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颏是从宫人口中听来的京城八卦消息, 前王宰相家闺女的故事,彼时他正被母妃骗去与程家的千金相看,宫人们为了讨贵人欢心将王氏女之事当做话本里的故事说得跌宕起伏, 逗得他母妃与程姑娘一会儿垂泪可惜一会儿拍手叫好。他坐在一旁百无聊赖, 就当来母妃宫中吃顿茶, 程氏这样的人家,小辈与他们这几个皇子从小不知见了多少面,要看中早就看中了,哪里需要现在相看。
总之, 程姑娘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待用完午膳, 宫人送程姑娘离宫, 杨妃不快地瞪了李颏一眼,拿帕子狠狠点在他额头:“瞧瞧你方才的模样, 跟个木头有什么区别?人家程姑娘风华正茂还地位高贵哪里配不上你了!”
李颏别过脑袋, 嬉笑着告饶, “母妃, 她们好则好矣, 可都没母妃您美啊。儿子从小被您的绝世美貌熏陶, 眼睛养刁了,哪还能看的上程小花她们。”
“惯会贫嘴!”杨妃被他逗笑了,“世上若还有你母妃我这般的容貌, 还能轮得到你?”
李颏干脆耍无赖, 反正没遇上他喜欢的, 就不成婚!
于是, 刚过了日头最烈的午后, 宫人们便见七皇子越王殿下被赶出宫门, 满脸郁闷地骑上他的小红马往宫外自己的府邸走。身边伺候的贴身宦官吴庸小跑着跟在马匹旁, 小心翼翼地提议:“殿下,这个时节太湖里的荷花开的正好,不如去游湖散散心?”
“你去备船,记得选些好酒。”李颏的声音快活起来,郁闷是不可能郁闷的,成亲也是不可能成亲的!像他如此潇洒英俊的翩翩美男子,无论如何也不能随便便宜了庸脂俗粉!又是守住自己宝贵贞洁的一天呢!
“哎!是!”吴庸连忙应了,屁颠屁颠帮自家王爷张罗吃喝玩乐的事宜去。
一望无际的人工开采出来的太湖里此时翠绿一片,粉白的荷花在水面摇曳生姿,挂着帷幕的画舫从荷叶中慢悠悠地飘过,一只素白的纤手从帷幕下探出,摘了只圆润可爱的莲蓬进去。
秦朝接过莲蓬,温柔仔细地将里面的莲子抠出一颗一颗放到面前女子的小碗里,只见芙蓉面上尽是慵懒之色的绝色女子一手摇着团扇一手懒懒地从小碗中取剥好的莲子吃,圆润小巧的莲子被咬在红唇贝齿之间,滋味清甜。秦朝目光微愣,待青青吃完一颗又咬了一颗时,忽然俯下身去,与那红唇争执起来,动作间鲜红的舌尖若隐似现,船舱中的气氛暧昧到了极致。
青青伸出玉臂直接揽住了青年的脖颈,勾着他趴到船舱里,变成了女上男下的姿态,两人衣衫纠缠在一起,鲜红的月白的缠缠绕绕分辨不开。
秦朝的衣领已然解开,露出长期锻炼而变得紧致坚毅的胸腹来,俊秀的面庞上绯红一片,眼眸水润,只是他还是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按住了她柔软的撩拨着的素手,声音沙哑:“别,这里不安全。”
“这不是很安全吗?我衣裳穿的好好呢。”女子美丽如同梦幻般面颊上露出促狭的笑意,红唇印在他的胸前,甚至能感觉她悄悄咬了他一下,秦朝浑身颤着,强忍住才没翻身将她压倒,他摸摸她的发髻,无奈:“别闹我了,晚上再说。”
“不成,今天我要与媛媛抵足而绵,没空见你。”青青坐在他身上,压着不让他动弹,神情肆意掺着妩媚,点点秦朝的胸口笑道,“若是有人来了,你就自己跳下水去,咱们之间清清白白,你不过是下水偷莲藕的混徒而已。”
被如斯美人这样从上而下俯瞰着睥睨着,秦朝脑子发热,伸手握住了歪在身边的小足,胸膛剧烈起伏,几乎克制不住顺着精致的脚踝上下滑动了下,猛地坐起身子,将美人整个抱在怀中,“对,我是混徒!今日就叫你瞧瞧混徒怎么个混法!”
精力充沛的小鲜肉逗得青青咯咯直笑,“别挠了,别挠了,我认输啦~!”
“现在才认输,太迟了!”秦朝恶狠狠的,牢牢扣着一只白玉雕琢出似的小脚,不停挠着脚心痒痒。青青忍不住在他怀里翻来覆去蹬脚丫子躲避挠痒痒攻击,衣衫都缠作了一团,惊叫着:“秦朝你这是欺负老人家!小时候你家夫子没教你要尊老爱幼嘛!”
“才三十五,哪里算老人家!”秦朝喘着气,恶狠狠又得意洋洋,“姐姐身体还康健着呢,待过个五十年,再来骂我欺负老弱罢!”
密实的莲叶与荷花铺在湖面随风摇曳,李颏呆呆举着琉璃酒杯,望着片片荷叶相隔处缓缓飘过的画舫,手中酒水不知何时倾倒出来也没发现。
画舫中时而传出的女子清甜柔美的笑闹声,帷幔将内里的画面遮得严严实实,却在某一时间被只雪白的藕臂掀开,美丽的身影趴在船沿边去捞水里的生菱角,随后又被个男子的臂膀揽了回去。所有的一切都被层层帷幕掩盖住。
琉璃杯‘砰’的掉落在甲板上,湖水流动,两艘船隔着无数碧叶与荷花错身而过,与那搜画舫越来越远,听不着也看不见任何事物后,李颏依然傻愣着,满脑子都是方才帷幕掀开时见到的绝色容颜,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世上,当真有比他母亲容貌还要美丽的人存在!?
越王李颏犯了相思病,病得浑浑噩噩,躲在越王府中日日避不见客,直将杨妃急的团团转。
“颏儿究竟是相中了哪家的女儿?不论是什么门第,都娶回来便是啊!”实在想不通,儿子怎会犯相思病,他是大糖的七皇子,是皇帝的儿子,想娶谁不成?犯得上在家憋出病来吗!
李颏沉默不语,那洛神似的美貌女子明显是有丈夫的,他,他对一个有夫之妇产生了非分之想!如此龌龊,如此卑劣,见不得光!即便他是皇子又如何,有着这层身份,他更加不能……不能去觊觎别人的妻子。
于是越王病得更重了,长安城中的告示牌上贴上了寻觅名医的告示,然而长安城百姓的八卦能力强悍无比,很快就传出年轻的越王殿下其实是得了相思病,看中了长安城某户人家的绝色女儿,求而不得,才一病不起。
秦朝下值路过告示牌时还饶有兴致地瞧了一会儿,心想,看来程小花与越王没希望了,都为别人患相思病了。
“秦兄,晚上春宜楼的清倌玉姑娘挂牌,一道去捧个场?”同他一起下值的天策府统领们勾肩搭背笑嘻嘻地拉住秦朝,“玉姑娘可是近些年来京城少有的才情容貌俱佳的大美人儿,平常我等想见一面都排不上号,趁此机会才能一睹芳容啊!”
在同僚们眼中,翼国公府的大公子是个再标准不过的世家公子,风流倜傥能力超群,性子还吃得开,单就是缺了一点,从不与同僚一起喝花酒,说什么不愿沾了脂粉俗气,闷骚得很!哪有二十岁的热血男子心里不想女人的!
是以一有机会,他们就劝一劝秦公子,洁身自好是好事,可一点不近女色也太不像话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龙阳之好呢。
“你们自去吧,我家管的严不让吃花酒,就不陪兄弟们了。”长身玉立浑身散发着英挺俊秀气质的青年淡然一笑,照例拒了同僚的邀约,摆摆手,潇洒豪告别回家去。
留下其他人在原地面面相觑,清倌也不喜欢?秦兄他莫不是当真有什么问题?几人悚然,不,绝不会是龙阳之癖。秦朝对军中男子也没多亲近!应当只是还未开窍吧!
“…咱们,自个先去捧玉姑娘场子吧,秦兄他的事翼国公老人家自会操心。”几人无言相对,意见达成一致,自顾自朝春宜楼去了。
而被同僚以为的,家中管教很严苛晚间不得出门的秦大公子,在家中沐浴更衣换了身漂亮鲜艳的衣裳后匆匆忙忙用完晚膳就出门了。这段时间一直被撇在一边的贴身侍从钟叔扭头禀告翼国公,公子又出门与同僚应酬去了。
翼国公点点头,“看来朝儿在军中人缘甚好,日日都有朋友约他,不错!不错!”
作为贴身侍从的钟叔退下后挠挠头,他总觉得公子日日的行程有哪里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既然老爷都赞赏少爷的交际能力,那,便没什么不对罢?
红衣青年翻身轻盈地落入小院,此时的院子里草木茂盛,还修了假山与水池,他朝房门方向走去,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孩子的笑声,立即止了脚步,闪身避到假山后面。
王媛媛与王云康是来送画轴的,他们娘亲钱氏特别嘱咐要问一问小姑姑对画轴里的人有没有喜欢的,王云康还懵懵懂懂,王媛媛已经接触到家务,隐约知道这些画像都是娘亲与祖母为小姑姑千挑万选出来的相看对象。
两个孩子趴在桌子边,瞧着小姑姑慢悠悠一卷画轴一卷画轴展开来看,画轴中的男子个个面如冠玉身姿英挺,是少有的俊秀男儿,而王媛媛与王云康却没心思看他们,只觉得小姑姑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举手投足美得人神魂颠倒,那些画中人与姑姑在一起便是云泥之别,半点也不讨人喜欢。
见小姑姑一一笑着看完,将画轴都收在了一旁,王媛媛抓住她的袖子,“小姑姑,他们都不好看,配不上你。你不要喜欢他们好不好?”
被小姑娘眼巴巴地盯着,青青失笑,点点她的额头逗她:“既然媛媛不喜欢,那我再考虑考虑,原本想着全都很不错可以看看呢。”
“不要!小姑姑不要嫁人!”懵懂的王云康终于反应过来,抱住青青的胳膊不撒手,“嫁人了就像大姑二姑一样一年只能见几次面,我想天天见小姑姑!”
屋里的姑侄三人声音清晰可闻地传到院子当中,靠在假山后的青年面色一会儿酸涩扭曲,一会儿期待希冀,等青青终于逗够了两个孩子,将画轴叫他们抱回去还给王少夫人,他终于忍不住,先行从窗户翻进了女子的闺房内。
等青青送走了闹腾的侄子侄女,回来坐在梳妆台前懒洋洋地拆发髻,身后窜出个红衣男子身影,紧紧揽住她,火热的带着怒与妒的气息急促吹拂在她耳边:“姐姐,你要嫁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