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道:“你从早上起来就一直没歇过,先不要说话安安稳稳歇息会儿。”说着又向江为功使了个眼色。
这次江为功倒是领会了,忙起身道:“我也还要去看看那些人怎么样了,小舒你先歇着,稍后我再来看你。”
当下便告别先行出来。
江为功探过阑珊,心满意足,乐颠颠地出了院子。
正走着,就见前方廊下,姚升跟身边的人吩咐着什么经过,抬头看见他就停下来,叫身边那两人先走了。
彼此见了礼,姚升笑问:“江大人看过小舒了?可怎么样呢?”
“好了许多,”江为功瞥他:“姚大人倒是安稳,你也不去看看他,却来问我。”
“我公事忙嘛,”姚升笑了笑,又道:“何况我知道王爷不太喜欢我们去见小舒。”
江为功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姚升满眼的精明,笑道:“你自个儿留神看啊……自然就看出来了。”
“我的眼神儿没那么好,”江为功皱眉瞪了姚升半天:“姚大人,你既然看出来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姚升揣着手笑道:“我也只是猜想嘛,之前还没有确定,不过江大人您这一去……这不是才确定吗?”
江为功想起先前赵世禛把自己拦下的那一幕,脑后发凉:“合着姚大人你把我当炮灰啊?你、你先前还怂恿我,说小舒伤的怎么怎么着,让我担心的了不得……原来只是让我去当前锋!”
姚升忍着笑,忙拍拍他的肩:“别生气别生气,总之小舒好好的那就行,江大人你去了这趟也值了。”
江为功气愤难平:“我算看出来了,姚大人你确实是属狐狸的,总琢磨着怎么害人呢,我以后得提醒小舒,总要离你远点儿。”
姚升忙笑道:“这可是江大人的不对了啊,我还准备着你回京后请你跟小舒,还有那个葛公子在永和楼上再吃一顿呢。”
“什么葛公子?”江为功还不知道葛梅溪的事。
姚升先回头看了会儿身后,才飞速把葛梅溪是阑珊旧交的事情说了,道:“你也不要怪我不够意思,我索性跟你透露个消息,这个葛公子虽说在你们营缮所里只是低等从九品,但他实际上是……”他凑上前,在江为功耳畔低语了一句。
“什么?豫州葛知府的……”江为功大惊,“真的吗?”
“骗你做什么,我的消息自然是最准的。”姚升说着又意味深长的笑:“你看咱们小舒,结交的这些人一个个都大有来头的。我告诉了你,是怕你回去后不知底细,万一为难了人家或者得罪了反而不好了,我是不是很为江大人你着想啊?”
江为功才哼道:“既然如此,算你将功补过。但是,你得请我去永和楼吃两顿才行。”
“你……”姚升瞪了瞪眼,终于笑说:“好,两顿就两顿,知道你饭量大。”
他又笑了几声便要走,江为功却又拦住他:“老姚,你实话再跟我说一句,王爷这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姚升回头,两个人目光对上,终于姚升道:“起先我以为是为了小舒,可是今儿才发现,王爷还有要务在身。”
“到底是什么?”江为功知道事情非同一般,就靠近了些,“是为了百牧山上的那个?”
姚升思忖了会儿,才说道:“你猜我先前在忙什么?之前工部上山探路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的确是给野狼咬死的,但是另一个,却是给人杀了的。”
“什么?”江为功猛然一震。
姚升又瞥了眼左右无人,便低声道:“你大概也听见风声了,墓室里的那个,是后唐太祖李克用,关于他的陪葬珍宝的事情你当然也知道。”
江为功忙点头:“之前大家都以为李克用的墓在代县,怎么也想不到竟在这里,难道说,有人觊觎这些珍宝?”
“那可是能倾国的珍宝,谁不眼红?”姚升欲言又止,说道:“王爷这次来的目的你也该明白了吧?”
江为功眉头深锁:“也是为了宝藏?”
“一是宝藏,另外最重要的,”姚升的声音更低了几分,“是那觊觎宝藏的人。”
“是谁?”江为功脱口而出。那觊觎宝藏的,自然就是害死工部先行之人的幕后黑手了。
姚升虽捕捉到些眉目,却不太想就告诉江为功。
毕竟这件事干系太大了。
“能让王爷亲自出马的,当然,不会是身份卑微的无名小卒,毕竟杀鸡焉用牛刀不是吗?”姚升含含糊糊地丢下这句:“好了我还有事儿,横竖你不用管这件事,就先不用问了,你们工部头上毕竟还有个温郎中,他会料理的。”
不等江为功缠问,姚升转身就走。
之前在京城之中,圣孝塔出事,那个假冒的和尚非乐一口咬定是赵世禛指使。
谁知荣王殿下遇难成祥的,非但无事反而掌管了要紧的北镇抚司,并亲自追查此事。可见皇上对荣王殿下给予了万分信任。
姚升毕竟是个最精细的包打听,他的消息之灵通,在京城里只怕也是排的上号的。
他隐隐听到一种传言,说是背后指使非乐的,是皇室中人,而且荣王殿下已经查出了那人身份,只不过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明面上的动作。
姚升有一种很清晰的预感。
赵世禛亲自带人来到这百牧山,背后只怕也跟这件事有着微妙的联系。
因为他留意到在荣王殿下身边跟随的,除了北镇抚司锦衣卫外,还有两个身份特殊的人,虽然改换了寻常侍卫服色,却瞒不过姚升的眼睛,那分明是内苑司礼监的人。
第125章
姚升思忖了半天,其实他也很想去探望阑珊的,可正如他跟江为功所说,姚大人很清楚赵世禛是不愿意他们多接近阑珊的。
所以之前姚升才总是撺掇江为功去,如今江为功探望过了,想必无碍,他好歹也放了心。
此时,姚升只又远远地看了看阑珊休息的院子,到底转身去了。
这一行人所歇息的地方正是掖州县衙内,除了阑珊,温益卿外,还有工部跟大理寺之前受伤的那些人,大家分别在各个院落中,养伤的养伤,做事的做事。
阑珊也是后来才知道,自打赵世禛将她跟温益卿救出,那边飞雪又护送江为功等下山后,整座百牧山已经给官兵封禁了。
这天阑珊吃了中饭,自觉着神智清明,脑后的伤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她打听着赵世禛在早上离开后就直接上了山,便悄悄地问飞雪:“温郎中在哪里养伤呢?”
飞雪很警惕:“问这个做什么?”
对上阑珊的眼神,她便又叹了口气,轻声说:“你还是别去看他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王爷的心思……先前好不容易把他哄回来了,何必又给他再上眼药呢。”
阑珊因不知道温益卿的近况,心里总是惴惴着,本来想趁着赵世禛不在去瞧一瞧他,如今听飞雪这样说,她想了想,自己跟赵世禛那一场吵,好不容易才摁了下来,的确不敢在这时候轻举妄动,免得又惹恼了他。
果然留在房中,并未外出。
飞雪见她这样听话,心里虽然高兴,但毕竟也是约束了她,未免有些过意不去。
因此便询问阑珊想不想吃点东西,又道:“我打听说着掖州有些特色的点心,什么羊角蜜,桂花酥之类,你想不想吃些?”
阑珊听了倒是有些心动:“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回京?要是买一些带回去就好了,可以给阿沅言哥儿葛兄王大哥他们尝尝。”
飞雪笑道:“好,我叫人买些,预备着带回京就是了。先给你弄点儿尝尝看好不好?”
阑珊也答应了。
飞雪便派人出去买了些点心给阑珊尝鲜,阑珊各样都尝了些,新鲜了一阵便觉着饱了。
不料这日傍晚时分,江为功又乐颠颠地来了,也带了桂花酥跟羊角蜜,除了这些点心外还有两包东西,一包是当地的特色捆香蹄,另一包是新切的鸳鸯鸡。
江为功看她桌上放着小点心,便笑道:“咦、原来你这里有了。不过幸好还有你没吃过的。”
阑珊早闻到了香味,不由凑上来:“江大哥,哪里弄来的?”
江为功道:“我每到一个地方,总要先找当地好吃的东西,这两样都是本地特色,我已经尝过了,的确是别有滋味,所以打包回来给你尝尝。”
阑珊大喜:“江大哥倒是心细。”
飞雪笑着摇头,去拧了干净的帕子来给她擦了手。
这捆香蹄原本是完整的猪蹄形状,只是里头的骨头都给剔除了,填满瘦肉,加上香料,在鸡汤里煮成的,所以别有一番风味。
阑珊尝了几片,果然觉着美味,就跟飞雪道:“这个能不能也带些回去?”
飞雪说道:“天儿热了,这种肉类不似点心,不好带,你只管吃你的就是,别总是想东想西的。”又怕她只吃这些未免觉着腻,便忙去厨下要他们煮了一碗粳米红枣粥来配着吃。
阑珊吃的高兴,又让江为功吃点心。
飞雪便去给江为功倒茶,亲自端了过来。
江为功正跟阑珊大谈些外头的风土人情等,又说:“明儿我再去转转,这儿的小吃也不输给翎海,可惜你有伤在身不好出去,不然咱们可以边吃边逛了。”
见飞雪捧着茶过来,江为功忙跳起身躬身接过来:“不敢当不敢当。”
阑珊道:“我的伤其实已经不打紧了,江大哥,那几位受伤的同僚呢?”
江为功道:“我来之前已经去看过了,除了有两个严重些,其他的都是小伤,调养着很快就会好的,就是听说温郎中不大妥当。”
飞雪一怔。
阑珊正擎着一片捆香蹄在慢慢地嚼吃,闻言便停了下来:“温郎中怎么了?”
“好像是咳血,是内……”江为功正皱着眉说着,却听到旁边飞雪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阑珊却已经听见了,整个人有些心惊:“是内什么?”
江为功看着飞雪,有些会意,不太敢说下去。
阑珊丢了那香蹄,抓住他的衣袖:“江大哥,你说啊。”
江为功骑虎难下,耷拉着脑袋道:“好像、是什么内伤……之类的,我也没听真,恐怕是我听错了。”
阑珊呆在原地,方才还津津有味吃着的香蹄跟鸳鸯鸡俨然都没了味道。
她看了会儿江为功,抬头看向飞雪,轻声问:“是真的吗?”
飞雪见她知道了,也不能再瞒着:“先不要着急,那大夫也未必就诊的真。其实我打听过了,温大人的情形好了很多。”
“是啊是啊,”江为功也跟着亡羊补牢似的道:“下午时候已经能够下地了呢。”
“你!”飞雪恨不得把他的嘴堵上。
阑珊的眼睛又是一直:下午时候才能下地,就是说之前都还不能。
方才江为功说温益卿咳血,又是内伤,想来自然是因为从高处坠下,他给压在下面的缘故。
阑珊垂眸:“你怎么就不跟我说实话呢。”
飞雪低头:“舒丞……”
阑珊站起身来,飞雪以为她会出门去见温益卿,不料阑珊只是转身往内走去。
“小舒……”江为功站起身来,有些懊恼地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
飞雪犹豫了会儿,终于也跟着阑珊走了进去。却见她背对着自己站在床边上。
“我是怕你担心,”终于飞雪说道,“而且就算去见了他,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