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王登基, 建康城一朝变天,参加王家牡丹宴的马昭吓得魂飞魄散, 巴结王家的念头都没了, 建康城解封后立即就迫不及待逃回上虞老家,连老婆都忘在脑后。马佛念一路陪母亲坐马车回上虞,路上车夫问要不要加快行程被他拒了, 花了半个月时间才从建康回了上虞。
一进家门, 便见急匆匆逃回来的马昭横眉怒视,“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在路上磨蹭什么,不知道老爷我提前走了吗!”
被马佛念扶着的马夫人顿时浑身一颤, 连忙解释,“是我体弱, 经不得日夜兼程赶路,文才顾及我的身子才拖慢了行程,都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教出个好儿子!”然而马昭冷笑着,身边管家递上鞭子, “马佛念, 还不跪下!今日老子若不好好教训你这臭小子, 他日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当爹的!”
“不是他的错, 是我错, 是我错了!”马夫人拦在儿子身前, 哀求着。
马佛念僵着身体,被母亲懒腰抱着,他已经比母亲高出许多, 比面前气势汹汹走来的被酒色掏空身体的中年男人强壮许多, 可看着身前苦苦哀求的母亲, 他还是缓缓跪下。马昭一见他乖乖下跪, 得意笑了,推开挡在前面的马夫人。
“臭小子自己都认错了,你还在鬼嚎什么?来人,扶夫人坐好了,看老爷我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儿子!”
马夫人被侍女小厮按在座椅上,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执行‘家法’。
白鹭书院,祝英台收拾好书箱,不情不愿跟个姓梁的陌生学子做了同桌,她想跟县主殿下一起,殿下温柔美丽,比旁边这个死鱼脸好多了。
梁山伯自然不是死鱼脸,在一众学子当中,他的长相也算得上清秀出彩,只不过打从一开始,他对新来的同学观感就不好,此时祝英台坐到他身边,他握着书默默往旁边偏开脑袋,不打算跟新同桌有什么交流。尤其,从新同桌身上还传来一阵芬芳香味,从不涂脂抹粉的梁山伯更觉得与他不是一路人。
这般姿态自然被祝英台看在眼里,她哼了声,你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你呢。
两人就这样还未互相打招呼,便各自扭过脑袋,互不理睬。
青青的位置在前排,看不着后面两人的情况,心里好奇极了,梁祝是不是一见钟情的?相处得怎么样?好想看真人现场。好不容易等先生不盯着她看书了,青青手撑在额头上,不动声色地扭头往后瞧。结果跟坐在她后排的少年对上了视线,对方羞涩地跟她挥手打招呼,“谢公子安好,我是太原卢家的卢望春。”近距离看这位谢公子,更是觉得对方姿容绝世,卢望春痴痴地想,怪不得文人墨客都爱找契兄弟,如果是谢公子这样的,他也愿意走龙阳之路,就是不知谢公子是想在上还是想在下?
青青对他笑笑,挪了挪位置,往他身后看去,却没想这位卢同学也挪了挪位置,依旧挡住她的视线,满脸傻笑。无趣地转回身来,看不到梁祝第一次见面的场面,没意思。
一下课,周围人便围上来七嘴八舌要介绍自己,跟新来的谢同学认识认识,祝英台抱着书箱好不容易才挤到青青身边,“让开,让开,我跟谢同学要回去吃饭了,麻烦让一让!”她可是知道这位是县主殿下,怎么能叫这些臭男人围着还想勾肩搭背?县主的安危,由她来守护!
跟祝英台手挽着手往院子走时,青青忍不住回头看,问她,“你那同桌呢?他人如何?要不要请来一道用餐?”
“殿下问他做什么,一个书呆子死鱼脸,不讨人喜欢的紧!”一说到同桌,祝英台脸挂了下来,“我跟他一句话都没说,对方清高着呢,看不上我这样的学渣。”
啊这,青青呆了,梁祝没一见钟情就算了,怎么现在发展还不太对的样子?“……那位梁同学很讨人厌吗?”
“倒也不是讨人厌,他瞧着就很清高,下次您面对面就知道那种感觉了。”学渣被学霸鄙视的强烈既视感。
她只是来吃瓜看甜甜恋爱的,可故事女主角现在整日跟自己在一起,跟男主角互不理睬,难道这对千古CP要拆了?青青大感不妙。
果然之后的日子里,通过她的观察,梁山伯与祝英台两人还真是从不说话,一下学,祝英台就来找自己,而梁山伯就跟其他同学一道去食堂回宿舍,近在咫尺的两人却跟陌生人一样连话都说不上几句,眼看着CP就要完蛋。青青着急,现在有她在,没人能阻止梁祝在一起,可若这两人的爱情从一开始就被蝴蝶了,那还谈什么给祝英台当靠山支持她自由恋爱嫁娶啊?
不上学了!
“殿下,天亮了,该起来读书啦。”帷幔外的侍女温温柔柔小心翼翼地在喊县主起床,不想帐中少女身影往里一翻,清甜的声音懒懒地从里面传出来,“去告诉祝小姐,本县主今天不读书了,请她自己去吧。”
“……是,”侍女小声应了退到门外,对另一位端着铜盆的侍女道,“殿下读书累了,今日想休息,咱们请祝小姐帮忙请假吧。”
“殿下真辛苦。”端着铜盆的侍女顿时泪眼汪汪,县主殿下住在这小小的院子里,每日还早起去晨读,可不是累极了。
祝英台坐在饭桌前,一道道精致的早点端上来,香味熏得她直揉肚子,不知今日县主怎么还没过来,她也不好自己一个人先用餐啊。哎,殿下带来的膳房厨子厨艺实在太好了,与殿下同住的这些日子,她整个人都圆了不少,不知道回家爹娘还能不能认得出她来。
可是,好幸福哦。跟县主殿下在一起的日子,吃得好睡得好还玩得好,快活得叫她都不想回祝家了。回家后老爹和娘亲会拘着她读书,出门练习骑射还得挑日子,哪有跟在殿下身边自由自在好。
侍女匆匆来到院子里,对坐在饭桌前的祝英台行礼,请她帮忙跟夫子请假。
“殿下今日不上学了?”祝英台惊,那她岂不是要一个人独来独往了?
侍女满脸理所当然,“读书辛苦,殿下身子娇弱,自然受不得日日早起上学的苦,日后还请祝小姐多多照料。”
想到殿下美丽柔弱跟朵娇花似的姿容,祝英台颔首,很有道理,在书院里一坐就是一整日连她都要腰酸背痛,只是可惜桌上这两碗燕窝粥了。既然县主殿下不来用,那她帮忙吃掉吧,免得浪费了此等上好的燕窝。
梁山伯早早就到了书堂,等身侧飘来一阵香风,他就知道是那位涂脂抹粉的贵公子同桌来了,摇摇头,将身子往里侧去。
“英台兄,今日咱们要小考的,怎么就你一个来了?”周围的学生殷勤地围过来,他们日日都要偷偷看谢家小公子来养眼,今天却看不着,又想又急,“他可是迟到了,要不我们帮忙去喊他?”
“谢公子进日请假了,”祝英台推开这群人,还真是一群牛皮糖,若不是县主院门口守着带刀侍卫,恐怕这群人早就尾随到她们家里去了,“夫子快来了,你们还不坐回自己位置!”
卢望春失望极了,他现在一日见不到谢同学,就心慌气短,他趴在梁山伯旁边唉声叹气。
“望春,你叹什么气?”梁山伯被他扰得不能专心读书,“快点回去坐着吧,夫子要来了!”
“……山伯!你要帮帮忙啊!”卢望春才不走,他眼睛偷偷看正在整理笔墨纸砚的祝英台,凑到梁山伯耳边小声道,“我到现在都没跟谢同学说上几句话,你是住同学的同桌,快点跟她打好关系,以后我们就能正大光明跟谢同学同进同出了啊!”
“不行,不可以!”梁山伯放下书,他觉得卢望春现在很不对劲,想跟谢至青交朋友就正大光明去拜访,为什么扭扭捏捏偷偷摸摸?怪异极了,“你想跟他交往,为何不自己去找他?”
“我……我害羞啊。”卢望春捂着脸,谢小公子那样的,他光看着就脸红心跳,哪里还能正常说话。
两人小声嘀咕的声音在祝英台耳朵里就跟蚊子哼哼似的,烦得很,“喂,梁山伯,快点叫你朋友走啦,影响我读书!”整天眼高于等好像她坐在旁边影响他读圣贤书一样,他不是一样影响到她!
梁山伯瞥了眼气势汹汹瞪着他的祝英台,心里涌出一股气,回头推开趴在他书本上的卢望春,“望春你先回去吧,有什么话下学再说!”
发现这俩同桌在闹别扭,卢望春挠挠头连忙提着衣摆跑了。
“哼!”
没了卢望春挤在旁边,两人立刻互相背过身子,互不理睬各自看书。
“今日小考,以墨守成规为题,写一篇策论。即可开始吧,两个时辰后交卷。”陈夫子在背着手在书堂里转悠起来。
青青在院子里优哉游哉翻着话本,侍女跟小厮蹲在一边给她按腿,哎,也不知道梁祝两人相处的怎么样。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只要有小姐妹在,祝英台就不可能跟梁山伯交心,她以后要多多偷懒,少上学,给他们俩制造机会才好。
到了下午,祝英台还没回来,青青摸着下巴,看来进程不错,连午饭都没回来用,想来就是跟梁山伯一道去食堂了。
然而一直到天黑,祝英台还不见人影,青青点了身边的侍从去书堂问询,才知道她竟然被夫子罚去挑水了。放下手中的果肉羹,连忙叫侍女给自己盘起头发来,难道书院里没有马文才,她俩还是被人欺负了?
此时正被青青担忧着的祝英台挑着两担水愤懑极了,今日小考她交了卷子,谁知道陈夫子竟然勃然大怒,认为她字迹毫无改善,一定是偷懒不好好上进,罚她把书堂的水缸挑满。她跟梁山伯那厮根本就合不来,叫他教她修习书法,还不如自己临摹书贴呢。
“喂,你能不能快点啊?每次走路这么慢,我等你等得很累耶!”
身后一样挑着两担水摇摇晃晃的少年气喘吁吁,被前面的人催得满头大汗。
祝英台插着腰等在台阶上,嘲笑下面的人,“瞧瞧你这模样,真是中看不中用。平日还用鼻孔看我,笑死人了!”
“我什么时候用鼻孔看你了!明明是你不好好练字,被罚还牵连到我!”被当面嘲笑,梁山伯涨红着脸,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他一向擅长读书,钱都拿来买笔墨纸砚了,根本没机会练习骑射,哪里比得上这些家中世家公子。而且祝英台字写不好,他竟然要一同受罚,简直是无妄之灾!
“谁让你整日用鼻孔看人,我才懒得请教你!”
“殿下,要拍人去帮祝小姐挑水吗?”青青躲在假山后,两眼放光盯着前面台阶上斗嘴的两人,跟着她出来的侍女见状以为她心疼祝小姐被夫子罚,于是小声问询道。
“不用!”她连忙摆手,“人家这是在共患难呢,别去打搅他们。”
侍女满头雾水,她探头瞧瞧,只见台阶上的两人已经吵起来了,一人嘲笑对方体能差,一人讥讽对方字太丑。这也叫共患难?
山野间马车快速行进着,做在车帘前的小厮一边驾马车一边回头去查看坐在车内的人,见里面的少年面色苍白如纸,忍不住道:“公子,我们何不在府上养好伤再回书院?您这样子,路上若伤势加重可怎么好?”
少年手里拿着弓箭正在擦拭,即使面色苍白,也难掩隽秀风采,反而多了几分病弱惹人生怜之感。
没得到回应的小厮放下车帘,摇摇头,明明公子样样都好,太守老爷却总不满意,怪异极了,连他这种府上的下人都瞧不下去。
层层云彩纸上,几个仙风道骨身穿道袍的青年正在推杯换盏,低头瞧着地上移动的马车,笑哈哈着,“你们瞧定文灵君,真是可怜可爱极了。谁能知道他是天庭赫赫有名的灵君少帝?”
“啧,咱们可得好好录下这番景象,日后留给回归天庭的定文灵君自己瞧瞧,若不敲点灵宝 回来,我可不会将这段灵象销毁,哈哈哈!”
其中一位道袍仙人举杯,笑道:“说起来,我前来赴约时,收到下界烧香传信,问我们上界可有女仙下凡历劫,白马寺的和尚信誓旦旦说他们遇见了疑似历劫的仙子,问我们是否要相助。”
“除了定文灵君,哪里还有别人下凡?”另外几人哈哈大笑。
“叫他送份画像上来,我们瞧瞧是哪位女仙偷偷私下凡间,怕是追着灵君下界去的吧!”
“有道理!哈哈哈哈!”
祝英台捶着肩膀,腰酸背痛摸黑回了小院,见到房间桌子上摆了冒着热气的宵夜,心中温热,县主殿下真是太温柔太好了,对比讨人厌的梁山伯,简直一个仙女,一个是糟粕。
真是气死她了,这几日挑水,对方就跟个鸡仔似的,挑水慢害得她日日半夜才回来休息!可恶的梁山伯!
青青一连请了好几日的假,在家当咸鱼直到书院要开始上骑射课程了,才销了假,回来发现祝英台跟梁山伯两人已经是书院里公认的冤家,人人都知道他们俩互相看不顺眼。
而此时后排的祝英台和梁山伯正在呛声:
“我的字明明进步很大,为什么还要加练?你故意贬我是不是!你公报私仇!”
“只是一点进步而已,加练十张也才三十张大字,我们其他人都是这样练过来的!你不要无理取闹!”
周围学子纷纷摇头,仿佛对此情况已经习以为常,卢望春坐在青青的后位,自言自语,“山伯兄跟祝同学真是八字不合,明明是个好脾气的人,怎么就是对祝同学不假辞色呢。等下夫子来听到了,又要罚他们俩一起做杂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