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天,赵世禛陪着阑珊回到尚书府,算是“回门”的礼节。
这日在尚书府也没有别人,无非是晏成书,李尚书,又特请了杨时毅跟兵部游尚书等几位朝臣,几个人陪着荣王,正好一桌子。
席间众人喝了几杯酒,说了些场面话后,晏老先退席回房,荣王就也借故离席了。
剩下几个就没有了约束,趁着李尚书带户部侍郎去看自己所藏字画的时候,游尚书便跟杨时毅说起派了温益卿去南边的事。
毕竟游尚书身为兵部正堂,对于南边的情形也是了然于胸的,这次工部派温益卿前往,随行的却还有兵部之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杨时毅道:“这次虽是温侍郎主动向皇上请缨的,却也一解开我眼下之急。毕竟这次南边所要的是阑珊,可不管于公于私,她都是去不得的,而工部现在所有的人中,既能解决外头事情,又能处理监造之事的,侍郎算是个上上之选,本来因为他有驸马的身份,我才并没主动派他,想不到他主动要求,也是难能可贵了。”
游尚书道:“我听说温侍郎要去,虽然觉着意外,却也松了口气,他是个能镇住场面的,虽然南边要的是舒阑珊,但是温侍郎又是皇亲贵戚,又是侍郎之位,如今作为特使前往,他们该不会太过计较的。当然最要紧的是先解决了眼前的事。我是无论如何想不明白,怎么世间竟会有这种奇异之极的事情,不管从哪个角度都无法解释。”
“毕竟天下之大,人力所不能参透的奇事太多了,”杨时毅道:“可知我跟你一样,都觉着百思不解?所以这次也特又从大理寺跟刑部也调了专工的好手,希望这许多人群策群力,可以顺利解决吧。”
“若是解决不了,那就完了,”游尚书叹了声,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滇南那边民风彪悍,那里的土民性情又执拗,若真的解决不了,只怕少不得一场混战血战,当初太宗皇帝派兵征南,可是打了足足十年,我可头疼的很啊,如今全靠你了首辅大人。”
杨时毅笑道:“咱们都是鞭长莫及,只盼天佑我朝罢了。”
“这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游尚书摇了摇头,又看向杨时毅道:“我有一件事情有些想不通,向来你都是以公务跟朝纲为重的,当初舒阑珊的女子身份揭出来后,可知我以为你一定要取她性命?没想到非但没有,却费尽了心思的将她保了下来,这还罢了,又比如这一次,滇南的事情你也很知道何等严重,若是换了以前,你势必要立刻想法儿让那舒阑珊亲身前往……你却连一点消息都没透给她,还叫李尚书也跟着你隐瞒。首辅大人,你心里到底是打了什么主意,别告诉我你是对你的这位‘小师妹’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杨时毅听到最后,便皱眉道:“慎言。”
游尚书才忙一拍嘴巴:“我差点忘了她已经进了王府了。罢了。就当我没说那句。”
杨时毅淡淡道:“阑珊毕竟是女子,又有身孕,且又不是朝廷官员了,于情于理,她也去不得。你不是不知道。”
“这是对外的场面话,咱们又不是外人,”游尚书皱眉道:“我会不知道杨大人你吗,只要能解决这燃眉之急,你才不会管那许多呢。”
杨时毅笑道:“你的意思是我是那种不择手段的性子,务必会让阑珊去吗?”
游尚书却又叹息了声:“罢了,反正现在人进了王府,是娘娘了,纵然你想让去也去不了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却没留意到在明厅的窗外,荣王正站在那里。
听他们说到这里,荣王便缓缓走开了。
这日傍晚十分,赵世禛陪着阑珊回到了王府,晚饭的时候,一反常态的喝了两杯酒。
阑珊只当他是兴之所至,又见他并未多喝,便没有说什么。
晚间洗漱过休息,上榻安歇,阑珊兀自闻到有很淡的酒气,依稀听见赵世禛的呼吸声有些重,不像是要睡下的。
才要问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却听窸窸窣窣的,是赵世禛靠了过来,将她拥住了。
阑珊起初以为只是寻常的拥抱而已,但他的怀抱炽热,呼吸间的气息喷到她的颈间,也有些微润而略烫的。
“五……殿下,”阑珊忙改口,又怕外头西窗等听见,低低的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世禛的确是不“舒服”,只是无法出口。
但这样揽着她,却更像是拥着一团火似的,十分难受。
然而赵世禛虽没说,阑珊却已经知道了,因为那鲜明的变化跟碰触,她不可能不知道。
何况两人早就有过许多次肌肤之亲,她也不似之前一样毫无经验了。
帐内的光线昏暗,阑珊的脸已经红头,心跳都随之加快了许多。
她本能地想将赵世禛推开,却像是推在一座山上,那山纹丝不动,甚至还有要将她压碎的势头。
有些窘迫难言的对峙中,两个人一时谁都没有言语。
方寸的帐子里,只有赵世禛略重而隐忍的呼吸声。
像是躲在林荫后的野兽,窥视猎物时候发出的克制而又略带兴奋紧张的轻咻。
其实赵世禛也知道自己不能真的这么做。
只是心头有一团火,晚上那两杯酒,本是要把火浇灭的,谁知火上浇酒,反而烧的更高呢。
天人交战一般,终于,赵世禛咬牙松开阑珊。
他重又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阑珊先是松了口气,甚至急忙把被子拉过来一些。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
拦住转头,看着赵世禛背对着自己的样子。
这是她的夫君啊,是她所喜欢的人,无法放弃、想要好好心疼的人。
阑珊轻轻地叹了口气。
终于,阑珊缓缓将被子撇开。
她很慢地靠近,从背后揽了过去。
“我……帮殿下。”阑珊的声若蚊呐。
然后就无言了,只让手来代替说话。
可脸仍旧烫的厉害,心也跳的越发快速。
当初,是给赵世禛逼着这样做过,想不到有生之年,会心甘情愿的主动为他这么做。
不管方式怎么样,结果还是叫人满意的。
果然有付出才会有、“收获”吗?
虽然那只手势不可免地有些酸。
阑珊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在寻常一些,就仿佛做了一件很简单而平常的事情。
只是到底脸皮还没有那么厚,便只匆匆地在中衣上擦了擦手,转身装睡。
身后却是赵世禛靠过来,过了会儿,只听他在耳畔轻声地问:“以前、也这么做过?”
阑珊忙把被子拉高遮住脸。
赵世禛看着她蒙头盖脸避而不见的样子,许是身体舒畅了很多,心情也莫名地有点好……他轻轻笑道:“傻瓜。”连人带被子一块儿重又抱住。
次日一早起身,赵世禛已经先去了,西窗来伺候阑珊更衣洗漱,脸色却有些古怪。
阑珊莫名心虚。
毕竟昨晚上也不是没有动静的,尤其是赵世禛在情不自禁的时候,当然不至于自控的那么完美,怕是西窗知道了。
第223章
果然,西窗扶着阑珊,咳嗽了声道:“小舒子,昨天晚上……”
阑珊不等他问完便忙道:“没做什么。”对上他瞪大的双眼,又讪讪地分辩:“真的没做什么。”
西窗歪头看了她半晌,慢慢地睁大双眼:“你在说什么?昨晚上外头伺候的宫女说好像听到主子身子不适,只是没有传唤所以不敢打扰。故而我想问你,是不是真的没事儿?”
阑珊红了脸,没想到自己差点不打自招了:“是、是吗?啊,王爷没事儿的很不用担心。”
西窗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可你刚才说什么没做?没做什么?”
他的目光里隐隐约约有些许警惕流露出来,可又觉着不太可能。
阑珊忙连咳了几声,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目前来说,这一招对于西窗还是百试百灵的,毕竟西窗最关心的就是阑珊的饮食,他生怕肚子里的小世子吃不饱。
当下忙先撇开之前的疑点,笑眯眯地说道:“早就备好了,我先前叫人打听着,又寻出一个补养的方子来,你不是嫌总喝燕窝腻烦么?这次用牛乳炖的花胶,你尝尝这个口味怎么样。”
阑珊因为想引开他的注意力,便忙道:“听起来就挺好喝的,快让我试试。”
西窗喜滋滋地陪着她去桌边坐了,阑珊又问:“王爷呢?”
“早上镇抚司来了两个人,像是有事。”
阑珊又问:“他可吃了早饭了?”
西窗道:“没顾得上。”
阑珊看着满桌子的菜饭,道:“待会儿你叫鸣瑟,把这个云腿,这个鱼圆,笋丝……还有这两个酥油团子送去镇抚司给王爷吃吧。”
西窗一愣,却又笑道:“虽然镇抚司那边不缺吃的,但是娘娘的心意自然不同,奴才知道了!”
阑珊知道他故意打趣,却窃喜他没有再追问昨晚的事情,只忙低头吃饭。
又过了两日,王府门上突然来报,说是尚书府派了人来。
阑珊本以为是李尚书或者晏成书有什么消息,忙叫传了。
片刻才见是阿纯扶着陆婆婆,阑珊这才回过神来,忙也扶着西窗的手亲自迎了出来。
“婆婆如何就到了。”阑珊忙欠身致歉,道:“我先前还只当时义父叫了人来,竟没亲自出迎,您别见谅。”
陆婆婆笑道:“我便是怕你多心,所以故意叫他们只报尚书府名号的。”
说着上前一步,边握着阑珊的手腕便往内而行,到了里头落座的时候,已经仔细把阑珊的脉听了一遍。
“还算平和稳健,”陆婆婆松手,颇为欣慰,“可见这些日子并无什么不好的事情。”
阑珊问道:“婆婆从哪里来,先前听鸣瑟说是有要紧事情?可都妥当了?”
陆婆婆点头道:“虽称不上妥当,但到底不至于太坏,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好的了。”
阑珊又想起当日在东宫陆婆婆说过的那句话,迟疑了片刻后问道:“我一直不敢随便向婆婆打听,先前在东宫初次蒙婆婆援手的时候,您曾说过什么……谁人造孽之类的话,不知是不是跟先前婆婆忙的事情有关呢?”
西窗机灵,此刻便引着阿纯道:“你跟哥哥来,我给你好吃的。”
室内只剩两人,陆婆婆想了想,说道:“的确是为了这个。那个人,是我的一名故人,我之所以也跟荣王认识,正是因为他。”
阑珊的心突突跳快了两下,只听陆婆婆叹息说道:“我其实早就猜到他不会善终,之所以追随着来到京城附近,也是为了随时得知他的消息,与其说消息,不如说是等待结束的那一刻罢了……免得无人给他收尸。那天,果然得到了消息。”
阑珊听到“无人收尸”,心怦怦跳,自然而然想到了一个人,却竟不太敢问陆婆婆那人到底是谁。
陆婆婆的脸上却是似悲似喜的表情,又看向阑珊道:“我今日来,一则是为给你看身子,另外,便是想跟你告别的。”
阑珊很意外:“婆婆要走吗?”
陆婆婆道:“是该走了,该还的都已经还了,该等的也等到了,不走还要到何时呢。”
阑珊终于鼓足勇气道:“可您说的那个要等的人,到底是……”
陆婆婆看向她,眼神却很柔和的:“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只不过,他是我从年轻时候就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