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队摇晃着在一处庄园门口停下,守在门前的下人连忙上前迎接。
扎着两根大辫子,胸肌鼓鼓囊囊几乎撑爆薄薄春衫的高大男人从前面的马车上跳下,推开迎上来的守门小厮,三步并两步来到后面一辆马车旁,温温吞吞地说道:“妹妹我们到庄子上了。”
含珠刚刚为青青戴好纱帽,掀开帘子,外面弼尔塔哈尔已经伸着手等青青扶他的手下车。
微风裹挟着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叫人忍不住心旷神怡,站在车辕上还能眺望到远处漫山盛开的粉色和黄色的花海,青青也忍不住喟叹一声,她隔了十六年又见到桃花杏花了,白皙柔嫩的脸颊露出一丝笑来,隔着轻纱朦朦胧胧也叫身边人看直了眼。
“格格,咱们进庄子吧,”含珠看着隔着纱窈窕柔美的在风中仿佛即将羽化而去的少女身姿,小声说道。
“走,咱们准备准备,上山游玩去。”青青扶着两人的手跳下马车,带着雀跃率先进庄子里。
买来的庄园里本来就有着齐全的下人,现下这些人都等在庄园的入口处,等着给新主子请安。他们知道买了庄子的是群蒙古人,能来北京城的蒙古人身份个个都贵不可言,只是不知这回竟来了位娇客,瞧着那位娇客曼妙的身影,下人们都忍不住猜测起来,这是蒙古的哪位贵女,来京城做客还是给上面那位做妃子。
青青没有过去的记忆,她只记得来到穿越局以后的事,系统说她是新员工,还是局长看好的潜力股,给开了后门,让她先做最简单的女配系列,这个系列的世界里,她要成为的人不是身份高贵就是身世平和简单的。在成为孟古青之前,她已经做过两个任务,第一个世界是被替换身份的富豪千金,从小在农村长大,物资贫瘠,不过青青在那里学会了种花种菜,每日跟着爷爷奶奶一起去种地,还有小伙伴一起下河摸田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过的快乐的不得了,那时候农村就有座种满果树的大山,每到春天,漫山遍野的都是各色的花儿。
第一个世界对刚刚来穿越局没有一丁点记忆的青青来说,影响是最大的,即便后来她成为其他身份的女配,也总是带着些许当初的影子。
青青想,等到这山上的桃子成熟了,她可以亲自来摘一篮子,切块吃,碾成果汁喝,还可以养两只兔子,吃不完的果子就拿来喂养小兔子。
而系统作为穿越局十年老员工,手下带出过数个优秀职员,遇到青青这样容貌值点满的资质,它也是摩拳擦掌,准备调·教好了再拿一届穿越局年度大神系统职称。
对这样的绝世美人,它给的通用攻略就是——少说话多做事!一个寡言少语的绝世美人,总是会令人不由自主地去猜想、去揣测,美人到底在想什么,想要什么。与此同时按照规定遵循人设,去做符合原主性格的行为。这样清幽寡言的美人,不管做什么,旁人都只会往好处想,哪怕是把刀捅进别人肚子里,那人说不定还会担心美人会不会被流血场面吓到。
青青一行人在庄子上玩乐,京城里,博穆博果尔却没闲着,那庄子就是他派人卖给吴克善亲王的。想到孟古青会住在自己精心准备的闺房里,博穆博果尔就觉得浑身充满使不完的劲儿。
御书房,博穆博果尔把夹着花签的书信呈在龙案上,笑道:“皇兄,你瞧弟弟给您带来什么好东西了。”
福临放下手里的折子,瞅了瞅一副邀功模样的博穆博果尔,嗤笑,“你小子又来,总是不务正业搞这些小玩意。”说着拿起信纸展开,一朵小小的桃花枝掉落出来,印着花钿的宣纸上一首用簪花小楷书写的小诗跃入眼帘。福临愣住了,读了一遍纸上的小诗,才情不错,比不上汉人,却比许多满人写的好多了,他收下信,望着博穆博果尔,声音有些迟疑:“博果尔,这是……?”
“皇兄您忘了?这不就是您要的董鄂格格的闺房小诗!”博穆博果尔轻轻锤了福临肩膀一下,一副“你还装?”的表情,“人家董鄂格格还说,这首诗还有下一阙,看信的人若想知道下一阙,就亲自去见她。”
董鄂格格?福临想起那副江南美人图来,原来是她的诗。可他已经答应舅父,只娶孟古青,只对孟古青一人好,他是皇帝,一言九鼎不能反悔。
博穆博果尔紧盯着福临的脸,见他有退缩之意,连忙道:“皇兄您说好要办一场大选,充实后宫,还要给弟弟们找些好福晋,您不是忘了吧?”
福临捡起落在桌案上的桃花枝,重新别在信纸里,垂着脑袋叹息一声:“我也不想,可你看我才跟舅父保证过的。”
博穆博果尔眼神不停闪烁,他仿佛义正言辞一样反驳:“您跟舅父保证只取孟古青格格一个皇后,又没保证不纳妃,舅父他自己除了大福晋还有好多个小妾呢,不会跟你计较纳妃这种小事的。”见福临把玩着手里的信纸默不作声,他又加了把火,“您是皇帝,古往今来,哪有皇帝只娶一个皇后的?岂不叫天下人笑话?若是多尔衮还活着,说不得您一个好的都纳不了,好不容易多尔衮这座大山没了,您难道还不能称心如意一回吗?”
多尔衮,这个名字是福临的禁忌!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三个字,可博穆博果尔不管了,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他很了解福临对多尔衮的恨,这样提起多尔衮,甚至让福临想起来,小时候,多尔衮在他额娘的寝宫里,对他额娘说要给他定下科尔沁的明珠孟古青。
叫孟古青当皇后,不止是孝庄太后的意思,还是已故摄政王多尔衮的意思!
“啪!”
桌上的奏折被扫落在地,福临双手撑在桌面,胸口剧烈起伏,他阴沉着说:“博果尔,你存心不让我痛快对不对。”
博穆博果尔见此心脏狂跳,毕竟面前的人不仅是哥哥,还是世上权势最大的人,是掌握着所有人命运的人,可是想到孟古青,他努力稳下心神,装出一副不解的神情:“皇兄,何来的不痛快?没了多尔衮,明明应该高兴才是,现在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没有人能掣肘您。”
御书房里有一瞬间的寂静,侯在外间的吴良辅满头大汗地听到福临的声音沉静了半晌后,又响了起来,“你说的对,博果尔。现在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们出宫,去取这首诗的下一阙。”
宫中的那位要来见自己,董鄂乌云珠的心都要蹦出胸口了,冷静!她要冷静!该好好想一想,这第一面要怎么见才好!
“去桃花林?”博穆博果尔惊了。
福临晃晃手里的花签,满脸兴味:“可不是,这小女子竟然自己选了见面地点,说她家教甚严,只有去京郊踏青这个机会可见我一面。”竟仿佛他堂堂皇帝,在求着见她一般。
“呵……呵呵!”博穆博果尔嘴角抽搐,已经有些咬牙切齿起来,“这位董鄂格格真是心思灵巧,京城这么多好地方不选,偏偏选了京郊桃花林!”这个该死的女人!如果现在董鄂乌云珠出现在他面前,博穆博果尔能立马捉着她的舌头让她改口换个幽会地点!
桃花纷飞的山路上,福临带着博穆博果尔和吴良辅慢悠悠地一边赏景,一边往目的地去。
“漫天飞花,美景、美人。博果尔,别太紧张,没人知道我出宫,不会有危险的。”福临手里还摇晃着一把折扇,穿着常服,装扮得像个纨绔子弟,谁会知道这么个少年人,就是这天下之主。
博穆博果尔眼睛乱转,一直在打量四周,闻言咧咧嘴假笑,心说,我哪是怕有人行刺你,我是怕孟古青在这周围!到时候我好第一时间阻挡你们见面!
“格格,您稍等会儿,我去给你取披风来。这瀑布上风大,小心着凉。”
“嗯。”
一条白练似的瀑布上方,青青就坐在大石上,耳边听着潺潺水声,眼睛俯瞰着这漫山的桃花树。正心旷神怡间,突然瀑布下的小路上,慢慢出现了几个人影,她垂眼瞧着几人从桃花中而来,见着这里的瀑布,为首摇着扇子的人正抬头看,与她对上了视线。
吴良辅发现皇上突然站住不动了,上前小声问道:“皇上,咱们不走了?”
而福临僵住身体,愣了半晌,突然头也没回地伸手拽住后边还在到处张望警惕的博穆博果尔胳膊,“博穆博果尔!那是不是董鄂格格?瀑布上的是不是董鄂格格?”
博穆博果尔闻言抬头,他也僵住了,那样的身姿,像烙铁一样烙在他心里的人儿,居然真的在这遇上了。
“快!这瀑布怎么上去?我们快到上面去!”没得到回答的福临已经等不及了,他手忙脚乱地在瀑布下转来转去,想找路直接到瀑布上面去。
博穆博果尔稍稍冷静下来,发现这样的距离,连他的目力都看不清上面孟古青的脸,随即放下心来。追上福临假意与他一起找上瀑布的路,事实上,这里哪有直接上去的路,这是处断崖,想要到瀑布顶上,还要绕很远很远。
福临找不到路上去,干脆站在瀑布下张着嘴对着上面的人喊:“董鄂格格!是你吗?”
然而瀑布的发出的轰鸣声完全遮盖住了他的喊声。青青看下面的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转来转去,最后又对着瀑布不知在叫什么,神经兮兮的,她心想。
这时含珠带着披风回来了,弼尔塔哈尔也跟着一起,“妹妹,你说的野营餐我做好了,我还烤了一只鹿腿,快来尝尝。”
青青围上披风,点头,哥哥一个人准备野营午餐,她和含珠已经趁着这时间把周围全逛了一遍,转头问含珠:“挖的桃树苗包好了没?”
“包好了,连着土一起包得严严实实的,都是照格格的吩咐来的。”含珠笑嘻嘻的回道。
青青满意了,回头看看瀑布,想了想弯腰从脚下溪水里挑出几颗圆润可爱的鹅卵石,递给含珠,“这个也带上,这么可爱的石头,回头包装包装可以送给表弟当见面礼。”
格格的表弟,不就是满清的皇帝?送几颗石头给皇帝?含珠噗的一下笑出声来,“格格您真聪明,这样省下好多金子呢!”
青青不可置否,心想,人家是个叛逆的文艺青年,说不定就喜欢这样不值钱的石头,送金子反而不稀罕呢。
不过,她的确一两金子都不想送给福临,他可是会在两年后休了她让她一无所有的人。
等福临带着吴良辅和不停掉链子拖后腿的博穆博果尔终于找到瀑布上面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时辰。
“都怪你,博穆博果尔!要不是你找错了上来的路害我们转了好几圈差点迷路,我早就到这了!”见到空无一人的瀑布上方,福临爆发了,他现在是又累又渴又急又气,一把将折扇甩出去,气得在原地跺了下脚。
博穆博果尔也不说话,一副小媳妇模样任由福临出气。
突然,树林里传来一声娇呼,“啊!这是谁的扇子?”
福临眼睛亮了,博穆博果尔瞪大眼,盯着从桃花林中款款走出的娇媚女子。
“公子,这是你掉的折扇吗?”少女摇曳着优美的莲步,来到几人面前,羞涩的杏眼瞧着福临,问道。
“你……”福临见到走出的女子却是失望了,问她,“你见到原先在这里的人没有?”
“这里并没有其他人,”董鄂乌云珠轻轻摇头,素色的步摇搭在她娇嫩的脸颊上,衬得她像朵清清白白可怜可爱的小白花,“这里只有我与我的婢女,我与人相约在这桃花林见面,我欠那人一首诗的。”
听到这话,还在神游天外懊恼自己没早点上来的福临愣了,直愣愣问道:“你就是董鄂格格?”
董鄂乌云珠似听到什么羞人的话一样,脸颊飞红,小声回答:“正是小女,难道公子您是来找我要诗的人?”
而福临好像没听到她说话一样,自顾自的喃喃:“她不是董鄂格格,她是谁?她现在去哪了?”
片刻后,福临三人沿着原路下山,而董鄂乌云珠面色苍白地留在瀑布旁,呆愣着一动不动。
躲在桃林里的董鄂乌云珠的丫鬟发现小姐那边半天没动静,跑出来一看,只见自家格格手里拿着把折扇,站在原地发呆,连忙跑上去问道:“格格,那位呢?您与那位聊得怎么样啦?”
“我也不知道,”董鄂乌云珠神情愣愣的,“他说我不是他要找的人。”
丫鬟张大嘴,这是,这是不成了?“怎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之前明明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他见到我的脸,难道……难道他觉得我不够美吗?”
丫鬟摇头否认:“您忘了满京城再没有比格格您更美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