爷说笑了。”
她躲闪的退了一步,退到何翠芝的身旁,别人可能会因为荣侯府的身后有荣贵妃,从而避让一二,但瑞亲王可不会给她留面子。
见荣薇不再说话,曾问初看向萧素兰,道:“当日跟在你身后,随你前去仙飨楼的婢女可是她?”
曾问初指向倚琴。
萧素兰:“是,大人,倚琴乃是我的贴身婢女,当日确实随我去过仙飨楼。”
曾问初道:“倚琴,回府后你可向别人说起过此事?”
倚琴微微垂头,颤声道:“回、回大人,奴婢没有说过……”
曾问初一拍惊堂木道:“还敢撒谎!”
倚琴霎时脸色苍白的跪下,身体微微颤抖着,一看就是有所隐瞒的样子。
白桓初悄声的问戚司安:“是这个婢女在造谣?”
戚司安却看了眼萧素兰,轻声回答:“那你说说,她为什么要造谣此事?”
白桓初摇摇头,想不明白。
曾问初道:“传萧府的春云上来。”
春云是萧府的三等丫鬟,平时在倚琴的手底下做事。
一上来便跪下道:“大人,倚琴姐姐确实同我说过这件事情,她说,褚姑娘研究出来的东西很像是雁溪先生制作出来的潜望镜与望远镜呢。”
倚琴急忙磕头道:“大人,奴婢承认,奴婢是曾和春云说过这句话,但、但也仅仅是这句话而已。”
“奴婢真的没有造谣事端的意思,先前没有承认,只是因为太过害怕……怕造谣的话真是从奴婢这里传出去的……那奴婢的罪过便大了。”
“可奴婢发誓!奴婢真的没有要诬蔑褚姑娘的意思!”
曾问初问春云:“她果真只说过这句话吗?”
春云微微白着脸道:“倚琴姐姐确实只说相似,并未说出那等造谣的话,但话里话外却让奴婢以为…………而且,倚琴姐姐给奴婢描述过木筒成像镜的样子,奴婢觉得好奇,便、便也去问了其他人……”
曾问初:“问的人是谁?”
“是奴婢家里给奴婢相看的人,之前曾从军去过塞北,也有幸见识过雁溪先生制作出来的潜望镜与望远镜,奴婢便去问了他,是、是他说褚姑娘将雁溪先生的遗作据为己有……”
褚寻真诧异的微挑眉梢,又扯出来一人?
白桓初不由得低声道:“这事情弄得……”简直可笑又荒唐。
戚司安不置可否。
曾问初也蹙了蹙眉,低头看向名册:“再传刘余升。”
不多时,便有个跛着脚,一瘸一拐的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刀疤,自眉中间划向左耳,刀疤狰狞,瞧着面容也有些凶悍。
刘余升瘸着腿跪在春云的旁边,道:“大人。”
曾问初问,可是由他传出的谣言?
刘余升道,他是说过这样的话。
他眼神带着怀疑,扫过堂上站着的两位女子:“不知哪位是褚大将军的女儿?”
褚寻真略微诧异道:“我是。”
刘余升的面容霎时激动起来:“你、你为什么说自己就是雁溪先生?!我明明见过雁溪先生,他是男子……”
褚藩良坐在一旁,闻言怒道:“那是老子找来的替身,你小子又为什么要造谣生事?!平白无故的挑起事端?!”
听到褚藩良的话,刘余升的脸色慌乱了一瞬:“那、那她又要如何证明自己就是雁溪先生?我、我因为雁溪先生制作的东西才捡回一条命,所以平日里也喜欢研究……”
他从怀里慌乱的掏出来一样东西,两个略微粗糙的圆木筒,还有不知打哪里捡来其上有裂痕的瓘玉。
瓘玉并不是透明的颜色,带着劣质斑驳的色彩。
刘余升道:“草民听春云的描述,明明就是这个东西,这是望远镜,是草民照着雁溪先生的望远镜琢磨出来的,春云说过两个一模一样,草民才……”
春云打断他道:“大人,奴婢是说过这句话,但奴婢没读过什么书,大字不识一个,也没什么见识,就是听倚琴姐姐所描述的,两个木筒加一个瓘玉,可不就是和这个一样……”
“奴婢、奴婢也不可能见过两样东西,当时刘余升问奴婢,是不是就长这样时,奴婢才说的是。”
春云伏低在地上,喊着大人明察,眼神不着痕迹的与倚琴对视一瞬后又离开。
她是没见过这两样东西,但是不妨碍她故意说得几句话来误导刘余升。
刘余升这个人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还夜郎自大,半点本事都没有,家里人为了那几两钱要将自己许配给一个瘸子,脸上也毁了容,她怎么可能甘心的嫁过去。
所以,倚琴来找她时,她便立即答应了下来。
果然,刘余升在她故意的引导下,以为褚寻真将雁溪先生的东西据为己有。
甚至,在喝了酒后去与别人夸大其词,再加上之后有心人的刻意推动,谣言便是这样一点一滴的流传开来。
曾问初道:“刘余升,可是这样?”
刘余升脸上冒汗,略微颤抖着说:“大、大人,草民还是那句话,她、她又怎么证明自己就是雁溪先生……”
曾问初看向褚寻真,道:“如此,你有何办法证明自己就是雁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