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晌午,新郎官出发去接新娘子,姚升,王鹏跟温益卿作为傧相,一同前往。
一时之间鼓乐齐鸣,鞭炮声响不绝于耳,言哥儿就要同元斐一起出去玩耍,端儿竟也着急想出去,阑珊只得让飞雪抱了他一起出去看看。
江为功一行还未回来,外头又有小厮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报说道:“太太!工部杨尚书大人亲自到了!”
江夫人听了慌了手脚:“是首辅大人?”她不敢怠慢,忙亲自迎了出去。
阑珊听说是杨时毅到了,就也站起身来道:“太太,我同你一起去吧。”
于是一起到了外间,果然见杨时毅已经到了堂中,江老爷正唯唯惶恐地说着什么。
杨时毅抬头看见阑珊出来,便上前行礼:“参见太子妃。”
阑珊急忙亲自扶着他的手肘:“杨大人!不要如此。”
“这是礼数。”杨时毅一笑,依旧的风雅清正。
此刻江夫人等也忙拜见了杨大人。杨时毅当着满堂宾客,道:“江大人乃是工部的中流砥柱,向来兢兢业业,甚是劳苦,今日是他的大喜,本部堂当然得亲自来贺。只是还有一些事情在身,就不多留了。”
他叫随从把贺礼送上,便又淡淡道:“不必多送。”
临行之时却又看向阑珊。
阑珊见他眸光闪烁,似乎有话说,只是这里乱哄哄的,不是说话的地方,偏杨时毅立刻要走,倒是不便。
杨时毅见她踌躇,却只一笑,行礼后竟自去了!
他来去如风,江老爷等恭恭敬敬送出了门,里头众人兀自呆若木鸡。
谁能想到,一个微不足道的江家,居然能劳太子妃亲自驾临,又能让工部尚书本朝首辅大人亲自来贺呢?果然江家要大出息了!
中午时候,江为功迎了方秀伊进府,在司礼的指引下行了礼。
于是众人才入了席。
言哥儿引着元斐,在门口放完了炮竹便跑了进来,原来他们拿了几个,到后院给端儿放着看,端儿年纪虽小,却一点不怕,手舞足蹈的想自己去放。
阑珊略坐了坐,因为心里惦记着阿沅不知如何,又想着杨时毅欲言又止的样子,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于是满座众人皆都起身恭送。
言哥儿见阑珊要走,却不舍得,阑珊道:“我要去西坊,你要跟我回去呢,还是跟你王叔叔去?”
“我们刚刚看见王叔叔喝醉了!我跟爹爹走。”
元斐道:“我也去,等再跟嫂子一起回东宫就是了。”
江为功闻讯也亲自送了出来,姚升跟温益卿两人陪着他,三个人脸上都有些微红,显然是都喝了酒。
阑珊笑道:“今日是江大哥的好日子,只是不要过分贪杯。”
江为功满脸红光道:“不打紧的小舒,哥哥心里高兴,而且还有王鹏,姚大人跟温大人呢,他们三个实在够义气,替我挡了不少!我这几个傧相真没白找。”
姚升笑道:“怎么能白拿了你的傧相礼钱呢,自然要出力的。”
温益卿一笑不语。
阑珊又看他,终于轻声说道:“不擅饮也不要多喝。”
温益卿这才看着她笑了起来,道:“不打紧,就算是喝醉了也不会胡作非为的。”
阑珊摇了摇头,知道三人里姚升是酒量最好的,便道:“姚大哥,帮着照看点儿,还有王鹏,稍后麻烦送回西坊。”
姚升拍着胸膛道:“都包在我身上。”
他说了这句,仗着酒力,便往飞雪旁边走了一步,眯着眼睛低低笑说道:“你放心,等咱们成亲的时候我不会喝的这样。”
飞雪白了他一眼:“谁管你。”
姚升“嘶”了声:“你不管我我可就喝醉了。”
“你敢!”
两人说了这几句,虽似斗嘴,却大有情意在。
江为功听了个正着,慢慢地睁大双眼,后知后觉:“啊……姚大人!你居然……”
姚升笑道:“居然什么?”
江为功瞪着他,又看看飞雪:“你居然真的把小叶给骗到了手的?”
姚升哈哈大笑。
飞雪跺跺脚,对阑珊道:“咱们走吧。”
于是不理这些人,上了车驾,行到中途,阑珊便把头上的冠戴等等都摘了,换了一身寻常衣帽。
又命停车,换乘了简易的车辆。
不多会儿到了西坊,见房门掩着,敲过门后,阿沅来开门,见是他们,甚是惊喜,忙迎了入内。
言哥儿知道他们大人相见或许有话说,当下便领着赵元斐去自己房中玩耍。
阑珊见阿沅脸色微白,有些担心地问:“今日怎么没有去江府?是有什么事?”
阿沅笑着低头:“没有什么事,你原来是为了这个来的?”
阑珊道:“别瞒我。”
阿沅没回答,脸上却浮出淡淡晕红,终于靠近了,在她耳畔低语了句。
阑珊惊喜交加:“真的吗?这么快?”
阿沅的脸色更红了:原来她竟是有了身孕,所以不适合去江府赴宴了。
阑珊乐不可支,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王大哥知道吗?”
阿沅道:“我还没告诉他呢。”
阑珊说道:“他今日在江府喝醉了,我吩咐了姚大人将他送回来,你好好教训他后再跟他说,以后不许乱喝酒了。”
阿沅笑道:“知道了。”
阑珊又寻思杨时毅那表情,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最近你见过晏老没有?”
阿沅道:“原先是在杨府,最近不是去了城郊别院吗?倒是没见过。”
阑珊越想越觉着有点不安:“我也很久没见他老人家了……”
阿沅见她有担忧之色,却说:“你只管惦记别人,我还想问你,你好不好?”
“嗯?”阑珊不解,“什么好不好?”
阿沅道:“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太子殿下有了侧妃,又有了那什么倾国倾城的江南美人,你难道一点儿也没觉着什么?”
阑珊这才知道她的意思,便笑道:“原来是这个,这也是没法子的。”
“什么没法子!”阿沅着急,情绪一激动,胸口便有些翻涌。
阑珊忙扶住她:“你做什么!这会儿该好生保养起来……对了,我回去叫人送些补身体的东西过来。”
阿沅皱眉道:“这会儿还想补身体呢,我只替你急。怎么殿下突然间弄那么多狐媚子进东宫做什么?他、他是变了心了吗?”
阑珊笑道:“不是。”
“可是坊间都这么说,说殿下很宠爱那些人,冷落了你。”阿沅的眼圈发红,“可知我听了心里多难过,他难道是真的……”
阑珊忙制止了她:“不许瞎说瞎猜的,五哥不是那样的人。”
说了这句,阑珊见屋内无人,才凑近了说道:“你以为哪里来的这几个人?这不过是五哥故意从江南弄来的人,就是为了混淆视听的。皇上呢,毕竟不喜欢五哥专宠我一个,所以五哥就想‘以毒攻毒’,明白吗?”
阿沅听的目瞪口呆:“真的?”
“当然是真的,”阑珊笑叹道:“他这会儿忙的很呢,一回东宫就只在我那里,哪里有空去亲近什么美人儿。”
其实这所谓的“美人”,也不是什么单纯的以色侍人的狐媚,而是高歌命人仔细调教精选出来的,虽然比不上飞雪,却也是个个好手,又能帮的上阑珊,又能打掩护。
阿沅自从听说消息,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担忧,加上她是才有了身孕,正犯妊娠,更加的难过了。
如今听阑珊说了实情,一时竟然喜极而泣,忙抱紧阑珊,哭道:“这样就太好了,总算殿下不是辜负了你。”
阿沅哭了会儿,突然又想起侧妃,忙问:“那宣平侯府的姑娘却是真的吧?”
阑珊沉默,继而道:“你呀,操什么心,我都不当会儿事,你又赶着问什么?”
阿沅听了,高兴之意就淡了。
虽然知道当太子的人是绝不至于只有一个太子妃的,毕竟若将来登基当了皇帝,三宫六院还多的很呢,可是心里就像是有一道极高的坎儿,总是迈不过去。
阿沅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只张手抱住了阑珊道:“姑娘……”
阑珊知道她的心情,阿沅的心情其实跟她差不多的,一方面知道自己该接受现实,规矩行事,另一方面,私心里却只仍盼着赵世禛是独属于她一个的。
阑珊平定心绪,就在房中小憩了会儿,午睡方醒,就听到外头有喧哗的声响,抬头看向窗外,隐隐听到似有人把王鹏送了回来。
今日是王鹏,姚升,温益卿做姚升的傧相,自然是得替他挡酒的,王鹏最是心实,给人一劝就猛灌,自然也最先醉倒了。
阑珊听着觉得好笑,又想到王鹏这个老实人,有贤惠的阿沅,如今阿沅又有了身孕,日子倒也安宁平和,羡煞旁人。
正慢慢起身,就听到门外又有人道:“不必担心,扶他去睡一觉就好了。”
阿沅道:“温、侍郎,多谢你啦,竟亲自送他回来。”
温益卿道:“应当的。”
此刻言哥儿跟元斐也跑了来,温益卿看元斐道:“六殿下,你要回宫吗?”
元斐说道:“多谢温大人,我会跟五嫂一起去东宫的。”
正在这时,阑珊打开房门,笑道:“温大人好。”
温益卿微笑欠身:“给您请安。”
阑珊摸摸言哥儿的头道:“去倒茶,给你王叔叔一杯,给你……父亲一杯。”
言哥儿仰头看着她,眼圈微红,却笑着点头:“嗯!”拔腿跑了,元斐看看两人,也跟着去了。
阑珊便看温益卿道:“我今日在江府见了杨大人,他好像有话说,只是没得空儿,你可知道是什么事吗?”
温益卿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说道:“多半是因为晏老的事。”
阑珊的心一紧:“怎么了?”
温益卿说道:“病了四五天了,起初以为是小症候,不料……听说有些不太好。我想杨大人是想跟你说,可又有些忌讳吧。”
对阑珊而言,晏老先生就如同父亲一样,阑珊一时呼吸急促,胸口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