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适汝看着她的反应,突然意识到赵世禛并没有“出卖”她。
但是荣王一定知道是她背后搞鬼,当时他还特意看过她一眼,本来郑适汝觉着赵世禛一定会在阑珊面前记恨抱怨此事,可阑珊竟不知情,可见那个男人竟是没有提过。
“原来是我小人之心了,”郑适汝哑然失笑:“对,是我,我还不妨告诉你,其实容妃所看中的人真不是龚如梅,她看中的是宣平侯府的孟二姑娘。”
“哦。”阑珊咽了口唾沫,默默地低头抚猫。
郑适汝见她如此反应,便问:“你怎么了?你不担心吗?”
“我担心什么?”
“担心荣王娶孟二为王妃,或者如梅为侧妃之类也说不定啊。”
阑珊望着花嘴巴笑了,轻声道:“宜尔,你觉着以我现在的身份,能配得上王爷吗?”
郑适汝一震。
“不对,我说错了,”阑珊又笑着摇头道:“应该说就算是以我先前的身份,难道就配得上他吗?”
郑适汝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你是说……”
“宜尔,”阑珊的眼中浮出淡淡的怅惘,夹杂着闪闪烁烁的欢悦,虽然是浅浅的仍旧甚是醒目:“我只是喜欢他而已啊。”
郑适汝直直地盯着她。
厅内寂静,花嘴巴抬头看了看两个主人,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舒适声响。
隔了片刻,阑珊又道:“宜尔你该知道,若没有他屡次救我于水火,只怕我也熬不到跟你见面了。起初是因为他对我好,又加上他的身份,我总是退无可退,可不知什么时候,我、我就真的喜欢上他了。宜尔,我也不瞒你,我当然是很想,很想跟他两个人好好的,但我从没奢求当什么王妃,只是想当他的妻子、当个能跟他并肩的人而已,但是如果这个也是奢望,我、我只能……”
“别说了!”郑适汝猛地打断了阑珊的话。
原先,当初郑适汝挑唆着太子去跟皇后说荣王亲事,本来心里还存着另一个念头。
她想的是,假如荣王抗不过,真的要了如梅或者别人,那阑珊自然就因而死了心,从此“知难而退”了。
可现在才知道阑珊的想法,原来她根本没有那种想当王妃的野心!
不,不是没有,只是知道不可能而已。
郑适汝原先也觉着赵世禛靠不住,所以很不想阑珊落入他的“魔爪”,但是经过雨夜宫中之事,直到现在,心境不觉产生了变化。
“你真的喜欢他?喜欢到甚至不计较名分的地步?”郑适汝问。
她记忆中的计姗,虽然有时候行事破格大胆,但还是个规矩羞怯的闺中少女,以前就算她多开几句温益卿的玩笑,阑珊还得脸红着跟她恼呢。
可如今为了荣王,她居然肯做到这种地步。
阑珊点头。
郑适汝瞠目,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你啊,可真是个傻瓜。”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
阑珊专心致志地挠花嘴巴的下颌,那猫舒服的将要昏迷过去。
郑适汝则捧腮凝眸看着门外,花树的影子落在台阶上,随风摇曳,变幻不定。
过了半天,郑适汝才冒出一句:“容妃没见过你。”
阑珊疑惑:“嗯?”
郑适汝转头盯着她,心中有一个计策迅速成形。
原先这想法就在她心中萌芽过,只是阑珊不肯,但是现在……
“我有个法子,或许可以为你一挣,你肯不肯?”
“你到底在说什么?”阑珊问。
郑适汝倾身过去,在她耳畔低语了一阵,最后道:“你要是肯答应,这件事交给我,只要荣王配合,我再叫太子在皇后面前敲敲边鼓,王妃之位,未必不能是你的。”
第150章
之前郑适汝才跟阑珊相认的时候,就曾为她想过以后的出路。
只是当时她询问阑珊的时候,阑珊却并不想放弃工部生涯改换女装之类。
郑适汝因明白她,所以就算觉着遗憾,却也不能就勉强阑珊。
但是现在,发现她对赵世禛的心意如此坚决,却让郑适汝无奈之余有些动容。
与此同时,郑适汝却无法容忍阑珊把自己看的那样卑微。
什么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都配不上荣王,就因为他是凤子龙孙,就因为她是小官之女,就配不上了吗?
对于郑适汝来说,计姗才是世间最难得的女子,人品,才学,样貌,皆都无可挑剔,不管是配谁都绰绰有余。
郑适汝瞧不上阑珊为了一个男人卑微的样子,无论是过去的温益卿,还是现在的赵世禛。
以前是温益卿的时候,郑适汝觉着阑珊值得更好的,但是现在的荣王,若是放在世人眼里,自然就是那个“更好”。
然而在郑适汝心中,却还是那一句老话——阑珊值得更好的。
可郑适汝又深知阑珊的不易,在遭遇过那场生死地狱后,阑珊还能这般喜欢上一个人,已经极为难得,虽然郑适汝担心阑珊是“飞蛾扑火”,但她愿意为了阑珊……试一试。
郑适汝所想的法子,就是利用自己的家族,给阑珊捏造一个新的身份。
不管是郑家还是方家,都是世家大族,天下四海都有亲眷的,若是让她恢复女儿身,再从中安排布置,只说是自己的一名远亲新进来京……试问还有谁能怀疑不成?
而有了靖国公府或者海擎方家做后盾,阑珊要配赵世禛,自然也是“门当户对”了。
关键的就是看阑珊跟荣王的意思。
郑适汝说完便看阑珊:“你觉着怎么样?”
阑珊想不到郑适汝竟会出这样的主意,同样的瞒天过海,跟她此刻女扮男装异曲同工,但……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阑珊望着面前的旧日玩伴。
“我早就想过这法子,只是先前不是为你嫁人,只是为让你到我身边儿就是了。”
阑珊笑了笑:“那样的话,倒也还好……”
郑适汝看了出来:“你不愿意?为什么?”
阑珊轻声道:“你想想看,做出这件事的话,又是牵扯皇族,若有朝一日不慎露出风声,我自己罢了,岂不是把你跟郑家也牵连在内了?你为我着想才肯出这样的主意,我难道就不能为你着想,避免将来可能发生的祸患吗?”
郑适汝直直地看了她半晌,终于笑道:“你还是这个样子,凡事先想着别人。就如同当初救花嘴巴的时候,你只顾去救这只猫,可曾想过你会从树上掉下来?”
阑珊哑然。
郑适汝笑笑,继续道:“你自然知道我的脾气,跟我不相干的人,哪怕是死在跟前,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现在对我而言,或许……你就是树上的花嘴巴,我是你吧。”
阑珊鼻子一酸,泪猝不及防地就在眼中冒了出来,她揉了揉鼻子:“我不想你从树上掉下来,我、我毕竟不是花嘴巴,我会自己找到法子下树的。”
郑适汝看了她许久,终于道:“姗儿,我要你记着,不管怎么样我只想你好就罢了。兴许你先跟荣王商议一下,看看他的意思。”
说到这里郑适汝试探问道:“他总不会对你没那个意思吧?没跟你提过王妃之位?”
阑珊脸上一红,旋即说道:“我知道他的心,但我不想他为难。”
“你快给我闭嘴,”郑适汝伸出手指在阑珊的眉心戳了一下:“男人在外头不管有多少的艰难,能担得起才叫是男人,他既然想得到你,自然要使出七十二般本事。且他能做到才算是真心的呢。你若是不好意思开口,我帮你说,他另外有好的法子咱们再议,他要觉着我的主意可行,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阑珊忙道:“不不!你别跟他说!”
“那就得你自己说,纵然不提王妃的位子,你只说我想你改头换面到我身边就是了,看看荣王是怎么个反应先。”郑适汝笑笑,过了半晌又道:“不过你要想清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真的嫁了人,就不能如现在这样抛头露面了。”
两人说了许久,看看时候不早,也该去了。
阑珊把花嘴巴递给郑适汝,那猫身上热乎乎的,还有些舍不得阑珊似的冲她喵喵叫。
郑适汝嘴角一挑:“都说这猫奸狗忠,没想到花嘴巴还这么念旧情。”
“自然不能一言以蔽之,”阑珊揉了揉那软和的猫头,“我先回去了,有事儿再来找你。”
郑适汝叮嘱道:“记得我说的,早点儿跟荣王通气儿!我看他……多半心里也算计着这件事呢,只是未必跟你说罢了。”
阑珊叹气,转身往外走去。
出了花厅,就见方秀异站在仪门处,看见她,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阑珊本心中有事,可见方小爷这般,又想起之前他妹妹那一通胡闹,不由起了促狭之意。
当下走上前去,笑道:“方公子久等,在下要告辞了。”
方秀异道:“舒大人请,我送您。”
阑珊点头,走了几步,又不住地打量方秀异。
方秀异察觉,却不知怎样,只听阑珊说道:“方公子生得仪表非凡,玉树临风,又出身世家大族,谈吐举止各是不俗,真是令人……一见倾心啊。”
方秀异给塞了一耳朵赞誉,不知何故,忙转头看向她。
阑珊盯着他笑道:“以后咱们常来常往的,关系必然更加亲近,对了,也不必总是我来寻方公子,秀异弟弟得闲,或许也可以去工部找我。”
方秀异听她叫自己“秀异弟弟”,又瞧着她的眼神,浑身一震,终于干笑着说道:“多谢舒大人瞧得起,只是知道大人事忙,哪敢轻易打扰,请……”
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恭送阑珊出门。
在回去的车上,阑珊想着郑适汝为自己谋算的话,心中着实踌躇。
马车回到西坊,才在家门口停下,里头听见动静早先跑出一个人来,竟是阿沅道:“哎呀,你可算回来了,也不跟人说去了哪里!”
阑珊见她脸色焦急,忙问怎么了。阿沅说道:“之前跟随江大哥的一名随从跑来说是大事不好,江大人给一个什么方家的公子拦住掳了去,说是太子妃的亲戚,喊打喊杀的,叫你快去救命呢!”
阑珊惊愕:“什么?方公子?”
太子妃的亲戚方公子自然就是方秀异,可自己才跟方秀异告别,又哪里出来一个?
阑珊一怔之下,便冒出翎海那个胡闹的“方公子”,她不由哑然失笑:“难道是她?”
方才见郑适汝跟方秀异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提过半句,若真是那个人,只怕她是偷偷跑上京来的。
但那个丫头行事没轻没重的,阑珊生怕她真的伤到了江为功,当下忙问了地方。
等到达了翠景楼的时候,楼中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却都不敢上前,只在楼梯口张望。
阑珊赶到的时候,正好姚升得到消息也赶了来,两人照面,姚升笑道:“小舒怎么来了?”
“姚大哥!”阑珊拱手,“是江大哥派人去找我。”
姚升道:“我正在前头办一件差事,听说江大人有事,就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