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歌眼神一变。江为功差点冲口而出,又忙忍着。
赵世禛点头:“你这样维护本王,本王很是欣慰。”
方秀异大喜:“殿下……”
赵世禛道:“高歌,替本王赏方公子。”
荣王殿下竟是这个态度?江为功在旁边一时泄气,扭着脑袋看赵世禛,满满地失望。
只听高歌答应了声,走到方秀异身前,方秀异有些羞涩:“殿下,不用……”
话未说完,只听“啪啪”两记,快若闪电。
那是两个巴掌,结结实实的。
方秀异头晕目眩,身子往后一晃,狠狠地竟摔倒在地上。
他还无法反应,又惊又疑地看向高歌,几乎以为高歌是疯了,竟敢违抗赵世禛的命令。
但他还没有开口,赵世禛走前一步,俯视着他道:“疼吗?”
高歌动手很快,方秀异此刻这才觉察出脸上阵阵刺痛,他又惊疑又委屈:“疼,殿下……”
诉苦的话还没说出来,赵世禛道:“疼就对了,记得,以后管好自己的嘴,不要随意评论我的人。”
他说完之后转身往院内走去。
“殿下?!”方秀异无法置信。
赵世禛没有止步,也没有回头:“要还有下次,就不是脸上疼而已了。”
直到荣王殿下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口,江为功才反应过来,他看看地上泪痕满脸同样手指印满脸的少年,很生猛地落井下石:“你活该!听见没有,这次只是小惩大诫,要还有下次,打烂你的狗头!”
江为功恨恨地骂了几句后,忽然觉着自己这行为很像是“狐假虎威”,可仔细想想……这感觉还真不赖!他向着方秀异做了个极丑的鬼脸,大摇大摆地跟着进门去了。
第60章
身后的方秀异本想大哭,可给赵世禛一吓便哭不出来了。
不料又给江为功恐吓,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差点儿就放声了。
那老管家连哄带劝的,终于扶着他起身。
方秀异回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月门口,委屈地抽噎说道:“王爷先前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怎么这会儿对我如此冷淡了。”
管家苦笑:“我的小爷,之前王爷带咱们从海擎过来,路上若出了事,自然是他的责任,把你保护好了也是他的分内,否则又怎么跟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交代呢?你倒是记在心上去了。还是听我一句劝,不要惹事,平平安安的过了这时候最好,你难道没看二爷最近上火着急的都也病倒了吗?这时侯还闹,只怕非但祖坟保不住,方家也……”
他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眉眼里含着悲怆:“咱们回去吧。”
在傍晚掌灯时分,阑珊终于醒了。
她好像又陷入了那场迷离的梦境中了,在梦中仍旧是无边的暗蓝色的海天,以及随着雪白的泡沫滚动的良木们。
时而是她追逐这那些木头,祈求它们不要走,想请它们留下来好好地建造海船;时而又是那些木头门排山倒海地向着她冲来,车轮般轰隆隆滚动飞快,似乎想把她碾压成肉泥,吓得阑珊拔腿就逃,但是动作却缓慢无比,如同四肢都给人用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迈出每一步都艰难的很。
这种反反复复的挣扎跟追逐中,她出了满身的汗,精疲力竭。
正在无处可逃又像是永无止境的时候,身体落在一个很踏实温暖的所在,而后,有人低低在耳畔私语着什么,听不清,但是……很喜欢听。
最后,是嘴唇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蹭过,有什么哺了过来。
茫然之中,阑珊呆呆地张开嘴接了,像是水,可又透着苦涩。
她被迫咽了下去,却很不喜欢,等第二次喂过来的时候便坚决不肯张开口了。
可是压着她的东西孜孜不倦的,极有耐心的不肯轻易离开,他似乎势在必得,在那种可以称得上温柔的撩拨跟逗弄中,阑珊终于不情不愿地又喝了几口。
然后阑珊就又陷入了昏迷之中,这次幸而没有先前可怕的木头噩梦了,她沉沉地睡到了傍晚。
这时侯因为造船局的公务繁忙,下午时候江为功就已经先回去了。
房间内静悄悄的,阑珊吁了口气,第一眼看见的,是赵世禛正端详着她的那张脸。
她只稍微怔了怔,竟并没有觉着十足的意外。
阑珊抬手试图起身,才一动,赵世禛早已俯身将她扶着抱起。
“多谢殿下。”她垂眸说道,长睫轻轻地一闪。
赵世禛盯着她:“这么见外。”
“并非见外,尊卑有别而已。”她恭谨的。
赵世禛听到“尊卑有别”四个字,喉头动了动,终于只是问:“觉着怎么样?”
“好的多了,”阑珊始终并未抬头,也避免跟赵世禛的视线接触:“有劳殿下,我现在可以回去了。”
眼看她要下地,赵世禛不声不响地伸出右臂将她一揽。
阑珊给他这样拦挡着,重新又躺了回去,她惊讶间抬眸看过去,终于又跟那双凤眸相对了。
“你忙什么,这会儿是过了当初求本王帮你办事的时候了?”赵世禛盯着她,“那时候你怎么不提尊卑有别?”
阑珊的唇动了动,才突然觉着唇上似乎有些异样。
她忽地想起自己在半昏半醒中似乎喝过什么东西:“殿下,我、喝药了吗?”
“那是当然,不喝药你能醒的这样快?”赵世禛笃定她逃不了,索性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我看你是作死,病的那样还往风口里跑,怕自己死的不够快还跑的那样高,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本王反应快,你早就去见那个小顾了!”
提到这个,阑珊倒是由衷的感谢赵世禛,当时她因为发烧,迷迷糊糊的也没有多想,只是凭着本能爬到了河堤上。
倒不是故意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的。
“我、我那时候有些糊涂了,”阑珊乖乖地低下头,可又想起喂药的事情,“是谁、喂我喝的药?”
这话才问出口阑珊就有些后悔了。
她心中隐隐地有个可怕的猜测,——在记忆中,她显然不是主动的要喝药的,就仿佛……
尤其是一想起她自个儿用了什么法子喂赵世禛,阑珊简直不敢去多琢磨。
总不会这么快就现世报了吧!
赵世禛似乎看穿她心中想什么,他的脸上总算露出一点点得意:“还能是谁呢?”
阑珊紧张地咽了口唾液,这动作又唤醒了些许零碎的记忆。
那种温暖的濡湿的紧密相亲的感觉,药汁沿着唇滑入喉咙,与此同时而来的似乎还有……
她忙举手抱住头,羞愧又恐惧的勒令自己不再想下去。
赵世禛看到阑珊的脸上透出些许薄薄的晕红,也看到她因为死命地低着头,露出的白腻的脖颈,以及后颈上有些微乱的细发,毛茸茸地贴伏在那里。
赵世禛很想在她的颈上轻轻地抚一把,就像是当年自己抱着那只小猫儿一样,手心痒痒的总想去摩挲,可又知道这样的举动势必又要惊到她。
有时候,她可真比碧玉奴要胆小的多呢。
“行了。没什么比你好了更强的。”赵世禛咳嗽了声,嘴角斜挑,“谨慎起见再叫大夫来看看吧。”
“殿下!”阑珊慌忙拉住他的手,掌心碰到他修长微热手指,却又碰到火似的急忙撒开。
赵世禛道:“怎么了?”
“我……你请大夫,会不会看出我是……”阑珊支吾着,不太好意思直说。
赵世禛嘲笑似的看着她:“这会儿知道怕了?你怎么不想想,今日若不是我先把你抱回来,落在温益卿或者别的什么人手里,你又是个什么下场?”
阑珊的脸色蓦地变了。
赵世禛却又有点后悔,干吗要提温益卿呢?但他立刻转移了话题:“放心,是自己人。不会多嘴。”
不多会儿,高歌领了个面容清癯的中年人进来,替阑珊重新诊了脉,面有喜色:“殿下放心,这位大人的烧热已经退下去了,只要今晚上不再高热,明儿便好了大半了。只不过一时半会儿的且别再劳累过度,不然的话年纪轻轻的这身子亏了下去,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赵世禛皱皱眉,问阑珊:“给你的药你都按时吃了没有?”
“吃了。”阑珊回答。那样珍贵的药,她自然记得按时服用,临行前阿沅就郑重其事地都给她包在了包袱里,叮嘱了又叮嘱。
赵世禛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毒舌突然发作道:“你要是累死在工地上,倒也是个死得其所,那会儿温益卿给你上报个‘因公殉职’,杨时毅再亲笔给你题个‘工部楷模’,工部众人冲着你三鞠躬的告别,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阑珊心里本是忐忑的,给他这几句话一说,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那大夫也面带笑容,却又不敢笑。
高歌无奈地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还是这么的会“说话”,仿佛生怕人家对他的印象好多了似的。
可因为这样,气氛倒也缓和了下来。
赵世禛道:“有什么能补身子的,一块儿写个好方子,或者是现成的补药最好。”
大夫道:“是是,不过是药三分毒,药得吃,平日的饮食也该注意才好。”
赵世禛回头看阑珊:“听见了?”
阑珊忙道:“是,听见了。”
当下高歌又领着那大夫出外去了。
屋内又剩下了两个人,才缓和下来的气氛又有点微妙。
终于,赵世禛在床边落座,问道:“听江为功说,你一心要去海沿工地,是因为想避开温益卿?”
阑珊“嗯”了声,想想不对,又忙道:“不是避开,只是……只是温郎中对我一向有偏见,觉着我是、是靠着逢迎钻营之类的,我不想让他觉着我真的是那种偷奸耍滑的人。”
赵世禛道:“你还漏了一个词,他不是还觉着你‘媚上’吗?”
阑珊把脸转开:“殿下,温郎中之所以会这样想,殿下不觉着,自己的行为也大有问题吗?”
要不是他整天口没遮拦的误导,温益卿怎么会就满心误会了她?
却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好好的一个王爷,弄这些子虚乌有的,纵然不在意她一个小小九品官的名誉,难道自己的名誉也不顾了吗?
想到这里,阑珊突然一愣:名誉?对了,名誉!
阑珊蓦地抬头看向赵世禛。
赵世禛对上她黑白分明的双眸:“你这么看着本王做什么?”
阑珊咬了咬唇:“殿下,你故意的让人觉着你跟我有什么,是有目的的,是不是?”
“哦?你觉着我有什么目的?”
阑珊打量着这张无可挑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