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计可施之余,阑珊突然想起方才给他以水润唇的时候他好像有唇齿松动的迹象,一念至此,她忙也沾了一点药汁在他唇上轻轻地擦了擦。
顷刻,赵世禛果然动了动唇,阑珊趁着这个机会忙要给他喂一勺,谁知仍是晚了一步。
阑珊泄气地看着虽在昏睡中仍旧十分固执的人,看在他手上那把剑的份上就不跟他发脾气了。
但是总这么僵持着药只怕都要凉了,高歌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一定不会喜欢这个结局。
她盯着赵世禛看了半天,目光从浓眉,凤眸一直往下,落在朱唇上的时候,忽然想起他临行之前突然折回的用力一吻。
脸上身上都热了起来,抬手在自个儿唇上擦了擦,心里冒出了一个主意。
这主意跳出来的时候,阑珊急忙回头看了眼,生恐身后有人在盯着自己。
“我、我可不是有别的企图或者、怎么样。”咬了咬唇,阑珊把心一横:“只是要你喝了药早点好起来,我也能早点回去而已。”
低低说完,阑珊自个儿喝了一口药,然后俯身向着赵世禛的唇上渡去!
双唇相接的瞬间,又让阑珊想起他临去海擎的时候,这次居然换了她……惭愧,羞耻,让她脸上滚烫,双耳失聪。
正在阑珊发着抖想要放弃的时候,赵世禛微微一动,终于开恩张口了!
阑珊双眸微睁,感觉那口药顺利地给他吞了,意外的惊喜让她迅速忘记了方才的那些情绪,当机立断地又喝了一大口给他渡了过去。
赵世禛非常乖地把那口苦药都吞了,只有一点不太好,阑珊稍微慢了点,他就不依不饶的吮住她的唇,在嘴里大肆搜刮,如飓风过境,恋恋不舍地还想要点别的什么一样。
但阑珊心怀侥幸地改用调羹的时候,他就又紧闭双唇了。
让阑珊哭笑不得,低低笑骂道:“好好喂给你你不喝,非得用这么别扭的法子,果然是个别扭的殿下。哼,等我把这法儿告诉高大人,让他这么喂你去!”
很快,一整碗的药见了底儿,阑珊把药碗放在桌上,觉着总算可以跟高歌交代了。
虽然嘴上居然有点麻,不知是给药麻的,还是给某人吸吮所致。
她实在是累了,将赵世禛嘴上残存的水渍擦干净,又看看他的伤没有大碍,这才又退到他的脚边儿,伸手进去捂着他的膝盖,慢慢将身子伏在被子上,闭了双眼。
第54章
昨夜因为赵世禛去海擎不知如何,以及翎海这里的事,阑珊就没有睡好。
今日又脚不点地地忙了整天,着实撑不住了,才伏身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听人说“海擎”,“京内催的急”之类,阑珊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自己做梦还是真的有人说话,但沉重如山的困意却不允许她这样做。
挣扎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拂落,轻轻地压在她的肩头,温暖而力道适中,像是在安抚她一般。
阑珊微微蹭了蹭,便又安心地沉沉睡去。
慢慢地,那声音也消退不闻了。
阑珊再度惊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
她睁开眼睛,蓦然发现自己竟蜷缩着身子趴在赵世禛的脚边,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腿,头也压在上面,似乎不知不觉中把他的腿当作什么抱枕了。
除此之外,身上却盖了一床被子。
她吓得一个激灵,忙先抬头看去,却见荣王殿下仍是睡得好好的,并没有醒来发现的样子。
阑珊急忙撒开手,慢慢地撑着身子坐起来。
她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胸口,镇定了一下后悄悄下地,双脚沾地的瞬间忽然想起一件事。
忙又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点被子看过去,原本搁在赵世禛身侧的那柄剑却已经不见了。
她松了口气,合掌无声地感谢上苍。
蹑手蹑脚地掀开帘子走到外间,却又跟坐在桌边的高歌打了个照面。
阑珊差点又给他吓得跳起来:“高大人,你……”
撇开了最初的好感错觉,现在她看高歌真是从头到脚的不顺眼,这个人行动像是鬼一样莫测,真不愧是赵世禛的人。
高歌向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等阑珊走到身边才道:“我本是要进来请你给王爷喂药的,看你睡得香甜就暂时没有打扰。”
阑珊愣了愣:“啊……那怎么好意思?”她毕竟不是来舒服过夜的,只是来伺候赵世禛的而已。心里突然生出一点愧疚,“耽误了王爷喝药会不会对他有碍?”
“幸而昨晚上喝的迟,并没什么妨碍,”高歌道,“我已经叫人另外熬去了,待会儿就能送来,舒丞帮着服侍王爷吃了药就可以走了。”
阑珊宽心:“是是。”
“有舒丞在我放心多了,”高歌却又道:“不过王爷的情形还未见大好,晚间的情况更不知如何,还是得拜托舒丞过来守着王爷。”
“不敢不敢……啊?”阑珊还在回应高歌那句“放心多了”的话,听到后面一句才反应过来:“今儿晚上我也得来?”
“本来是想白天也让舒丞留在这儿的,一大早工部的杜员外郎亲自来到,说是叫你不用着急回去,造船局的事情他自然会调度得当。是我觉着这样好像对舒丞不太好,所以只耽搁舒丞晚间的时间罢了,舒丞该不会觉着不妥吧?”
阑珊的心情变得复杂,原来她还得感激高歌啊:“是、是吗……没觉着不妥。”
其实她只是觉着高大人也能照顾赵世禛而已。
正在心里想着要不要提醒高歌怎么去喂赵世禛,但又有点难以启齿。
高歌瞥着她说道:“我之前虽没有跟着王爷身旁,却也听说,王爷好像几次三番救过舒丞的命,请舒丞这时侯多伺候王爷两天,该不过分吧?”
突然提起这些事,阑珊忙站直了几分:“不不不,一点也不过分,是理所当然的,我晚间一定会来。”
何止理所当然,简直都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就知道舒丞是个很知恩图报的人。”高歌说完起身:“我已经叫人准备了早饭,舒丞多少用一点儿,吃过早饭喂了药,就可以回造船局了。”
高歌转身要出门,阑珊突然想起一件事:“高大人,我、身上盖着被子,那是……”
“哦……那是我怕舒丞着凉,给舒丞盖的。”高歌面不改色的说。
果然,那么赵世禛身边的剑应该也是他拿开的吧。
不多会儿,高歌亲自送了药进来。
阑珊把门关上,漱了口,上刑场一般去伺候赵世禛喝药。
有了昨晚的手忙脚乱,这一次的“喂药”显得顺利很多,荣王殿下像是个不能自理的乖宝宝一样,她喂一口,他就吃一口,来者不拒的,让阑珊觉着这差事似乎也不难办啊。
很快喂完了药,又有侍从送了热水,干净的毛巾进来。
阑珊洗了手,绞了毛巾正要擦脸,忽然想到赵世禛。
于是转身回到榻边,看他仍是睡得安稳,脸色仿佛比昨儿要略好了些,阑珊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用毛巾给他把脸上擦拭了一遍。
大概人生的正就是有这种好处,赵世禛的脸给阑珊擦得润泽生辉,苍白中泛出一点点轻绯。眉眼越发的熠熠鲜明,唇都比之前越发的水润。
阑珊正在感叹荣王殿下的确生了一副天上有地下无的好皮相,直到目光情不自禁在他唇上逡巡,想起自己刚才还“亲”在上头,简直情何以堪。
她忙跳起来,拿着毛巾逃之夭夭。
只在阑珊跑到外头之后,榻上的那个本该睡着的人,唇角才轻轻地动了动,连合着的眼睛也微妙地流露出些许笑意。
阑珊洗了手脸,桌上已经摆了早饭,她急忙挑着喜欢的都吃了点儿,又喝了一小碗粳米红枣粥,拍拍肚子,终于饱了。
临走的时候阑珊拿出小手帕子,捡了几个精致的豆沙馅的炸果子包了起来。
正好高歌进来看她怎么样了,看到这幕,脸色有些微妙,阑珊忙解释:“我觉着这个炸果子很好吃,所以想带些回去,给江、给我的同僚们也尝尝。”
高歌才了然地笑道:“是给那位江所正吗?给舒丞如此惦记,江所正是好福气啊。”
阑珊想到昨晚的烤菜,便也笑道:“他有什么好吃的也惦记着我。”
高歌的目光往内室的方向瞥了眼,神色略有些不自在,他咳嗽了声道:“那我送舒丞出去吧。”
“不用劳烦,”阑珊忙制止了他,“王爷身边儿缺不了人,高大人留在这里吧,我认得路。”
高歌也没跟她推让,便替她将门打开了些:“晚间我就不必派人去接了?”
“不必不必,我自己来。”
阑珊一边说一边出门,提着帕子沿着廊下往前走去。
离开赵世禛房间有一段距离后,才总算松了口气:“真是的,居然还得来,当我是保姆嬷嬷吗?早知道这样,为什么不带着西窗。”
抱怨了这句,又觉着自己太刻薄:“算了,好歹王爷救过我好几次,我伺候他两天也是应该的。”她掂了掂手中的果子,“这果子炸的酥脆,馅儿也香甜,到底是给王爷做饭的,我拿了给江大哥吃,他一定高兴。”
她兴高采烈的加快步子,毕竟这油炸的东西最不经搁,时间一长就软了不酥了。
谁知才一抬头,迎面却见有个身着藕粉色锦缎长袍的少年站在廊下,正负手看她。
阑珊微怔之下,认出是昨儿从翎海别邸张恒处出来,看见的等在外头的那三个人之一,看年纪,这人大概就是海擎方家的长房嫡孙方秀异。
阑珊本来不以为意,可是越看这少年的脸,越瞧出几分眼熟,起初她还不知为什么,盯着看了片刻才哑然失笑。
怪不得!原来这少年脸蛋儿圆圆,眼睛大大,眉眼中竟有点像是郑适汝。
到底是郑适汝的外祖母家里,血亲相关,故而有些相似。
阑珊想通了这一点,唇边不由露出些许笑意。
她自忖跟这位方家的小爷并不认识,便只在距离他三四步远的地方站住,向着他略点了点头,对方却并没有动作。
正转身要走,方秀异道:“你是才从荣王殿下房里出来的?”
阑珊诧异回头,给问了个猝不及防。
方秀异见她不答,便走近了几步,上下扫了她一会儿,重又问道:“昨晚上,你就留在了荣王殿下房中?”
阑珊拿不准这少年的意图,可却隐隐地嗅到这少年来意不善,阑珊想了想便道:“我受荣王殿下身边高大人所邀行事,详细事宜公子可以询问高大人。”
她说完后一颔首,转身去了。
“你别走!我还没有问完呢!”方秀异走前一步,有些恼怒的样子。
阑珊回头看他一眼,果然方小爷白皙的脸上有些涨红。
而在方秀异身后,昨儿那个方家管事上前劝说道:“哥儿!这里是翎海驿馆,荣王殿下在这里,且别闹事。”
“我哪里闹事了?我就问他几句话而已,你看看他居然敢不理我!”小公子恼羞成怒似的。
阑珊这会儿已经要出门了,听了这句心里更是失笑:真想不到,郑适汝是那样绵密内敛,谨谨慎慎的性子,她的这个亲戚,却又是两样。
可见她当日的评语的确是有未卜先知之妙,方家的这一脉,一个长房嫡孙的言语行事居然如此轻狂毫无稳重之意,可见方家的家教如何。
阑珊感慨着,一边出了驿馆,往造船局而回。
因为工期赶,大家都是天不亮就点灯起身了,这会儿已经干了半天活儿,阑珊在公事房内找到江为功,他正在盯着一张图发愁。
阑珊上前轻轻撞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