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禛道:“既然是本王的人,我要如何教训,跟你有什么相干?”
阑珊有些站不稳,脸色极快地泛白:“鸣瑟他是、是你吩咐着……留在我身边的。”
勉强说了这句,已经是泪痕满脸,阑珊道:“是你吩咐他看着我的,西窗也好,鸣瑟也好,小叶也好,都是你派他们在我身边的,你怕我出事……但是现在你居然……”
现在他居然一点都不记得,而且反目成仇似的。
阑珊闭上双眼:“你若是对鸣瑟怎么样,五哥、太诛心了!”
赵世禛听她句句说着,正也心神不宁,却也发觉阑珊的脸色不大好,突然又听她那样一声唤:“你、你叫我什么?”
阑珊试着深呼吸,她想要把泪忍回去,但是浑身上下的力气好像也都在这泪水之中化作乌有,只有腹痛的感觉那样鲜明。
“叫、叫大夫……”阑珊勉强说了这句,伸手握着赵世禛的手臂,身不由己往下委顿过去。
赵世禛早将她拥入怀中:“你怎么了?你……”
忽然他察觉到异样,垂眸看向阑珊身上:“你……”
阑珊倒在他的怀里,这本来是她非常依恋的地方,仿佛天地之间,没有比赵世禛的怀抱更加踏实可靠的地方了,但是现在这个地方对她而言,宛若冰窟。
阑珊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目光描绘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容颜。
有泪从眼角滑入鬓中,阑珊撑着一口气,低低道:“五哥,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
赵世禛怔怔地盯着她:“你叫我……”
“但是,”眉头紧锁,阑珊忍着腹痛:“但是,若这孩子有个万一,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赵世禛终于反应过来,一把将阑珊打横抱起。
与此同时,从院子之外有数人极快地走了进来,为首却是太子妃郑适汝跟太子赵元吉,身后簇拥着许多宫人。
赵元吉扶着郑适汝的手,且走且劝道:“你别急,慢点儿!留神脚下……阿汝,别动气啊,千万别……”
郑适汝远远地看到了这里的情形,哪里能听到别的话:“荣王!”
不等走到跟前,郑适汝大叫了声,同时她看见赵世禛怀中的阑珊,也看清楚阑珊苍白的脸:“荣王!”
郑适汝一改素日的雍容端方,怒喝道:“是我错看了你!我真真的不该心软,更加不该给你什么机会……你、你放开姗儿!”
见没有人动,郑适汝指挥左右:“都愣着做什么?找软轿来!传太医!”
又怒喝太子:“把姗儿抱过来,别让他碰!”
赵元吉给她呵斥,只好走到跟前,他皱眉瞪着赵世禛:“她有孕在身,你做了什么?”
赵世禛哑口无言。
郑适汝道:“同他说那么多做什么?你不动手,要我动手吗?”
赵元吉忙伸出双臂把阑珊抱了过来,郑适汝轻声唤道:“姗儿,姗儿你觉着怎么样?”
阑珊听见郑适汝的声音才微睁双眼:“宜尔……我的肚子,很疼……会不会有事啊?”
郑适汝的泪倾泻而出,握紧她的手:“胡说,有我在呢,没事儿!一定好好的!”
她攥着阑珊的手,要走的时候又回头看向赵世禛,咬牙低声道:“荣王!姗儿跟孩子若有个万一,我绝不会放过你!”
匆匆忙忙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赵世禛还留在原地。
直到飞雪走了进来。
“主子,鸣瑟跑了。”飞雪低着头说道。
赵世禛转头:“什么?”
飞雪咬了咬唇道:“听说舒阑珊有事,他就跟疯了似的……”
赵世禛的确是在现身之前先把鸣瑟拿下了,本来不想大动干戈,只是鸣瑟不肯跟他走。
所以才叫人绑住了他。
到了外间,留守的锦衣卫躬身垂头回禀道:“王爷,不是我们看守不力,只是、是他几乎把胳膊都拧断了。”
若是不松绑,恐怕鸣瑟要生生地把自己的双臂废了。
赵世禛看着地上点点滴滴的血,以及那带血的绳索,断开的地方是整齐的,显然是给一刀斩断的。
他仿佛能想象当时惨烈的场景。
飞雪低着头道:“是我把绳子砍断的。主子要罚就罚我吧。”
过了半天,赵世禛并没有说什么。
最后上马的时候才道:“他去了哪儿?”
飞雪摇了摇头。
赵世禛转头看向东宫门首,终于说道:“回王府!”
今日荣王出门,西窗并没跟随。
以前不管赵世禛去哪里,西窗都要紧紧跟着,鞍前马后,不带还要吃醋。
可这种情形自打回京后就改变了,整个人也不似之前一样殷勤周到,甚至学会了偷懒。
赵世禛进门的时候,西窗正趴在桌子上打盹,一个小太监在炉子旁给他烤栗子花生吃,见赵世禛脸色不对,慌忙悄悄地退了出去。
西窗正眯着眼睛打盹,寒风从外头来,他缩了缩脖子,懒洋洋地说道:“是谁长了尾巴怕夹了去,门也不知道关啊?”
冷不防给人揪着领子扯了一把,西窗猛地睁开眼睛,吓得僵直:“主、主子!”
作者有话要说:小郑:荣王你就作吧,看我把大的小的都打包送人~
小赵:嫂子留情!快等我从茧里爬出去!
第212章
赵世禛松开西窗缓缓落座,眼睛虽是盯着西窗,却又不像是在看他。
西窗吓得不敢动,只是缩着肩膀躬身站着。
室内的气氛格外紧张,许是那炉子的火太热,西窗的额角很快见了汗。
沉默中只听“啪”地声响,原来是炉子上的一枚栗子给烤爆了!
那栗子炸裂后,白色果肉四散,屋子里却在瞬间充溢着那股半焦的香气。
西窗这才能动似的,忙过去把炉子上的其他果子都扫落在地上。
赵世禛盯着那迸溅在桌上的一点栗子粉,终于道:“从你回来后,就跟掉了魂儿似的,怎么,心还在外头?”
西窗一个激灵,忙道:“奴婢当然不敢。主子口渴吗?奴婢给您倒茶……”
“别动,”赵世禛道:“本王问你,你是不是跟鸣瑟一样,满心里都只惦记着舒阑珊?”
西窗一愣,目光有些鬼祟的溜来溜去,终于还是低头讨好地陪笑道:“奴婢没有,奴婢是伺候主子的,当然满心满脑都是主子。”
赵世禛冷笑道:“以前是,现在就不一定了。以前你哪时哪刻不是都紧守本王身边的,但是现在,你能躲懒就躲懒,什么事儿只指使别的人去做。”
西窗死死地低着头:“主子……是怪奴婢,那奴婢以后再勤快点儿就是了。”
赵世禛道:“本王不想听这些没有用的。”
他垂眸看着西窗道:“你告诉本王,之前你,飞雪,还有鸣瑟,是不是都是本王派了去给舒阑珊的?”
西窗张了张嘴,却又忙闭紧了,他伸手在嘴上堵了堵,似乎怕不小心漏出什么来。
最后他小声道:“主子怎么忽然这么问呢?我们、我们不是随着主子往南边去处理官银沉船案子……迟了回京而已的吗?”
“你这是供认,还是反问?”
西窗咽了口唾沫:“是、是供认吧?”
赵世禛自然看得出来他的言不由衷,竟笑了出声:“是吗。”
他没有再继续发问,只是抬手拄着桌子,手背抵着腮。
“五哥,我不怪你……”
“但要是这个孩子有事的话,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他的心原本平静的就像是一面冰湖,结了很厚的冰层。
但是现在,底下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鼓动,仿佛想要撞破那坚冰直冲出来一样。
“舒阑珊的那个孩子,是谁的。”终于,赵世禛问。
西窗的眼睛蓦地睁大。
赵世禛对上他的眼神:“她有身孕,你当然是知道的,所以当初你才跟本王说,她不顾身子也要赶回来见我……”
西窗又咽了口唾沫。
赵世禛道:“你还不说吗?”
“主子……”西窗的嘴唇发抖,泪在眼睛里打转,终于他双膝一屈跪在地上,“求主子别问了!”
西窗跪趴在地上,脸朝下,不敢抬头。
“还是不说啊。”赵世禛垂眸看着地上的西窗,微微点头。
“主子别问了,算是奴婢求您了!”
赵世禛看到西窗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显然很害怕。
但是荣王无法说明的是,在他心中同样有一种无端莫名的恐惧,或者说……是对于某种预感的恐惧。
只是这恐惧如此强大,强大到他几乎不敢去面对。
“你不说?也好,那就让本王说。”又过了会儿,赵世禛才淡淡地开口道,“你今儿没跟着本王,所以应该还不知道,今天本王在东宫见到了舒阑珊,才发现她居然有了身孕,只可惜她好像动了胎气,那小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
荣王慢慢地说到这里,本是要说严重些威胁西窗的,可不知为何,竟说不出口。
但这对西窗而言已经足够了。
“什么?!”西窗失声,不顾一切地抓住赵世禛的袍摆,仰头瞪着他叫道:“主子您说什么?小世子怎么样?”
“小世子”三个字,赵世禛当然听得很清楚。
西窗却没有意识到,见赵世禛没有回答,便飞快地跪蹭着着上前,他一把拉住了赵世禛的袍摆,流着泪嚷嚷道:“主子你快告诉我,孩子怎么样了?小舒子呢?您快说别吓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