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升道:“我当然是想过了才决定这么做的。”
“什么这么做?”关主事很吃惊。
姚升仍是笑意不改,只是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关大人,你不仁,我不义,是你们先下手害我在先,就怪不得兄弟如此了。”他说了这句之后,猛地举手在关主事肩头一推!
关主事大惊:“你……”
只来得及说了这一声,整个人便往后飘飘荡荡地坠入了底下深壑,那惨叫声也随之戛然而停。
而跟随关主事的两名随从听见动静,正要过来查看,冷不防身后窜出两道人影,一左一右勒住脖子,轻而易举的也解决了。
姚升下手之前已经观察过情形,确定无人发现,此刻便走到山谷前往下张望,以确认关主事已死。
“关大人,你这也是害人终害己……”
一句叹息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道:“你既然知道是这样,那还做这些事?”
姚升一惊,下意识地要握住刀柄,但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谁的时候,却又迅速放松下来。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人,笑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我一点儿也没察觉?”
在姚升身后的自然正是飞雪。飞雪盯着他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姚升走前几步:“没什么,就是……情况有些复杂。”
飞雪冷道:“如果没有人授意,你不会用这种手段,是谁,是主子?还是……”
姚升眉峰一蹙,不过他倾心于飞雪,加上飞雪也不是外人,当下也不想瞒着她。
只是姚升在开口前又把周围打量了一眼:“除了你可还有别人在?”
飞雪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是黄雀,没有别人了。”
姚升笑道:“会不会还有老鹰?”
飞雪斥了声:“还不快说!”
“好好好,”姚升笑着安抚,想了会儿才苦笑道:“你刚才有没有听见我们说话?”
飞雪道:“听见了大半。”
姚升叹道:“你既然听见了就该知道,我跟关主事其实……在出京之前都‘受人所托’的。名义上应该算是太子殿下安插的棋子。”
飞雪方才听见的时候就已经惊心了,听姚升承认,更是深深皱眉,有些不高兴。
姚升忙又解释:“你不要误会,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而且当时的情形也不由得我不答应,因为太子的特使话语之中,是以我的家人来要挟的。”
当时姚升别无选择,虚与委蛇地听从了东宫的命令,随众来到了湄山。
起初山寨的人不满是驸马而来,闹了起来,却正合他们的意思,不料后来情形有所缓和,又得到消息,说是阑珊正往湄山而来。
姚升身边东宫的密探便传了指令,竟要他杀了温益卿,以挑起更大的事端,若是因为驸马之死引起战事就更好了,毕竟追究源头,是工部造堤坝引起的,就算舒阑珊赶到,也是回天乏术,无功而有过。
再加上杨时毅所派的陈大人给他们暗害,姚升知道山寨也有他们的内应,可谓防不胜防,就算自己拒绝,他们也有别的方法。
思来想去,只哄劝那人,骗他们要找个僻静地方动手以保证万无一失。
于是借口去探查坑洞的,几个人相继下去,他把言哥儿调开后,趁着那侍从不备,一刀杀了。
之所以要带着言哥儿,也是怕事情闹出来,留言哥儿一个在寨子里会有危险。
姚升杀了人又换了衣裳,朝坑洞上没下来的人道:“那个小家伙跑了,我跟这兄弟去追,你们先把温侍郎的尸体带走吧。”
他做戏做全套,把那死人的头脸往岩壁上一撞!又顺着伤口多砍了几刀,才让人吊了上去。
姚升早想好了借口,本想假装追言哥儿的,不多会儿就上去,只说那个随从掉进暗河找不到了。
谁知顶上的人更绝,将尸首抬走后,趁着姚升不备,猛地推了一块巨石下来。
若非温益卿见情形不对用力拉了他一把,只怕不死也要重伤。
姚升这才知道对方是想斩草除根,但那大石头把坑洞都卡住了,出了也出不去,听到头顶上脚步声响,那些人才走了。
也正因为这样,才有了言哥儿转述的那一场,姚升跟温益卿的对话。
姚升说完了,苦笑着对飞雪道:“我实在是没有法子,才跟温侍郎演了这出戏,本想瞒天过海的先保住他们,谁知那些人更是技高一筹,不仅想我要温侍郎的命,且还要我的命呢?幸好我们命大。”
飞雪听完了这话,知道他没做对不起阑珊跟赵世禛的事情,才松了口气。
却又问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留着他,等回京后好问他的罪?却反而私自行事将他杀了?你可知若是给人知道,你的罪名却是不容分说的?”
姚升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当然知道,只不过这个人不能留的。”
飞雪疑惑:“为什么?”
姚升叹了口气:“对我来说倒是没所谓,横竖是东宫跟工部、荣王之间斗法。我又不站东宫。但是对有的人来说……”他瞅着飞雪,不再往下说。
飞雪皱眉盯着他,突然想起昨儿他去见阑珊,两人秘密地说了很长时间的话。飞雪吃了一惊:“难道是小舒?”
姚升抬手堵住她的嘴:“有些事情,心里想想就行了,千万别说出来,也别记住。没有好处的。”
飞雪甚是惊心:“这、不可能。”
“小心点,”姚升见她靠谷边很近,便把她往身边拉了拉,道:“小舒当然不可能叫我杀人灭口,她只是让我想法掩盖住此事,但是最好的掩盖法子……”
他瞧了一眼旁边的深壑。
飞雪已经想通了道:“小舒……是为了东宫。不对,是为了太子妃。”
姚升叹道:“是啊,之前传来消息,说是荣王殿下负责弘文馆之事,引发朝野震动,荣王殿下身边巴结投靠的人自然也就多了,太子如何能够不着急?太子怎么样对小舒而言自然没什么,可小舒跟太子妃关系那样好,她当然不愿意在自己手底下闹出事情来,影响到太子妃。”
关主事是领了东宫的命令在这里乱局,若是事情揭出来,太子的情形当然更加不妙。阑珊一早就察觉言哥儿所说的坑洞之中的情形有些古怪,所以那天才当面询问姚升。
倘若她不知道,姚升自然不会主动告知,但她既然问了,姚升就绝对不会隐瞒。
故而对她和盘托出。
谁知阑珊的意思,却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姚升何等聪明,立刻猜出了阑珊是怕影响到太子妃。
两个人说完了此事,姚升叮嘱飞雪:“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的,记住了吗?否则只会让你自己难做。”
飞雪很清楚姚升的意思,如今的情形却又有点像是当初在京内,她给赵世禛派去跟随阑珊,夹在他两人之间,不知该更偏向于哪个主子。
当下点了点头。
此后,阑珊听从陆婆婆的建议,从山寨搬了出来,住在湄县县城中。
又在城中找了几个合适的乳母,不管什么时候小世子都能喝的饱饱的,西窗这才满意。
外头工部其他的人则跟山寨的工匠跟堪舆师一起,紧锣密鼓地先行寻找新的宜居之地。
半月后京城的回信也终于到了,内阁批示了阑珊所奏请的种种,一概照办,工部已经调派人手赶往滇南,户部的银子也很快会批下来,当地禹州以及湄县地方,全盘协助,不得有违。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惊人的消息传了回来。
因西北狄人作乱,太子奉旨前往巡边,不慎竟落入狄人埋伏。
有说已战死,也有说是给俘虏了,总之目前生死不知。
当时姚升正在给飞雪切木瓜吃,不停地撺掇她多吃,在听见这消息之后,手中的木瓜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半晌才对飞雪说道:“太子这算完了吗?这下小舒……不用再左右为难了吧?”
飞雪把剩下的半个木瓜甩在他头上,跳下地奔向阑珊的卧房,下意识地不想让阑珊知道这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大姚跟小叶这一对,或许可以叫做狠毒夫妇
小叶:不,我不是!
大姚:叫也叫好听点嘛,不如叫摇曳夫妇~
小叶:呸!
小赵其实也没闲着啊~只不过三更君今天仿佛要告假了,嘤嘤!
第244章
姚升捧着那半边木瓜,见飞雪这样着急,便笑道:“你急也没用,只怕早知道了。”
飞雪顾不上骂他乌鸦嘴,跑到阑珊卧房之外,却见鸣瑟抱臂立在外头,那回信的官员已经沿着走廊离开了。
两个人眼神一对,鸣瑟说道:“太子出事,她已经知道了,”
飞雪顿住步子:“怎么说的?”
鸣瑟道:“听说皇上本来是要派主子去的,是太子殿下主动请缨……才换了太子。”
飞雪哭笑不得。
只听里头西窗的声音隐隐说道:“你又干什么?才好好的歇了几天?”
飞雪闻声便忙入内,到了里间,见阑珊正要下床,她忙上前扶着:“婆婆一再叮嘱让你安安静静地过了月子,刚才本来不该让那人来见你的,其他的正经谋划还忙不过来呢,又多一件心事。”
阑珊道:“不做什么,只是想写一封信。”
飞雪立刻想到可能是给太子妃的,便道:“那你先不要动,我去研墨。”
等飞雪将墨汁研好了,阑珊却还没想到到底要如何开口,怎么去写这封信。从传信官员口中得知京城情形后,她很担心郑适汝,太子有事,郑适汝又怀着身孕,原先之所以让姚升把关主事处理了,就是怕回京之后节外生枝,没想到竟是人算不如天算。
阑珊想了半天,才终于写好了信,只说自己会尽快回京,让郑适汝留意保养身子,不要为别的事情烦心,太子的事也定会柳暗花明等等。
这封信才派人送了出去没两天,还在路上飘呢,阑珊却先收到了郑适汝的亲笔信。
阑珊大为意外,忙拆开看时,不由湿了眼眶。
西窗真抱着小世子在旁边探头探脑的想瞧瞧写了什么,见阑珊有拭泪之意,忙道:“不能哭!月子里哭的话会伤眼睛!”
飞雪忙拿了丝帕来,阑珊抬头忍着泪,片刻才懊悔的说道:“宜尔自己处境那样艰难,却还记着特意写信给我让我安心……我上次写信回京,都忘了给她报个平安。”
飞雪忙宽慰道:“上次你是为了公事,把湄山的情形写清楚了还难得呢,又怎么会想到别的?不要事事都去自责。”
西窗也道:“就是!而且太子妃向来心性缜密的,之前是没有出事,如今京城里出了这样大事,她当然怕你难上加难,才写信来解劝告诉。你要是因此而不自在,反而辜负了她的心意了。”
说着又把小世子往阑珊跟前凑了凑道:“小世子都不哭的。”
阑珊抬头,见小家伙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的望着自己,显得又精神,又好奇的样子,十分的可爱,阑珊才不由又破涕为笑。
西窗见阑珊好了,故意把小世子交给她先抱着,才出来悄悄对飞雪道:“不过说来也有些奇怪,怎么太子妃都知道写信来给小舒子,咱们主子却一个字儿也没有呢?”
飞雪也想不通,便说:“也许是事情太多太忙了。如今太子又出事,指不定京内要怎么调度安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