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声的是赵元吉,太子冷笑道:“你们不知何物?那是宫中禁绝的禁药乌银,对于怀了身孕的女子伤害极大的,不要说你们一无所知!”
靖国公大惊:“是什么?乌银?”
当初容妃之所以入了冷宫,正是因为被发现用乌银毒害皇嗣。所以宫中从此彻查禁绝,一旦发现持有乌银或者经手的,一概处死,因此宫内谈此物变色。
靖国公等王公大臣自然也清楚,靖国公忙道:“这不可能吧?”他本能地说了这句忽然觉着不太对,忙看向太子:“殿下为何这么说?莫非……”
赵元吉哼道:“太子妃差点儿给这东西害了!”
靖国公声音都颤了:“殿下说什么?太子妃怎么会……她怎么样了?可有妨碍吗?”
可见靖国公是真个儿担心起来,脸色都变了。
之前方秀异陪着赵元斐离开靖国公府后,王氏暗中派人跟踪过,却也知道他去了东宫。
当时就觉着不大妥当,可又想,也许小家伙去东宫溜一圈,仍旧就回荣王府了。
哪里想到事情偏偏就这么凑巧,真的就在东宫把这东西抖了出来。
刚才进来看到太子在侧,王氏心中已经猜到几分了,此刻听太子这般说,暗暗叫苦,却也骑虎难下,无可奈何。
太子看靖国公如此担忧,才道:“幸而发现的早!迟了的话谁知道会是怎么样!”
靖国公闻言稍微安心,却又飞快一想:“可是……”他忙转头看向郑三爷跟王氏,以及地上的郑亦云:“这物,是你们给的?”
郑三爷忙道:“此事我并不知情啊?”
郑亦云道:“虽然是臣女所给,但是里头居然有此物,也是并不知道的,求皇上,皇后,太子殿下明鉴!”
王氏也跟着跪地道:“求皇上皇后太子明鉴,借我们一万个胆子,也是、不敢如此胡作非为啊,何况太子妃也算是……是靖国公府出身的,我们怎么可能有这般的毒心跟胆量去谋害府内的人?”
皇后道:“你们没有胆量,莫非是说六皇子把那禁药放在香囊里了?”
郑亦云忙道:“这自然也是不可能的,娘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赵元吉见她们竟不承认,气不打一处来:“这害人之物是从你们手里交出来的,如今竟一概撇清,谁信!不如早点招认,到底是想害太子妃,还是想害荣王府侧妃!”
郑亦云跟王氏闻听,急忙哭着磕头:“太子殿下饶命,我们是绝对不敢的!”
郑三爷见状也忙道:“求皇上太子明鉴,恐怕是有人陷害。”
赵元吉更加愤怒:“谁陷害你们?又是怎么陷害的?难道有人事先把那害人之物放在香囊里害你们不成?乌银对于平常人没什么影响,只会伤到孕妇,对你们有何用?还是说那害你们的人神机妙算,算到你们会把东西给东宫或者荣王府?好混账玩意儿!事发了还敢乱咬!”
太子平时较为迟钝,今日却突然机灵果决起来。
赵元吉说完后,便对皇帝道:“父皇,谋害皇嗣,这岂是等闲?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他们既然不肯招认,不如且交给司礼监或者北镇抚司,儿臣不信查不出来!”
郑亦云跟王氏听太子这样狠,脸色更加变了,这两个地方都不是好进的,一个是枉死城,一个是森罗殿,当下忙又磕头:“求殿下饶命!我们是无辜的!”
直到此刻,皇帝才终于开口。
皇帝说道:“既然无人承认,此事就交给司礼监吧,若是有人经手,自然会留下蛛丝马迹。皇后觉着呢?”
皇后原本担心皇帝把人交给本镇抚司,毕竟皇后对于荣王还不放心,又怀疑是不是荣王跟他们一伙儿的想毒害东宫,听闻交给司礼监来处置,才道:“臣妾觉着甚妥。”
“带下去吧。”皇帝淡淡地一挥手。
雨霁使了个眼色,几个太监上前,把王氏跟郑亦云两人拉起来。郑亦云再怎么狡猾阴险,毕竟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闺中女子,又知道司礼监不是好地方,一时怕起来,颤声叫道:“皇上饶命,不是臣女!臣女是冤枉的!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国公救命……”竟是乱叫一气。
郑三爷跪地道:“皇上,求皇上开恩顾惜,这、这小女又很快要嫁到荣王府了,此刻再关押进司礼监,传扬出去,恐怕也会伤及皇室的体面啊。”
靖国公皱眉,左右为难,一则他的心理跟赵元吉一样,想到郑适汝差点儿被害,自然不想容情,但偏偏又关乎郑家。
“皇室的体面?”皇帝冷笑道:“若真的顾惜这种事,禁药就不会出现了。郑亦云还想进荣王府,就等她从司礼监清清白白的出来吧。”
靖国公听了这话,便不言语了。
郑亦云几乎晕厥,连叫嚷的力气都没有了,飞快的给太监们拉了出去。
赵元吉见这样处置,倒也罢了。
只在退出时候又特意叮嘱雨霁:“公公可别手软,务必叫她们说出真相。”
雨霁笑道:“太子殿下放心,进了司礼监,就不由她不说了。”
司礼监办事果然也是雷厉风行,王氏得那禁药,自然有经手的人,只要把她的心腹审问一番,用点儿刑罚,即刻便招认了,原来王氏跟城外尼姑庵里的姑子向来过往甚密,那姑子来历不明行事鬼祟,多半是跟她有关。
当即去城外拘拿尼姑,那老尼立刻承认了的确是她把乌银给了王氏,只是还狡辩说王氏只是用来入眠的……后来听闻跟皇室有关才慌了,知道事情无法善了,为免皮肉之苦,便把历年来跟王氏来往所做的种种阴私害人事情都供认不讳。
王氏那边也自招认了,只是她坚称郑亦云是不知情的,是她骗着郑亦云说那香囊只是普通之物,如此而已。
皇帝听了雨霁对于审讯的禀告,问了两个问题:“那尼姑手中的乌银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雨霁说道:“她说是个南边游方的道士路过,因缺钱卖给她的,她以为奇货可居就收了。也不知那道士是什么来历。”
皇帝皱皱眉,又问:“郑亦云是怎么说?”
“自打进了司礼监四姑娘就一直哭个不停,也不肯招认。奴婢原本想诈她的,所以从一开始就将两人分开关押,又骗她说王氏招认了她也在其中,谁知她仍是坚称不知情。”
“知道她母亲招认了后,又是什么情形?”
“她听了后又大哭,说不是真的。”
皇帝想了片刻,淡淡道:“让她们母女见面吧。”
雨霁先是一愣,继而会意:“奴婢遵命。”
就在宫内风起云涌的时候,也有一名不速之客来到了荣王府。
这人竟是许久不见的华珍公主。
第228章
听到门上来报说华珍请见的时候,阑珊几乎觉着那就是前世的事情了,很长时间内竟并无反应。
西窗正在给她揉腿,因也知道华珍对阑珊而言没什么好的意味,何况又怕华珍来者不善,便忙道:“小舒子,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咱们就不见她,叫人打发了她就是了。”
阑珊回过神来,犹豫了会儿:“你要怎么打发?”
西窗道:“就说你身体不适,不能见客?”说了这句又笑道:“这好像是咒你,那就说太医叮嘱的最近忙着保养,暂不见人如何?”
阑珊道:“也成。”
西窗见她答应,便忙吩咐小太监:“去拦着吧,话说的客气点儿。”
小太监去了半晌,回来道:“公主说有要紧的事情要跟娘娘商议……她不肯走呢。”
西窗皱眉:“怎么不肯走呢?还要硬闯不成?”
“倒不是硬闯,公主还说今儿若是不适合不见她,那她明儿再来,”小太监有些为难:“公主态度坚决,公公您自己去看看吧。”
西窗才要起身,阑珊道:“既然如此就请她进来吧。”
阑珊倒不是怕见华珍,只是华珍对她而言,意味着太多东西了,宁肯不照面。
尤其是自从知道了赵世禛曾经在其中推了一把的真相后,让阑珊面对温益卿的时候,有一种类似愧疚的情绪。
西窗迟疑:“你若见也成,只是公主若是说些不中听的,你可千万别动气之类的。”
阑珊笑道:“去请吧。”
当下小太监才出去请了华珍公主进内。
以前见了公主,不免要起身行礼的,只不过如今到底是她的“嫂子”了,又有身孕,却是不必。
阑珊坐在榻上,心中想起往事,真是千思万绪,滋味难明。
耳听外头脚步声响,门口上人影晃动,然后越过屏风现身出来。
阑珊这才看清华珍,只是乍然相见,一时竟有些不太敢认。
虽然依旧是一身华服,但是人却大不相同了。
华珍先前是有些圆的鹅蛋脸,生得明艳非常,加上出身皇室,自来的有一种光彩慑人之意,但是此刻相见,却让阑珊大吃一惊:眼前的女子,竟有些许骨瘦如柴的意味,脸上的肉早就没有了,两颊几乎都有些微微凹陷,两只眼睛却显得格外大,但也有些眍?着,没什么神采。
原本白皙的肤色,现在是白里泛着枯黄,看着像是弱症没有调养好导致的气血不足,就算是涂了脂粉,都掩不住那难看的气色。
阑珊很是惊愕。
两个人目光相对,华珍微微地笑了笑,笑里才稍微透出几分昔日的眼熟。
“见过嫂子。”华珍走到阑珊身前四五步远,便欠身行礼,声音也是轻轻地透着些气虚。
阑珊听到这一声“嫂子”,不知为何心里很不是滋味,便道:“公主不必多礼,请坐吧。”
华珍道了谢,才挪步到旁边落座,才垂眸含笑说道:“不知嫂子是否知道,自从上回我小产伤了身子,一直在府内调养,最近才见了好些,之前不是故意不来给嫂子行礼的,还请莫怪。”
阑珊见她话说的这般恭谨,便道:“公主客气了,身体要紧,自然不必讲究那些繁文缛节。”
华珍道:“嫂子向来可好吗?”
“拖赖,向来安妥。”
华珍又笑了笑:“五哥自然是最疼惜你的,如今终于遂了他的心愿,岂有个不加倍珍爱之理?这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阑珊打量她的神色、言行,心中甚是纳罕:这是真的转了性子呢,还是伪装的?
但两个人的关系这样特殊,就算如今时过境迁,甚至彼此的境遇仿佛倒转了过来,阑珊也并没有跟她闲话家常的心思,当下开门见山的便道:“听门上说,公主是要事相商么?”
华珍沉默了片刻:“我来之前并不知道,你的月份这样大了。”
阑珊一怔。
华珍轻声道:“我本把你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如今看来,怕是没有希望了。”
阑珊皱眉:“公主在说什么?救什么命?”
华珍抬眸看向她:“你还不知道么?驸马在南边……给当地的土人围困,命在旦夕了。”
说到最后一句,泪从有些凹陷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阑珊微惊,西窗忙咳嗽了声,示意她不要着急。
阑珊定定神,道:“前些日子工部的李大人来,说起南边的事情正在料理,怎么已经有消息了吗?公主的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华珍说道:“驸马随身自然有公主府的随从,是他们传信回来给我,我才知道的。”
阑珊道:“具体情形是怎么样?”
华珍掏出帕子,转身拭泪,才说:“他们说那些土人很是蛮横,就算当地官员说是派的工部侍郎,甚至把驸马的头衔搬出来,他们也不认账,只听说不是决异司的舒司正,就造反了。杀了十几个官兵,信传回来的时候,正是他们给围困……现在还不知怎么样呢。”
阑珊的心不由地猛跳了两下,肚子里的小家伙都似乎感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