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们寻来,就算知道有河道有绿洲,落在图上,能指歪出去百多里。”
韦沿听了也笑,笑过了自嘲般叹了一声“我刚跟着走关外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后来倒是开窍了,想学些用得上的,却迟了……”
李镖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个老头子,安慰的话说着听着都没有什么意思了。
李镖头又说了不少他零零碎碎想起来的事儿。
顾云锦在膝盖上垫了一块木板做案,摊着纸把这些细碎的讯息都记下来,等回去之后再做整理。
听风掌上捧着砚台,时不时加水研墨。
良久,李镖头摇了摇头,道“一时半会儿,能想起来的就是这些了,我之后再有想到的,就写好送去听风小哥那儿。”
听风笑道“只管来寻我,一样两样的都不要紧。”
李镖头应了声“好”,又道“若是寻到的合适的镖师,我也会让他去寻你的。”
听风点头。
拜访过了李镖头,顾云锦等人又去另一处。
毕竟,她要整理出来的不仅仅只是一条路线,各种讯息越多越全,自是越好。
白日里,顾云锦在外头走动,夜里回到自个儿屋子里,再把笔记整理一番。
寿安也来帮忙,依着顾云锦的指点,把资料穿插到各处。
几日下来,虽是忙碌,但多少都有收获。
只可惜,时间过去太久了,韦沿以前认得的镖师、商旅,有一些离开了京畿一带,短时间内遇不上了,有一些已经作古,余下的家眷对西域知道得不多,只能讲几桩从先人口中听来的趣闻,让顾云锦记下来做风土人情。
这日傍晚入城,遇上了驿官快马加鞭出城。
听风与守城门的兵士打听了两句,转回到车边,与顾云锦道“夫人,说是御书房里下旨了,北境战事已了,让肃宁伯班师回朝。”
“知道了。”顾云锦答了一声。
战事了结,班师回朝是应当的,而她也清楚蒋慕渊不打算随大军回来。
留在那儿重建,少说三月半年,多的,一年都是有的。
顾云锦想,期间大抵是与当时在两湖一样状况,逢年过节,抽空回京一趟,各处问个安,御书房里回个话。
委实是辛苦的。
入城后,马车有些难行。
傍晚时分,行人本就多,百姓们又听闻了大军要返朝的消息,三三两两的,少不得说道一番。
边关大捷的消息,早就传到京中了,百姓们欢喜归欢喜,但也有迟疑的,就怕什么时候又打起来,可班师回朝不同,那是真的打完了。
尤其是家里有亲人此番去北边投军的,更是喜笑颜开,就等着亲人随大军回到京城了。
先送了韦沿回西林胡同,再经由东街回宁国公府,隔着马车,顾云锦听外头热热闹闹说了不少,三言两语地传进来,能感受到百姓的喜悦。
素香楼上,孙恪临窗往下看了眼,正巧就看到了听风。
再看边上那辆马车,小王爷一下子就猜出了车里人的身份。
孙恪玩心不小,从桌上盘子里捻了颗花生米就往下丢,准心还不错,正好落在听风脑袋上。
小王爷没使劲儿,砸一下也不疼,听风只是吃了一惊,抬起头张望,对上孙恪的目光,他咧着嘴就笑。
与顾云锦说了一声,听风一溜烟上了雅间“小王爷有事儿寻奴才?”
“阿渊说不回来就不回来,皇祖母这几日连连叹气,我没哄顺,你让他媳妇儿过几日进宫,让皇祖母高兴高兴。”孙恪一面说,一面随意在椅子上坐下。
听风闻言,就知道孙恪与他说笑。
蒋慕渊留在北地,皇太后就算想念他,也不至于连日叹气。
正事儿还是瞎闹腾,皇太后素来分得很清楚。
听风乐不可支,顺着孙恪的话,道“您都哄不住皇太后,那就无人能哄了。”
孙恪扬了扬眉“去陪着说说话也是好的。”
听风门清,小王爷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便应道“那奴才请夫人后日入宫去?”
孙恪颔首。
听风告退,刚开门就听见楼下大堂里的动静。
“所以说啊,不管做什么事儿,仆算吉凶都很重要,绝对不能马虎!”一书生模样的,说得很是激动。
第633章 吹嘘官
那书生看着羸弱,底气不足,声音不够洪亮,他虽是竭尽全力提高音量,还是差了一截。
因而先前关着门,底下的动静并没有传到雅间里。
听风扶着门板,看着底下的书生。
只听那书生继续道:“这顺畅起来,就好似小王爷定婚期,前脚算了几个好日子,后脚边关就传来好消息了。
如今又是大捷,待符家那儿选定了,刚好大军也班师回朝了。
好事儿一桩接着一桩,喜上添着喜,这门婚事岂不是上上之合?”
听风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看孙恪的反应,心说,这位书生不会是小王爷请来的吹嘘官吧,这马屁拍得也太响亮了。
可听风只是蒋慕渊的亲随,不是蒋慕渊本人。
小公爷能笑着打趣孙恪,听风却只能在心里琢磨琢磨。
舌尖顶着腮帮子,孙恪一脸莫名其妙,撇嘴道:“止住你那乌七八糟的思路,小王爷我讨个媳妇儿,还需要吹嘘官来吹‘上上之合’?虽然他说得句句在理,但这人不是我找的,只是他有眼光。”
听风想笑又不敢笑,低头哈腰附和了一番。
孙恪却是得了劲儿了,摇头晃脑道:“他来这儿说什么实话,说再多实话,我也不会赏他银子。”
小王爷身边的亲随安哥跟着他好些年了,最是知道这位主子那不着调的性子,便赶紧给搭了杆子:“您不赏银子,不如请大堂里的客人们吃一杯酒?奴才看着大部分都是熟面孔,前回您教训那胡说八道的家伙时,好几位都在顺天府官差跟前替您说公道话呢。”
孙恪乐了,挥手道:“那就依你说的。”
安哥也乐,笑嘻嘻招了跑堂的小二来。
小二入雅间里听了吩咐,谢了孙恪的赏,到廊下扶着栏杆就冲底下喊:“小王爷说,请各位客人吃酒,各位稍待,好酒很快就送上。”
有不要钱的好酒,哪个不高兴,纷纷抬着头往雅间的方向拱手道谢。
小二们往各桌送了酒,那书生端起来,对着雅间执杯,摇头晃脑地叹:“小王爷大喜之时,我们这等身份的只能沿街给您叫个好,今儿沾了光,算是吃过喜酒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得了这杯酒,我们大伙儿也能沾沾喜气。”
孙恪并没有露面,他依旧饮着茶,与安哥和听风道:“喜事儿不嫌多,喜上添喜,听着挺好。”
听风忍笑忍得辛苦,暗悄悄拉着安哥道:“马屁都拍上天了,莫不是有求于小王爷,寻了这么一个法子来吹嘘。”
安哥道:“满京城的都知道,咱们爷几个喜欢在素香楼听热闹,就算先前不晓得,前回大打出手,早传开了。
这些日子想走我们爷门路的人还真不少,法子不拘一格,跟今儿这么吹捧的,这书生倒是头一个。
再吹下去,连我都没脸往下听了。
不过,他吹他的,我们爷听个高兴,真有求的,反正爷他万事不管。
等他们发现再吹也不顶用了,就不来吹了。”
“也是。”听风点头,心里暗搓搓想,但凡想这些法子来求的,求的都是前程、官场,而那些,小王爷从来不管。
能让小王爷助这种“举手之劳”的,也就他们小公爷了。
听风出了素香楼,大堂里还在一个劲儿地吹,孙恪又散了酒,引得不少过路客都进来吃酒。
吃人嘴软,几句吉祥话肯定是要留下的。
人一多,吹得也不仅仅是孙恪的婚事,也会讲肃宁伯班师回朝,自然而然的,又转到了宁国公和成国公府的两位小公爷都不回京上。
蒋慕渊那人担的美名多了,百姓之间提起来,多是叹一声小公爷勤恳。
北地本就不及京城繁华,重建辛劳更不用提了,小公爷遇事从不推托,去岁重建两湖,今年又一心投在北地。
“小公爷出众自用不说,顾家这女婿是真的挑得准,”有人吃了酒,道,“北地失守,小公爷二话不说请缨领兵,就这么把狄人打出去了。
北地城破,小公爷又坚持留在那儿,要重现边城昨日繁华。
这要是换个女婿,谁家儿郎能有这等底气、这等本事?”
边上一人直笑:“兄弟这话太不客气了,倒像是在说人家太师府的三姑爷不得力一样。”
“这不一样,”那人道,“太师的孙儿,在我们眼里那是权贵,可人家不是皇亲,没有一个当圣上的亲舅舅。小公爷能说请兵就请兵,说参与重建不回京就不回京,寻常臣子哪里行呀。”
“成国公世子不也不回来吗?”
那人大笑:“宁小公爷打了先锋,成世子依样画葫芦嘛,若没有先锋,只怕也不好提。”
“也是……”边上人道,“北边苦是肯定苦的,这么一来,就算依样画葫芦,成世子也是用心,有抱负嘞。”
“你别不是去年中秋吃了成国公府的流水,嘴软了,要夸成世子一番吧?”
“那你不也是吃着小王爷的酒,夸着小公爷吗?”
“人家兄弟感情好,一条裤子长大的,还分酒钱?”
那两人越说越热闹,引得其他人也凑上来,哈哈大笑一番。
安哥随着听风下来,听了大半,冲听风努了努嘴。
听风虚拍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们爷也不会找这样的吹嘘官。”
安哥晓得蒋慕渊性情,便道:“总不至于是成国公府寻的吧?”
听风琢磨着摇头:“不像。”
“哎,先让他们吹着吧,”安哥摊手,“小公爷不在京里,他们再吹,也没好处。”
听风应了一声,别了安哥,走出东街时,他揉了揉鼻尖,心说,那些人没有好处,但指不定对小公爷就有坏处了……
回了国公府,听风问了声,知道顾云锦去了寿安郡主那儿,便寻了过去,把孙恪说的事儿传达了一遍。
“那我后日去给皇太后请安。”顾云锦有数了。