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便冲了过来,把木恩围在中间,其中一个说道:“倒像是湄山的探子!说,你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跟那些乱民一伙儿的!”
“你才是乱民!”木恩断喝一声,手中的鞭子挥了过去,不由分说正打在为首一人身上。
那人大叫了声:“把他拿下!”
木恩一人力战三个,很快就有些撑不住了,从马上摔落在地上,混战中一人趁她不备,拔刀往下劈了过去,木恩躲闪不及,心头发凉。
正以为必死的时候,只听那动手的人叫了声,手腕一抖,本来往下的刀竟斜飞了出去,同时有一块拇指大的石块骨碌碌滚落在地。
与此同时马蹄声响,木恩转头,却见是鸣瑟押着车出现了。
这几个跟木恩打斗的正是本地的将官,本以为只木恩一人,突然看见又出现几人,以为是对方有备而来,他们一惊之下,立刻便命传信支援。
刹那间,身后不远处的队伍发现异常,有一队士兵便飞快地冲了过来。
那为首的将领才有恃无恐道:“你们这些乱民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跑到这里来刺探军情。”
木恩看到地上的石块,想到方才鸣瑟的动作,知道是他及时救了自己,心中很是感激:“我们没有刺探!”
那将领冷笑了声:“不必狡辩,你们虽然穿着汉人的衣裳,但一看就知道是湄山的乱民!不是在刺探又是在干什么?”
木恩还要说话,突然见鸣瑟打马上前了几步,她学的机灵了,立刻低头不语。
果然鸣瑟道:“他们是我的向导,敢问阁下是谁?”
那将领见鸣瑟年纪轻,气度不凡,又是一口京城口音,才勉强道:“我是禹州的司尉,姓马。你又是什么人?”
鸣瑟把怀中的镇抚司腰牌掏出来扔给他,那马司尉接过来一看,陡然色变:“是、是镇抚司的大人?”
鸣瑟说道:“是谁下的命令调兵,又是谁主张要开打的。”
马司尉略微踌躇:“是湄县知县发急报给禹州,知府大人知道钦差遇难,兹事体大,才命调兵的。”
鸣瑟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道:“之前工部跟刑部兵部都派了人随行,那些大人呢?他们难道也同意了开战?”
马司尉见他说的详细,才道:“当初那些乱民知道是驸马做钦差,曾缓和过那么一阵儿,闹的没现在这样厉害,其他同行的几位大人都是在湄县下榻的,可只有温侍郎主动表明要留在湄山村寨……最近才出了事,那几位大人听了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让驸马爷白白遇害。”
“可知道驸马是怎么遇害的?尸首何在?是否有人目睹?”鸣瑟知道阑珊在车内听着,便故意问的详细。
马司尉道:“昨日工部几位大人进湄山找温侍郎商议事情,却发现温侍郎死在房中,尸首已经惨不忍睹,据说是给一名乱民殴打致死。那几位大人唯恐同被害便仓皇逃出,便报知了知县,因此尸首还在湄山。”
鸣瑟听到这里便道:“我要亲自去往湄山村寨一探究竟,在此之前,各司衙门原地待命,不许轻举妄动。”
马司尉忙道:“可这是知府大人的命令。”
“我这里是荣王殿下的命令。”鸣瑟冷道。
马司尉一惊,目光掠向他身后的马车,陪笑道:“敢问大人高姓大名?我们也好交代。”
“我姓盛,”鸣瑟淡淡道:“你还不传令下去,若是前方起了冲突,唯你是问!”
马司尉皱眉,忙先回头吩咐手下人去传令,命暂时按兵不动,他却说道:“温驸马已经给那些乱民残忍害死,盛大人贸然前往,若是有个万一,岂不是得不偿失?卑职也担不起这责任。”
正说着,就见一匹马飞驰而来,马上的人身着官袍,道:“马司尉,你为何叫士兵停下?”
马司尉对鸣瑟道:“这是知府衙门的王主簿。”
那主簿把鸣瑟打量了一眼:“这少年是谁?”
马司尉道:“这位是京城镇抚司的盛大人,要进湄山寨子,所以才……”
王主簿道:“这般一个柔弱少年,是镇抚司的锦衣卫吗?”
马司尉将令牌呈上,王主簿看了眼,却仍是狐疑道:“这令牌恐怕也未必是真吧。”他又扫向鸣瑟身边的木恩等数人:“这些人形迹可疑,显然是湄山的人,莫非是乱民伪造令牌,里应外合吗?”
马司尉吓了一跳,不敢言语。
鸣瑟皱眉:“你这是要抗命?”
王主簿道:“不敢。只是如今朝廷的钦差出了事,我们自然要加倍谨慎,不能放跑了一个反贼乱民。”
木恩手底下的人却忍不住:“我们不是反贼!”
王主簿眯起眼睛:“这是承认了吗?还不拿下!”
一声令下,身后数名士兵冲了出来,鸣瑟正欲动手,只听身后马蹄声响。
他回头一看,唇角便露出了笑容,摁着剑鞘的手也放开了。
身后疾驰而来的有十几匹马,马上的人都是黑色的衣袍,头戴网巾,个个彪悍异常。
木恩等虽是陌生,鸣瑟跟飞雪却很熟悉。
这里头有荣王府的侍卫,也有镇抚司的精锐,也正是这些人,一路上不远不近地随后跟着,暗中护卫。
如今大概是看情形不对,索性现身了。
王主簿不知如何:“是什么人?”
为首一人络腮胡子,把手中的金牌往前一亮:“镇抚司副指挥使康跃,奉命随行保护荣王府舒妃娘娘,你又是什么人?”
那王主簿一看金牌,又听什么“舒妃娘娘”,猛然变色:“什么?”目光乱转看到那一直安静非常的马车,“难道……”
荣王的侧妃正是之前名闻天下的工部决异司的舒阑珊,谁人不知?这帮湄山的寨民之所以作乱,其中一大诉求就是要让舒阑珊亲自来解决湄山的问题。
如今听康指挥使说“舒妃娘娘”,顿时明白过来。
他原本是在马上的,此刻便翻身下马,跪在地上:“下官……小人不知、是娘娘驾到!请娘娘恕罪!”
那马司尉跟身后众人也都纷纷跪地。
直到此刻,马车中才传出一个温和宁悦的声音:“无妨。速速传令下去,切勿乱生刀兵之祸,等我亲自进湄山村寨,查看之后,再做结论。”
这王主簿再也没有别的想法了,只是流着汗磕头道:“下官遵命。”
他一时吓傻了,只顾答应,也不叫传信,马司尉忙是以传令官快去!
等地方官们纷纷退避后,鸣瑟才对康跃道:“没想到是康大哥亲自领各位哥哥前来。”鸣瑟是常在镇抚司厮混的,是以众人都认识他。
康指挥使虽生着一把大胡子,看着威猛十足,一笑却有几分可爱,他道:“可知王爷恨不得把王府跟镇抚司能用的人都派出来。”
西窗这会儿也终于定下心来,闻言忙问:“主子把人都派出来了,他自己呢?”
康跃笑道:“王爷一个就能顶我们全部了。如今……自然是王妃跟小世子最为重要,能够护佑娘娘身侧也是我们的荣幸。”
西窗听他们说“王妃”,会心地抿嘴一笑:“康指挥使这么会说话,活该你升的快。”
康跃哈哈大笑。
木恩给这些人的突然出现惊呆了,趁机问鸣瑟:“这些人一直都跟着我们?”
鸣瑟“嗯”了声。
木恩目瞪口呆:“你知道你却一直都没说?还有你武功明明恢复了却一点儿也不透出来……对了,你说的那些让东宫的人悄然退去的,应该就是他们了吧?”
鸣瑟瞥她道:“你还不带路?”
马车从路上缓缓往前,两边的士兵本是急速前进的,此刻都停了下来,垂首退避。
那王主簿跟马司尉一直跟随在后面,见拐过前路,马司尉上前道:“前面就是寨子入口,那些乱民情绪十分的暴躁,箭上还涂有毒,见血封喉,娘娘跟大人务必小心啊。”
康跃只是淡淡一点头。
木恩因为见村寨在望,又知道村寨安排了很多弓箭手在寨门处,怕他们误伤,便先打马奔了过去。
那边寨子的望楼上本就安排了寨民哨探,看见那许多人靠近,本来正在张弓戒备。
突然间见一人一马当先,细看竟是木恩,这才欢呼起来:“是木恩,木恩回来了!”
木恩也是非常激动,奔到寨子跟前,放声叫道:“都不要动手,把弓箭都放下,我们请了决异司的舒阑珊来了!”
这一句喊出来,颇有点声嘶力竭,眼泪都忍不住随着滚落出来,就好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来到了最后的关卡。
此刻在她身后,马车也缓缓靠近了,一应的本地官兵都不许跟随,只有康跃带的那些人,剩下的除了鸣瑟等,就只有木恩的人了。
眼见如此,寨门随之大开!
马车中,阑珊本有些不适,也不知是因为惦念温益卿的事情还是长途跋涉的缘故。
不管真相是不是如众人所说,阑珊不能接受温益卿已死的事实。
情难自禁,少年时候种种相处的场景一涌而出,如同长河决堤。
若说当初是少年的迷恋跟喜欢,以及后来以为遭遇了背叛的痛恨跟纠结,一路到现在对于温益卿的感觉,却是各种滋味掺杂在一起。
直到此刻阑珊才知道自己还是喜欢他的,只不过这种喜欢却并非是男女之情,有点类似于……已经融入骨子里的亲情。
也许不知不觉中,早就把温益卿当成了不可或缺的人,不管曾经爱过他,还是恨过他,还是曾觉着对不起他,到现在,种种纠葛,成了一种无法放弃。
不想他死,想看他好好的活着。
当着飞雪跟西窗的面儿,她不想流泪,便只装作伏身休息的样子,将脸埋在臂弯里,不动声色的把泪沾到衣裳上。
西窗没有察觉,飞雪看着她的背轻轻起伏,却不由抬手过去,在她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
马车已经进了湄山寨,进内之后才发现,真真的别有洞天。
跟进口处的逼仄不同,拐过那道如同屏障般的大山后,面前所见是极为开阔的原野跟村寨。
阳光洒落,景色明秀,田地里的稻谷正在抽穗,郁郁葱葱,田埂上还有农夫牵着牛缓缓经过,前方错落的寨子里,有人家正在生火,炊烟袅袅,就如同书本里的世外桃源。
此刻木恩已经跟寨子里的人见了面,她迫不及待地问:“钦差出了什么事,到底是谁杀了钦差?为什么要动手?!”
鸣瑟正盯着她,却见马车里飞雪探头出来吩咐了几句,鸣瑟面有难色:“真的要去看?”
飞雪道:“去吧,看了……也能放心。”
鸣瑟答应了,便走到木恩身后:“温侍郎的尸首在哪里?带我们去。”
木恩咬了咬唇,终于命一人头前领路,往前走了一刻钟,在村寨的祠堂门口停了下来。
马车也随着停了,飞雪先跳出来,然后是西窗,两个人一左一右迎着阑珊缓缓地挪了出来。
阑珊坐了太久的车,猛然间出来几乎有些不适应,定了定神才把手探出去。
飞雪小心扶着她,索性拦腰一抱,把她抱着放在了地上,这才又跟西窗一块扶着。
此刻除了康跃的人在周围警戒外,村寨里许多人听闻消息也都聚拢在周围,突然看见阑珊露面,居然是个有身孕的女子!顿时发出了或诧异或惊喜的低呼。
这村子太久没有女人怀孕了,一时看到这幅场景,竟如神迹一样,有许多老人触景生情,不由便纷纷地落下泪来。
温益卿的尸身给放置在祠堂旁边的房间内,康跃先带人进内查看了一周,鸣瑟等才陪着阑珊入内。
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尸身虽然给用了特殊的方法保存,却仍散发着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气息。
阑珊又是长途颠簸心累神疲,更是无法忍受,只能掏出帕子掩着口鼻,一步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